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摩挲着手里那个小银锁,沉默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想了想,道:“若有难处,以后大可以来找我。”
谁知许莘听了反倒摇了摇头,道:“你已经救了我们一回,没道理现在好过了,还要被我们拖累一辈子。”
许莘轻轻搭上她的肩,道:“姐,以后若是咱们家兴旺了,那便是你的倚仗,若一直如此,你就还当不认识我们。做不成倚仗,也不能做累赘。”
昭月吸了吸鼻子,没再吭声。
也就多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去。
岭州城贫苦,却也有一点难得的好处,米面要比别处便宜许多。
但这只是对比下的情况,若放在岭州城自己的百姓身上,价钱还是高,他们依然买不起。
因此城内粮草大多是被外城长一些价收购了去,至于那些多出来的银子都去了哪里便不言而喻。
百姓们腹内空空,这为官的却拿着他们的粮草去换银子中饱私囊。
偏偏那师爷还立在一旁故意找茬:“昭月大人怕是看不懂这账本吧?也是,毕竟女人家家的,也就能管管府里的小事,这可是整个岭州城呢,是难为您了些。”
昭月冷笑一声,当即落了脸子把账本往刘戴脸上一甩。
刘戴脸上的笑还没落,好半晌才摸了一下脸,满眼的不可置信:“昭月大人,您这是何意?”
昭月不说话,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抿完了一杯茶,才弯了弯唇角,道:“这话该我问师爷您。”
刘戴一怔,不明白昭月这是何意。
昭月视线若有所指地落在账本上,道:“有些银子,赚着也不安心吧。”
昭月回来时特地绕了一大圈,对这城中的物价心里多少有了估量。
两地经商来往朝堂管不着,但出去的东西最多不能比这物件在原来地方价钱高两成。
可那账本上写的城中物价不实,那交易的物件算起来一下竟然比原价高出了六成。
昭月只粗略地扫了一遍,至少五年内的账都是有问题的。
刘戴脸涨得通红,支吾了半晌,不知怎的,突然硬气起来:“昭月大人,您还是识些抬举吧。”
昭月不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也不知是不是给了那刘戴什么错觉,他走近搭上昭月的肩膀,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昭月大人,您就放心吧。”
“这天高皇帝远的,没人能知道。就算有那么几个挑事的,那也就一帮杂碎,成不了什么大风浪。您只要当作不知道就成,银子好说,刘某可以分您这个数。”
说着,刘戴伸手比了个数,见昭月笑了,还颇有些得意。
却不想下一秒就感觉自己手指一疼,只见昭月一手握住他那两根手指,用力往后一掰。
“诶呦,痛痛痛!昭月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啊,若是价钱不满意,咱还可以商量啊——”
未等他说完,昭月慢条斯理地起身,手上的力道却一点没松。
只听咯嘣一声,刘戴握着自己那两根手指,疼得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打滚。
“刘师爷,这有些话,是说不得的。”昭月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道,“当然,若是你对我有任何不满,也大可以继续暗中动手脚。只是您要知道,我既然敢孤身一人来岭州,就说明做好了万全之策,一旦我出了什么意外,想必那位……”
昭月低头睨了刘戴一眼,见他面露惊惧,这才转身离开。
有没有那个人不重要,只要刘戴信了,此事就成了。
这岭州城职位空缺太久,几乎所有人都拿刘戴当了管事人。
就连刘戴自己都已经习惯了众人吹捧,做了这边无法无天的土皇帝。
昭月如今越放肆越大胆反而才能成为一种保护,什么万全之策亦或是那个人,纵使没有,可昭月这般放肆起来,那就是有。
昭月如今要住的地方是朝廷所建的知州府邸。
白天折腾了一天昭月也没注意上仔细瞧瞧,如今看来这里原本是住了什么人。
因为昭月到来才匆忙收拾东西离去,甚至故意留下了一堆东西,仿佛是说她鸠占鹊巢一般。
昭月瞧了瞧那屋中陈设,还留了几个古董瓷瓶和挂画,但看那画上却都是些女子洗衣做饭女红的生活场面,意思再明白不过。
昭月认得那几幅画,似乎是前朝画师黄颂所作,这一套图其实共有六十张,都是价格昂贵的古画。
昭月还记得从前有人听闻叶桉喜爱字画,便重金收购两张黄颂的《娇女图》送给他。
只是叶桉一听是这《娇女图》便顿时甩了脸色,对这一套图似乎颇为不喜,转手就命昭月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那时还把昭月吓了个半死,毕竟这般名贵的画作她实在不敢下手。
谁料叶桉见了却说,这每一幅画都代表一个可怜的女子,生生勾起了昭月的好奇心,立马一把火烧了,听叶桉讲故事去了。
那黄颂说起来是个好画师,却不是什么好人。
他行走世间作画,突然有一日做起来那腌臜事,若是碰上合他心意的女子,不管人家是不是有夫之妇。
直接就近住下,每日插科打诨,却将那些女子不愿理会他的举动当作娇羞。
他作了六十幅《娇女图》,也就意味着有六十位女子因他坏了名节。
昭月冷笑一声,这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价格实在可观,恐怕也是那位刘师爷的心头肉。
思及至此,昭月直接将那几幅画扯下来,点起了火,大喊了一声:“走水了!”
语罢,便捏着那几幅画,一直等大门被人撞开,昭月才将画扔了进去。
刘戴匆匆赶来,估计也是听闻走水怕他那几幅宝贝画出什么事。
谁料一群人拎着水桶站在外面,昭月抬眼却是一片茫然:“这是怎么了?”
刘戴那两根手指大概是处理好了,下意识想伸那只手,结果疼得龇牙咧嘴又收了回去。
盯着那火盆嘴唇都在打哆嗦:“这……这是什么?”
“哦,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屋内有太多陈设,觉得对于,看墙上挂了几幅画,又画的全是人,大晚上的瞧着害怕,索性烧了。”
昭月扫着众人手里的水桶,故作疑惑道:“你们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道:“我们是听见有人喊走水了,又看这边上面有火光,还以为……”
昭月掩面轻笑,道:“什么走水了?我就烧几幅画,估计是有人看错了吧。时候不早了,扰着大家了,对不住,快回去歇息吧!”
见确实没事,一群人才放下心来,陆陆续续离开了。
离刘戴最近的那人低声跟他说了几句什么,刘戴没动,便想伸手拉他,谁料刘戴就只呆呆地盯着那火盆里早就烧干净的画,拽都拽不动。
昭月一脸关切道:“刘师爷可是还有什么事?”
刘戴咬牙,恨恨道:“没有。”
“那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刘戴强撑出一抹笑,点点头,道:“那昭月大人也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两人客套一番,却都在看不见对方的脸时骤然落了笑。
昭月这厢一觉至天明,刘戴那边却是气得一宿没睡,回去便一脚踢翻了桌子,又气得摔了好几个茶盏,才一脸阴沉地坐在桌子边。
把他夫人吓了一跳,刘夫人小心觑着刘戴的脸色,见他不再摔摔打打的了,才递了一杯茶过去。
刘戴接过,本就心情不好。
刘夫人本想安抚,便说了一次:“老爷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事能动这么大的肝火。”
闻言,刘戴顿时将一杯热茶往刘夫人脸上泼去,怒骂道:“你也来看老子笑话?那小贱人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来了第一天就搅出那么些事来,迟早有一天我得把她弄死!”
刘戴这一番举动纯属祸水东引,刘夫人被兜头泼了一杯热茶,反而要跪下认错。
好声好气地又哄了刘戴半晌,等伺候着人安寝了,才敢出去收拾自己。
饶是有万般的不情愿,刘戴第二日也只得把从前那些好不容易揣进口袋里的银子掏了出来。
赔着笑脸道:“昭月大人,鄙人想着在这岭州城这么些年,早就把这当成自己家了,有心做点儿什么,却一直无从下手,可巧您来了,我也没有别的,就想捐点儿银子,您看……”
昭月一时没接,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戴手里那一叠银票。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只有这么多,只是刘戴这些年花钱大手大脚,能让他吐出来这一部分已是不容易。
昭月分明是故意晾了他半晌,却神色一转,像是才反应过来刘戴说了什么一般,起身连忙接过银票。
“刘师爷当真客气,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推辞了,替城中百姓先谢过刘师爷您了。正巧,我还想着城中有许多无家可归之人,如今这笔银子给他们把房子盖起来再好不过。”
刘戴强忍怒意,点点头,道:“昭月大人说得是。”
闻言,昭月却又叹了一声,道:“只是……我这初来乍到,实在怕底下的人不服管教,刘师爷可有可用之人?我寻思差遣他们去办这事。”
岭州这个是我架空写的一个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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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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