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的日子忙碌而充实，过得飞快。
杨烁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硕博连读，继续攻读物理学。
他真的要从看星星的少年，变成一个物理学家了，真好。
去挪威没多久，林以文便和许博提了分手，跨国恋爱，谈与不谈真的没区别。
她和杨烁经常闲聊，互相说着要去看望彼此，却一次也没成行。
如果恰好同时在国内，他们照样会约饭，轧马路，只是比普通朋友关系好一点的普通朋友。
三年后，林以文回了长沙，找了一份工作，没多久，又换了一份工作，每天上班下班，谈了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
又过了两年，杨烁回国过圣诞节。
平安夜的晚上，玩得好的一帮高中同学照样是要聚的。
唱K的时候，男生们都出去吸烟了，一群女生磕着瓜子闲聊。
“我以为你和杨烁是一对呢。”李梦突然说。
“我也是我也是。”几个女生附和。
“没有的事。”林以文笑笑。
“他好像一直没谈过女朋友，我以为他是在等你呢。”
“怎么会，他那是顾学业了，他一心想当顶尖物理学家。”我哪需要等，我又没去哪，林以文心想。
“梁静茹的《勇气》，谁点的？”
“我，我。”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李梦歌喉不行，高音不够悠扬，低音不够婉转，林以文一颗颗剥着瓜子，一字不落地审判完了。
K完歌，已经过了十二点，众人还在嚷着去第三场，但其实人到中年，身体不比从前，都玩不动了，扶的扶，吐的吐，在大马路上拖了长长的一队，越走人越少，渐渐就散了。
最后，只剩下林以文和杨烁，扶在湘江的栏杆边聊天，天气不错，繁星点点，明灭不定，他们却已不再是聊星座的少年少女。
杨烁点了一支烟，默默地抽完了。
“我明年博士毕业了。”他说。
“嗯，恭喜你呀，真成为物理学家了。”林以文语气欢快得异常。
“还早得很呢。”
“还继续申请博士后吗？”
“暂时不了。”
他跟她聊了很多他在美国的生活，聊了很多中美的差异。
她听得出来，他很享受美国自由的氛围，很喜欢美国的学术环境。
她偏头看着他，默默地发笑。
“你笑什么？”
“我想，你长大了，不再是那个用头捶镜子，要跟镜子一争高下的叛逆少年了。”
“是啊，好多年，一晃就过去了。”
聊起她的生活，她却支吾着挑不出重点。
怎么回事呢，她甚至也开始有点，怀念高中生活了。
温度一寸寸地降低，林以文双手不停地搓着。
“往回走吧。”杨烁拉了她的手，揣进衣服兜里。
谁也没有说要打车，她任由他拉着，一路走到她家时，已经过了凌晨三点。
沿街的房屋都熄了灯，街上已经没有任何行人，走到她家门口昏黄的路灯下，林以文转过身说：“我回去了。”
“嗯，到家发微信。”
“嗯，你回吧。”她转过身，往家的方向走，她打定主意一定不回头。
她的脚又冷又僵，每一步都走得既沉重又小心，她尽量压制住自己的脚步声，她尖着耳朵在听他什么时候会转身离去。
“以文。”他突然开口叫她。
“嗯？”她不假思索地回了头，尾音控制不住地上扬。
他大步跨到她身边，伸出手似乎想揉她头发，她现在是齐耳的短发，一边拢在耳后，他没有犹豫，扣住她后脑勺，吻了下去。
她的嘴唇激烈地颤抖着，她觉得她要把自己或者他的嘴唇嗑出血了。
她在这一刻似乎分清了，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友情，什么是非他不可。
他在她耳边用极细微的声音说：“我博士毕业后会回国，等我。”
“嗯。”她紧紧地搂着他。
说来奇怪，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抱着他，可她觉得非常熟悉，就好像他们中间没有隔着这许多年的岁月一样。
她又很惊异，他们之间分明没有什么阻隔，怎么会耽搁到这个地步。
他们在楼下这么拥抱着，谁也没不舍得撒手，一直到了四点。
旁边面包铺，包子铺陆续点亮了灯，开始准备早餐了。
“你……要去我家吗？”林以文胀红了脸，像以前放学时在路口邀请他去她家一样，只是这次，有了别样的意味。
“不了，下次吧。”杨烁笑了，伸手帮她把微乱的鬓发拢到耳后。
他这是在报复她当年不跟他出去的仇，林以文上楼时想。
圣诞元旦双节还没过完，因为实验室有事，杨烁便提前回美国了。
他俩都很忙，还隔着时差，联系的时候并不比以前多多少，很多时候她道一句晚安，要到第二天清晨才能收到他的回复。
但她觉得很快乐，快乐得要爆炸，她在心里反复咂摸着他在好耳边说出的那句“等我”，从音量到语气，一遍一遍，每一遍都像是从她耳朵里通了电流，滋啦滋啦，在皮肤下一寸寸延展。
她只把这事告诉了张扬。
“恭喜你啦，我就知道。”张扬的回复带着自诩情圣的小得意。
林以文心里甜甜的，张扬这点小得意，不过是增加了甜资。
噢，原来他喜欢我，别人早就看出来了。
这么些年，他们也不是没见面和联系，但他从没说过什么，现在突然让她等他，一定是觉得他快回国，不会让她等太久了。
以前张扬让她去问清楚的时候，她自己也是诸多推托之辞，害怕失去他这个朋友什么的。
她现在却埋怨起他来，他真是想太多了，说得太晚了，让他们白白错过了这么多好时光。
“大学就开始的话，也许你们的感情就被异地恋消磨殆尽了。现在开始刚刚好，心智成熟，直奔结婚，多好。”张扬在微信里却有不同的看法。
也对吧，林以文想。
林以文经常翻杨烁的朋友圈，有和朋友出去吃饭的，有一帮人hiking的，有他一个人喝咖啡的，有像以前揉她头一样揉猫咪的，一路往下划拉，心里却升起一丝怅惘。
杨烁谈起美国生活时，是向往的，而且美国的学术环境，也更适合他深耕物理学，他的姨妈、表妹都在美国，他为了她回国，为了她离开他的朋友，熟悉的环境，还有他的猫，他会快乐吗？他不会后悔吗？
会不会柴米油盐耗光所有激情后，他最终又远走他乡？不能再往下想了，她顿时觉得压力很大，对未来产生了致命的怀疑。
“你……回国会后悔吗？”林以文点开微信聊天框。
“怎么会，我只后悔当年没有跟你去挪威。”
林以文对着这个答复愣了半天，想起当年他可以去美国却复读，分数可以去F大却选了H大，有没有可能都是因为她？
她及时打住了这个危险的想法，一方面她承受不起这样沉重的付出，一方面又觉得，她这个想法有点过于……臭不要脸。
正在她又甜蜜又苦恼时，一句情诗浮现在她脑海。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啧，情书枪手没白当。
她突然醒悟过来，她又不是旧时代妇女，如果这么担心他会后悔，她为什么要在原地等他，她大可以尝试跟他去美国啊，
她挺有自信在美国也能找到不错的工作，这样他们马上就可以在一起，都不用等他毕业了。
可以先去一趟，给他个惊喜，再商量下。
心里这么盘算着，一刻也等不了了。
她上网搜了攻略，定了机票，没过几天就寄了签证材料，她自从工作以后，从来没有行动力这么强过，仿佛枯木迎来第二春一样。
连林妈妈都说，怎么最近林以文走路都是带风的。
杨烁的生日在1月22日，等签证下来，肯定是赶不及了，过去一起过春节也挺好。
在国外，春节氛围感肯定没有国内那么强的，照样要上班上学，但有她在身边就不一样了，她捧着水杯这么想着，嘴角不自主地就勾成一个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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