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小花第一次尝试进入人的梦中,也第一次这么完整,细致地演绎着另一个人。
王太师的梦里一片祥和,蓝天白云,青草花香,从梦境中来看,这的确是个心思纯净正派的人,此刻王太师正在四角亭中悠闲地喝着茶。
小花出场时,就是一只尾巴,伤重到奄奄一息的白狐,期期艾艾,断断续续地朝着王太师叫着:“太师……太师救我……太师……”
语调哀婉,一波三折。比那台上唱戏的名角也不遑多让。
执意跟来的闲王化作梦境中的一棵草,左羽和右翼变石头将他围在中间。听到小花这明明如女鬼一般的阴森声音,偏被她喊出了三分幽怨,草抖啊抖,差点拦腰抖断。
梦里的王太师健步如飞,看到狐狸也不害怕,反而认出这声音与恩人胡昙相似:“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梦里?”
小花大惊:“太师知道自己在做梦?”
“当然,这四角亭早就被雷劈倒,我实在是太喜欢这里,便在庙里求高僧加持符纸,夜晚放在床头就能梦到这里。”
还能这样?小花很好奇:“是护国寺的高僧吗?我能去求这符吗?”
“你知道得可真不少,不过我告诉你,这符……”
不远处有块石头突然掀了起来,又重重落下,太师和小花都是一惊。小花这才想到自己入梦的目的,而且她入梦术是刚学的,自身法术也不高,维持时间有限,得速战速决。
“太师,我是胡昙啊!我本是三尾,用一尾救了邱生,用另一尾救了你,我只剩一条命了,可邱生看我没有利用价值,便请了桃木剑置我于死地。”
王太师不信:“我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太师……虽是梦,却句句属实。桃木剑乃他从城外护国寺高僧处求得,你自可去问,对了!那庙里的茶花饼特别好吃,您可以尝尝。”
草和石头:“……”
王太师:“你是胡昙?胡昙是狐妖?”
“是啊!太师,你若还不信,就说要接我回京,你看他敢不敢答应?太师,我救了你的命,如今却被邱生那个负心汉害得修为全失,在妖族苟延残喘,我好恨啊……!”
小花的语调陡然增大,自带三分凄厉,小草一颤,歪在石头上擞啊擞。
王太师代入梦中胡昙的经历:“你确实太惨了。若这不是梦,是真的,我定替你讨回公道。”
小花抬抬爪子:“太师,你醒来后会看到床边有一根狐狸毛,你会知道这一切不是梦……太师!你要替我报仇啊!”
最后一句,声情并茂,寄托着无限的悲痛与希望,音调落下的同时,梦境里的一切外来之物,消失不见。
城外树林,闲王弯腰扶着树笑得快要岔气:“小花,没想到你在演戏一途上,颇有天分啊!”
小花道:“我怀疑我生前,会不会戏班子里唱戏的?刚才一扮演胡昙开口,我就觉得那种情绪突然就到了,非常熟练!”
闲王及左右:“……”
还是闲王反应最快:“咱们小花真厉害,行医,做饭,演戏,都会!”
被夸奖总是开心的,小花欣然接受:“以后,这种女子被欺压决定反抗报复男人誓要其付出惨痛代价的角色,我全包了!感觉可真爽。”
闲王点头:“憋屈的都是原身来,负责报复的部分你出场,确实爽,你高兴就好。”
左羽双手赞成:“我再也不用男扮女装了!”
接下来的事,就是左羽出去打探,他们三人在木房子里等消息,左羽走的时候滴了一滴血进千里镜,三人就坐在镜子前面看事情发展。
左羽一整天都跟着太师,从太师睁眼看到狐狸毛大声惊叫的那一刻,邱生的命运注定被打回原位。
王太师亲自去了寺庙约见高僧,没想到高僧见了他,竟语带埋怨:“太师,你位高权重,心系百姓,我本不该置喙你的决定,可……你提拔的邱生实在不是个东西,他要杀为她付出一切的狐妖,偏要我做恶人加持桃木剑,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勉强答应,可贫僧能力不够,桃木剑法力失灵,狐妖逃脱,邱生怨恨我扬言他日做了大官要将我关入牢中折磨,险些把我当场吓死!太师啊,您可得擦亮眼睛!”
现场的左羽和镜子前的三人当时就被高僧茶里茶气,瞎编乱造的功夫震惊了,邱生可真没说过这话!
“这高僧出家前说不定也是演戏的!”
太师怒极,他与高僧相识多年,深知高僧慈悲,加之梦境里胡昙那令听者落泪的阐述,当下已信了十分。
他要去找邱生算账,出了寺,走入小道,本满脸怒气,却看到路边在布施的茶花饼,脚步停顿,对着侍从道:“……闻着真的挺香,从前也没发现,你去拿一个。”
回去路上,太师不忿:“都说了给钱,还只让吃一个,小气!”
“太师,你若真的喜欢,咱们每天来给你求一个。”
“你小子越来越机灵了。”
王太师按着小花所说,调整心情,当面对邱生道:“胡昙的老家在何处?即便不能即刻接她回来,我也该去看看她。”
邱生自然推三阻四,一边代替胡昙表示感激,一边表达自己对胡昙的爱意,同时强调他必须有所成就才不会愧对胡昙,才能光明正大地娶她。言下之意:太师,提拔我吧,为了你的恩人,来吧。
太师静静看他表演,末了起身离开,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桃木剑,用着可还顺手?胡大仙法力高强,怎么会轻易死去?”
镜子里,邱生当场翻了白眼,嘴角抽搐。
“大快人心!”小花抚手:“但是有个问题没明白,邱生已经忍了这么久,也知道太师感激胡昙,为什么不再等等?偏要这个时候下手?”
回来后的左羽眨眨眼:“我也是刚打听出来的,听说……三公主看上了邱生,暗示他,除掉胡昙给她腾位。”
公主两个字让小花的脑壳突然一阵疼,她蓦地蹲下捂住头。
“小花?怎么突然抱头?”闲王与她离得近,还以为她又在玩儿新花样。
小花气喘吁吁,三人这才听出不对劲:“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想起来,有个公主……对,有个公主,她说,她是公主……”
语无伦次,听得人着急,闲王拍拍她:“你是说,你失忆前,有个人对你说,她是公主。”
小花突然抬头:“司主,倾颜公主,是倾颜公主!你们听过吗?”
这下,轮到他们三个愣住,左羽嘴快:“你竟然认识倾颜那个疯子?”
小花拼力去想,脑海里却只有那一个场景:“她穿着一件浅紫色的宽袖长裙,甩开的刹那,似百花盛开飞舞,她额间有一道浅浅的粉色小花,很娇俏,可她眼神并不友善,她对着我说:记住,我,倾颜公主。”
左羽一锤定音:“是那个疯婆子没错,你还能想到别的吗?”
小花摇摇头:“只记得这个场景,而且我……”
“你怎么?”
“头晕得厉害。”刚说完话,人就倒头栽下,直直贴在土上。
左羽皱眉看向闲王:“司主,你离她那么近,你不能扶一下吗?”
闲王两手一摊:“你们把她抬屋里。”
“看你这些天跟小花相处得愉快,还以为你终于有心了,没想到……还是如此凉薄啊。”
将小花安置好,左羽还是不敢相信小花竟然会认识倾颜:“怎么可能呢?倾颜是万花宫的公主,虽品行低劣为人恶毒,但是正经神族,怎么会与小花相识,那小花,难道不是个普通凡人?”
右翼向来对动脑子不热衷,听别人说就好。
闲王坐下,轻声道:“倾颜额间的是一片清心莲瓣,也是她的真身,清心莲有清心之效,小花记得临死前被人一剑穿心是因为人的本能,对死亡的恐惧,可除此之外,她还能记得倾颜,想必是清心莲之故。”
左羽想到什么大叫:“万花宫有迷幻花能令人迷失忘记过去,清心莲则有克制之效,司主你的意思是,小花忘记一切是种了迷幻花之毒,又因为看到清心莲瓣而仅仅只记得被清心一瞬间的场景。”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小花刚刚特地强调了她看到清心莲瓣。”
“小花的死……难道跟倾颜有关?不对……倾颜要想杀小花,怎么可能还留着她的魂魄四处飘?而且,倾颜……跟小花,真的八杆子打不着啊?”
右翼看着闲王越发冷淡的眉眼:“司主,小花跟那个疯女人没关系,即便有关系,也是仇人关系,你别因此疏远小花。”
闲王笑而不语,左羽叫道:“不是吧,司主,你还真犹豫了?咱凭良心说,倾颜是见过的女人里,最疯癫狠毒的,那小花就是最善良单纯的,你不能因为两人见过就对小花生出偏见啊!”
闲王看到两得力下属这么激动,难得屈尊安慰:“我知道,只是倾颜……我太厌恶她,想到小花或许和她有关系,一时不想接受。我当然知道咱们小花是个好人,刚才是我错了,害她磕了头,等她醒后,我向她道歉。”
道歉?左羽和右翼同时别过头,他们司主,能干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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