在海里游了两个月后，他们终于看到了海岸，小花头晕脑涨，抱着海狮的头摇摇欲坠：“终于，到了啊！”
小鲛已经化成人形，约莫人类十五六岁的俊俏少年。
挥别海狮，小鲛搀着她上了岸。
“小鲛，先找个有太阳的地方晒晒腿吧，我的腿泡皱了。”
小鲛：“……”他很想说一句，鲛珠护着呢，再泡一百年也没问题。但看她皱眉痛苦望着腿的模样，还是算了吧。
上岸之后，两人发现许多人都对他们报以侧目，几乎每个路人都配有铃铛，两人所过之处，铃铛叮当作响。
“小鲛，我怎么觉得，他们的表情，相当防备啊！”
小鲛深有同感：“这铃铛应该是能简单分辨出非人之物。”
幸而这些人虽然表情不善，却没有过激举动，甚至还有个人大着胆子，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是人殿的据点，妖族初入这里，须得去登记。”
“登记？这里不是南国地界吗？”小花记得胡昙当年就是来了南国，左羽说过，妖鬼司在南国的势力不小，怎么来了个妖鬼，还得去人殿登记？
指点的那人肯定地点点头：“是南国，妖鬼要登记！”
“我们马上就走！”小花和小鲛不欲多言，街上的人听到他们谈话，都停下脚步看着两人，眼神放佛在说：看你到底走不走？
小鲛轻轻拉了拉小花的衣袖：“姐姐，入乡随俗吧，毕竟我们这么多年没有上岸了。”
说的也是，小花带着小鲛顺着他们指的方向，到了一处府邸前，房屋上挂着的大铃铛突然剧烈摇动起来，院子里快速跑出来一人，一边喊：“怎么？来妖了？”
待看清两人后，那人将他们引到一侧，手里出现一本书，他拿起笔，询问小鲛：“名字？属性？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小花盯着他手里的书看了许久，那人倒是大方，递她面前让她看：“多久没来凡世了？现在凡世跟以前不一样，妖鬼进入，都得登记！你是人，不用管，但妖必须上报！”
“小鲛，鱼妖，以前被妖鬼司救过，想去报恩。”
“找妖鬼司？行，尽快离开凡世城镇，走郊外，山里，知道吗？”
小鲛没忍住，问他：“以前只要妖鬼没有恶念，不是可以在人多的地方吗？”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规矩早就变了。现在妖族有划出的地界，不能随便出入凡世，至于鬼，就在鬼城待着。人族这些年，捉鬼师，捉妖师很多，你小心一点。”
“知道了，我们马上绕路走，不进城。”
那人看他们如此识时务，很是心满意足：“对了，顺便提醒你们，妖鬼司现在和从前也大不一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去找骂了，闲王殿下虽然掌管妖鬼，但脾气很不好，最讨厌那些浪费时间的人。你这恩，是非报不可吗？多大恩啊？”
“闲王殿下？”小花还想多问两句，院里又走出来一个人，白衣如雪，清雅端正！
“秦大人！”小花脱口而出。
“你认得我？”秦大人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人，实在没什么印象。
“我，以前远远地见过你，你办案公正，清名极佳。”
秦大人笑笑：“你说得是我？我都被放逐在南国百年了，你是什么时候见的我？”
“……刚巧，百年前。”
“失敬失敬，你是修仙之人吗？”
她刚死的时候像鬼，百年过去，凤凰精血已经完全将她变得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是。”小花只得承认，总不能说自己是鬼吧？
“自从我被贬来南国，昔日同僚朋友都避之不及，难得碰到姑娘这般的旧相识，不如进去喝口茶？”
小花也想多了解些如今的事，就跟秦大人进了屋。
茶香袅袅，小花闻到这味儿，精神放松下来：“秦大人，你怎么，会被贬到南国的？”她记得，秦大人是人殿的红人啊！
“说来惭愧，当年人殿有不少人想暗中给闲王殿下使绊子，我……随波逐流了一下。后来昆仑帝清查当年之事，我就被流放了。”
“……”当年在集满眼泪的最后关头，左羽曾说过，秦大人……也对司主出手了，幸亏后来被川河真君搞定。
“姑娘，你是从哪儿来？我观你似乎对现世极为陌生。难道是在哪处仙山隔绝逐渐？”
“我，在海里修炼。”
秦大人肃然起敬：“海里？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待住的地方，姑娘厉害！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小花。”
“小花？姑娘这名字，跟妖鬼司的琉璃大人，同名啊！”
妖鬼司琉璃大人？那不就是她吗？
秦大人继续道：“传言琉璃大人神秘莫测，以鬼身修得大道，这机缘，堪称旷古绝今。不过说真的，小花这个名字就太普通了……当然，大俗即雅。”
小花：“……秦大人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
“哎，从前处在都城那等繁华地，人人盯着，自然得作风正派，为人清雅，现如今在这里待了百年，什么礼仪，风度，于我而言，早就如过眼云烟了！也是姑娘你与我从前没交集，我才能这么轻松，若是个从前相熟之人，我说不定还要束手束脚呢。”
“秦大人，从这里到妖鬼司，需要多久呢？”
“御剑的话，一日就能到。”
“……”
“姑娘不会御剑？”
“不，太会。”右大人教了她许多，御物飞行她没有尝试，高空中水汽太多，她怕万一下雨，自己一时受惊，摔得尸骨无存。
“那就坐个飞行法器，只要舍得花钱，两三日也就到了！我刚好认识百宝阁的老板，可以为你引见。”
“……”
“姑娘，没钱？”
“没什么钱。”
“哈哈哈哈！”秦大人笑笑：“那我就爱莫能助了，从前我是有积蓄，可在这里一百年，都花得精光，如今一贫如洗。”
“雇个马车呢？”她如今飘着，时间长了会腿疼。小鲛是水妖，隔些时辰就得入水泡一泡。
“两三个月，能到。”
小鲛悄悄拉她：“姐姐，我能哭。”落泪变珍珠，能换钱。
小花朝着他摇摇头：不可，人心贪婪，上岸的鲛人不能被发现。
“姑娘你去妖鬼司有事？”秦大人又开始关心起来。
“我陪小鲛一起去。”
“哎，如今的妖鬼司，真的称不上好地方，你们既然有正事，我就不多劝阻，但报恩可以，一定去快快地报，快快地离开。”
“妖鬼司，以前能称得上好地方吗？”
“以前，至少比现在强多了。你要听吗？我详细跟你说说！闲王殿下生而无情，所以处处学着做个正常人，加上左羽右翼从旁提点，勉强能算有些人情味儿吧！可他后来能从赤焰山救出雪妃，是已经真正懂得了七情六欲，那段时间，我不是使过绊子吗？与他对上的时候，他可真是，情绪饱满，表情丰富，令人惊叹！原以为闲王殿下能一直这样下去，没想到从赤焰山出来后的闲王，又成了冷血无情，没有感情的样子，甚至比从前还可怕，因为他连假笑都不会了，当真称得上一句：昆仑山万年冰雪所孕育。”
“……”
“从前他为了雪妃，入凡尘历练，学人间之情，如今雪妃得救，他竟马上变回从前的样子，翻脸比翻书还快。许多人都在偷偷猜测，闲王殿下好不容易修出来的心，是被换给了雪妃！”
小花震惊得语无伦次：“换……换心？”
“是啊，否则怎么解释，雪妃的冰雪之心被融化？就那么巧吗？在闲王去找她，她就刚好成功出关？比起闲王，她才是那个没离开过昆仑山，被冰雪养大的人，可她除了赤焰山，回到昆仑山后，竟变得慈爱悲悯，心系苍生起来！”
越听越玄乎，小花又问了句：“那除了你，没旁人怀疑吗？有定论吗？”
“当然有人怀疑，可谁那么大胆，敢去惹如今圣宠的雪妃和闲王，再说了，人家是亲母子，就算真的用了不为人知的手段，又没害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干旁人什么事？”
秦大人一边说着干旁人什么事，一边兴奋八卦激动地议论着这些。
小花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和川河真君，一个路子，不愧是一家人啊！
秦大人越说越起劲，真想把这些年攒下来的话全部一吐为快：“小花，这里的凡人对我恭敬，仙人知道我是因为犯错才被贬这里，怕被牵连都躲着我，妖鬼偶然过来，也是站在妖鬼司的立场，不敢与我多言，好不容易我才能碰到一个你啊！”
听起来是挺可怜的，小花安慰了他两句，在他提出要不醉不归时，立刻拒绝：“秦大人，你帮我去找一辆马车吧，我要立刻出发。”
秦大人挽留无果，再三恳求她以后有空，一定要再来这里，届时畅谈对饮。
小花答应下来，他才去找相熟的人准备马车：“一路上马车尽量不要进城，近年来有些捉妖师很激进，我怕小鲛遇上麻烦。”
“知道了，多谢秦大人。”
小花和小鲛在林子里行驶了好一会儿，小鲛才放下戒心：“姐姐，盯着我们的人，消失了。”
从见到秦大人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一个法力高强的人一直暗中窥视，小鲛五感十分敏锐，一开始便发现了，小花也感觉到了，尤其是秦大人说出御剑一日就能到妖鬼司时，她感受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等她说出要坐马车时，那气息才重归平和。
有两种可能，一是秦大人与这人一伙，一是秦大人法力……十分不怎么样，以至于毫无所觉。不管是哪种情况，小花都不能跟秦大人袒露身份，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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