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将一切解释清楚后，许瑕长舒一口气，这事情说起来也不复杂，但为什么他会觉得十分心累呢。
听完许瑕的叙说后，沈溪符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胡玖，看起来还是不太友善。
至于胡玖，在听见许瑕介绍沈溪符是括苍山的道士之后，就更加小心谨慎了，生怕自己一步踏错就被对方给随手灭了。
就这样，一路三人各怀心思的继续往前走，既然鬼打墙已经被破了，那刘璐璐应该离得也不远了。
今天晚上月亮很圆，还有几颗稀疏的星光点缀在空中，虽然小巷中没有路灯，但借助清冷的月光，大致也能看清楚小巷中的景象。
顺着微光仔细瞧去，两边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有些时间久了只剩下了一半还牢牢的粘在上面，跟青灰色的水泥壁交织在一起显得杂乱不堪。
继续往前走了不到十来步，他们闻到了一股酸臭无比的味道，像是放久了的蔬菜水果腐烂发酵产生的。这味道让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许瑕还忍不住拉起袖子捂住了口鼻，因为那味道真是太酸爽了。
走近一看，原来在墙根处有一个大型绿色铁皮垃圾箱，里面堆满了各种垃圾，已经溢出来了都没人清理，黄色的污水从垃圾箱里流淌出来流了一地。
就在他们拔步就想走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叫声从刚路过的垃圾箱处传出来，他们回头看去，一双绿油油的眸子正盯着他们，冰冷而诡异。
胡玖被这双诡异的眼睛一吓，一下就蹿到了许瑕身后，手里还紧攥许瑕的衣角不放开，一副怕得不行的样子。
许瑕定睛看去，看清楚了那双绿眸的主人是一只猫，还是一只通体没有一丝杂色的黑猫，所以他们刚才路过垃圾桶时才没有发现它。
“不过是一只黑猫，你不是狐狸精吗，胆子怎么这么小？”许瑕嘲笑道。
胡玖从他身后慢吞吞的露出脑袋看向许瑕所指的地方，发现正如许瑕所说的那样，只是一只猫而已，他也就不再害怕，还有精力来反驳许瑕的嘲笑：“狐狸精怎么了，狐狸精就不能害怕了吗，都是生灵，你不也有害怕的时候嘛，话别说得太早，要是被我发现你也有胆小的时候，看我不狠狠的嘲笑你一番，哼！”
许瑕乐了，他还真没害怕过，他从小对于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胆子就大，这些东西根本就吓不到他。
沈溪符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看见两人打闹了起来，心里闪过一丝不虞，开口道：“那只黑猫好像在等着我们，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这话头一下子把正在斗嘴的两人注意力给拉了回来，许瑕皱了皱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看见的情况，“刚才我就发现了，这猫走了两步就停下来，还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难道说……是要带我们去找刘璐璐？”
沈溪符点头，看向许瑕的目光里满是赞赏，果然他们才是心灵相通的好友，都想到一块儿去了，要是没有第三个人就好了。
有些人真是说不得，他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那个第三人令人讨厌的声音就响起来了，“都说黑猫有灵性，要不我们跟上去瞧瞧？”
虽然许瑕也有跟上去的想法，但是今天晚上遇到的事情都有些蹊跷，先是医院里出现的鬼域，然后他被神秘力量带离沈溪符身边，下一秒就看见了刘璐璐的身影，然后又在巷子口碰到了胡玖，随后一起进了这条诡异的巷子还遇到了鬼打墙。
这一系列的事情难道都只是巧合吗？这只黑猫带领他们去的地方会不会又是一个针对他们的陷阱？
似是察觉到了许瑕的担忧，沈溪符安定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没事，有我在。”
许瑕轻笑一声，抬头看向高了他半个头的青年，天边的月光朦朦胧胧，洒在沈溪符身上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圣光，显得青年遥不可及。
但是对方看向他的双眸，里面却好像盛满了星光，温柔的令他心动。
“好，那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哦，沈道长。”许瑕调笑道。
哪知沈溪符十分认真地回答道：“嗯，一定。”
本来已经跟着黑猫往前走了的许瑕身子一僵，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虽然他知道沈溪符说话做事一向认真严谨，但是这种话就这么说出来还是会让他忍不住心动的啊！
黑猫矫健的身姿带领着三人向小巷深处走去，时不时的还停下来回头望望身后三人有没有跟上来，那望向三人的眼神好像再说愚蠢的人类，赶紧跟上不要走丢了。
被黑猫鄙夷的眼光一看，胡玖瞬间炸毛了，下一步就想要上前跟黑猫拼命，大家都是动物，凭什么要被一只还不能化形的猫鄙视，那他这个狐狸精也太没面子了吧。
但他还没付诸行动，就被许瑕拉住了，胡玖气呼呼的就要挣脱许瑕的束缚，却被许瑕的下一句话打消了念头，“我想，我们应该到了。”
他顺着许瑕的目光看去，前方已经没有路了，只有一堵大约三四米高的红砖墙，黑猫一跃而上，直接跳到了红砖墙上，它舔了舔爪子，尾巴垂在墙边，一晃一晃的，而黑猫尾尖所指的地方，正是刘璐璐！
许瑕眼神一凝，看向正缩在墙根下的那个身影，长发披在脸庞上挡住了她的神情，但是却能透过发丝的间隙窥见刘璐璐的双眼，里面满是迷惘和恐慌。
她的魂体明明灭灭，腰部有一道大概十厘米的伤口，上面还隐隐有金光闪烁，那应该是之前在韩坤家被行止剑伤到的地方，虽然能看见阴气想要修补，但却是在做无用功。因此她的脸色也愈发苍白，身体愈发透明，这都是灵魂本源流失的后果。
就在许瑕想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刘璐璐说话了：“许瑕哥，你来了。”
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欣喜，也没有沾了人血之后的后悔，有得只是无尽的平静，这平静让许瑕四肢发寒。
他没有回答，刘璐璐也不需要她回答，她好像就只是单纯的跟旧友打了个招呼，然后像是笑了一声，又就继续说道：
“许瑕哥，你说为什么人生会这么苦呢，苦的就算我用尽全力也没办法变甜。”
想到发生在这个女孩子身上的一切，许瑕也难免觉得痛心，是啊，人生怎么就能这么苦啊。
小时候家境艰难，好不容易通过读书改变了自己命运，却又碰见了韩坤这个烂人，为了生活她忍下了那些恶心事情，但自己母亲却又被确诊了肝癌晚期，现在病情恶化只能依靠着呼吸机来维持生命，一天上万的ICU支出，让这个刚刚才在帝都站稳脚跟的女孩子又重新陷入了泥沼。
“呵，你知道吗？韩坤妻子来公司找我的时候，我真的想直接告诉她她丈夫在公司做的一切事情，但是我没有，因为她是公司董事的女儿，一句话就能让我滚出公司，那之后我母亲的医药费又该怎么办呢？”
说到这里，刘璐璐的眼神变了，从平静变成了狠戾，原本眼白的部分充斥了血红，“可是韩坤千不该万不该，把念头打到我母亲的身上，他想要用我母亲来威胁我，让我就范，做他的地下情人，呵，真是可笑。”
“就算要入地狱，我也要拉着他们一起！”
许瑕在心里长叹一声，他不知道在他走后又发生了什么，但是凭借着刘璐璐的叙说，他也大概能将那些事情串联起来了。
不过他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刚刚刘璐璐的最后一句话说要拉着韩坤他们一起入地狱，是早就知道在死后能化为厉鬼报复才会自杀的吗？
见对方的情绪差不多稳定了下来，许瑕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刘璐璐听后先是怔愣了一瞬，然后道：“许瑕哥，本来这件事我是到死都不会说的。”说到这儿，她笑了，笑得十分灿烂，在这一瞬间，许瑕好像又看见了那年他们一起入职回音科技时的小姑娘，灵动、充满对未来的希望。
“不对，我已经死了，但是成为厉鬼之后好像还能再死一次吧？”刘璐璐笑得很好看，但是许瑕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他问道：“韩坤那种烂人真的值得你用生命作为代价去报复吗？”
刘璐璐摇摇头，“不值得，但是我也从未后悔。”
说罢看向站在许瑕身边的两人，视线流转，最后定格在了沈溪符身上，话虽然是在跟许瑕讲，但目光却是朝向沈溪符，“的确，在我死前一个星期，有一个人找到了我，他问当时的我想要报复韩坤吗，我那是只觉得生活一片黑暗，看不见曙光，那段时间，我头发大把大把的掉，精神压力大到走在路上人都是恍惚的。”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人出现了。”
“他告诉我，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不仅能够报复韩坤，他还会给我一大笔钱，让我母亲有机会接受更好地治疗。”
许瑕皱了皱眉，打断道：“所以你答应他了？”
刘璐璐笑了笑，没点头也没摇头，“当时我并没有，那天韩坤妻子来过公司后，我就跟公司请了一天的假去医院陪我母亲，我站在病床边，看着睡梦中也露出痛苦神色的母亲，我崩溃了，我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给了我希望又让我陷入更深的绝望。”
“直到第二天我回到公司，开完晨会后韩坤将我堵在会议室里，面对着陆续走出会议室的同事们，他们那些或鄙夷、或同情、或冷漠的眼光，我突然想通了，不就是一条命吗？能用我这条不值钱的命去换韩坤这种上层人的命，还能救我母亲，为什么不呢？”
刘璐璐的眼神天真而无邪，似乎真的是在询问许瑕她做的不对吗？
许瑕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心里知道这样做肯定不是最优解，但是如果他处在当时刘璐璐的境况下，他真的不会跟刘璐璐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他不知道。
就在他怀疑自己的时候，一只带着暖意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原本有些冰凉的皮肤接触到了热源，这让许瑕清醒了过来。
他目光变得坚定起来，直直的看向刘璐璐，道：“如果是我，我不会这样做，我相信，如果是两年前的你，也不会这样做。”
“璐璐，你真的不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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