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传来了几声闷响。
孙清许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起身走到了窗边,掀开了窗子,一只信鸽站在屋外的栏杆上正歪着脑袋看着孙清许,见孙清许打开了窗户,扑腾了几下翅膀,飞到了孙清许的身边。
孙清许解下了信鸽腿上的信封,又取了些吃食喂给了信鸽,信鸽拍了几下翅膀,随后飞走了。
孙清许手里拿着信款步走到了宗霄盛身边。
宗霄盛回首看了一眼孙清许,搁下了手中的毛笔,探头探脑地问道:“谁写来的?”
“颉之。”
“啊?是她啊。”
宗霄盛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是微微的不喜,但还是凑到了孙清许的身边去看信。
孙清许看着信封上的一行字蹙起了眉头,宗霄盛打量着他,问道:“怎么了?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喏,你自己看吧。”
孙清许深吸了一口气,将信丢给了宗霄盛,而后双手环胸走到茶桌边倒了一盏茶。
宗霄盛接住了那似乎下一秒就能被一阵风吹走的信,仔细地看了起来。
然后他也皱起了眉毛。
“什么?宗霄鹤是不会这么做的。”
“嗯?那没办法咯,如今人家就是不想要我好过。”
孙清许丢下了茶杯,双手一摊,一只手在木桌上没有节奏的敲打着。
“清许,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别人伤你分毫。”
“但愿吧。”
“唉,今日便就是除夕夜了,宫里的锦衣卫可增加了人手?”
“放心,凡是进出的宫门都派了锦衣卫严加看守,今夜的除夕宴定会平稳度过的。”
孙清许突然想起了旧事,再次提起。宗霄盛自然也是不敢懈怠,将所有的安排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前不久铸的剑,今日我已让离安带回来了。”
宗霄盛示意一边的离安奉上了新铸成的宝剑,剑鞘由上好的古木制成,散发出独属于木头的清香,孙清许盯着那把剑,取到了手中,“噌”的一声拔了开来,打量着剑身。
剑尚未见血,仍保留着独有的沉默儒雅,待到刀刃见血,便是豪迈的断章。
“好剑。”
“取个名字吧。”
孙清许将剑收鞘,轻抚着它,沉默了片刻,道出了一首宋词:“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便就叫它‘识愁’吧。”
宗霄盛赞许地看着孙清许:“你都把名字取了,聪明多才的燕京神童,也帮我取一个呗?”
“前几日读书正好读到了姜夔的一首词,名为《点绛唇》,我觉得开头的那句‘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倒是很有意境,便取开头二字‘燕雁’吧。”
孙清许沉思了一番,正恼于一时半会想不起好的诗词,看着宗霄盛的剑把上雕刻几只燕子,便突然想起了姜夔的诗词,猛地一拍手道。
这时,一直守在门外的阿宝突然走了进来。
“王爷,少爷,嘉淑妃娘娘有请,”
今日的宫里特别热闹,甬道上都是来来往往手里端着礼品的宫女太监,而四周的锦衣卫也肉眼可见的增多了。
行至启祥门前,宫里外有不少的嫔妃纷纷前来拜访,宗霄盛他们一行人刚准备进入宫内,就碰见了带着小太监的万池公公出来了。
“哟景南王,奴才见过景南王。”
万池也换了一件新衣,脖颈处围了一圈黑色的围脖,瞧着皮料应该是南蛮新进贡的,一身红色的飞鱼服上绣着鲜艳明亮的蟒,头戴的无脚帽也比往常相比要更加的精致许多,趁着他肥胖胖的身体,看着更加憨态可掬。
“公公请起,”
宗霄盛伸手扶起了万池,万池笑着向孙清许点头示意问好,随后对宗霄盛道:“王爷,今日是除夕,宫里还有好多的事情未处理完,奴才就不多留了,奴才告退。”
“那就不多叨扰公公了,公公慢走。”
宗霄盛给万池让了一条道,目送走了万池,而后进了启祥宫。
宫内四处可见小宫女们忙碌的身影,方如星似乎早就在等待二人了,站在檐下督促小宫女们干活,看见宗霄盛来了,笑着就迎了上来。
孙清许看见了方如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想着要向她行礼,却不想方如星直直地走向了宗霄盛,而孙清许只得落魄尴尬地站在了一边。
“难为你这么早入宫了。”
“冷不冷?快进屋里。”
方如星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宗霄盛,握住了他仍有一丝暖气的手,担忧地问道。
宗霄盛想开口说话,却还没开口就被方如星给制止了,拉着他的手往屋里走,他局促地回首看了一眼孙清许,示意他赶快跟上。
如此一来,这些举动明摆着没把孙清许放在眼里,一边的阿宝就不怎么高兴了,气鼓鼓的对孙清许小声道:“少爷……”
孙清许无奈,叹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阿宝的胳膊上轻轻拍了拍,示意无妨。
方如星发自内心的看孙清许不舒服,举止之间更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孙清许身为世家子弟,到了年纪不科考做官,整日与皇子厮混在一起。
即使徒有皇子侍读虚名,但是不被人看得起乃是常事,初想起时,孙清许偶尔也会伤心,时间久了,他也无所谓了。
宫内炭火烧的甚是旺盛,贵妃榻下摆放着开的正艳的牡丹,万池刚送来的礼品都还堆在桌子上没有收到库房内。
方如星给宗霄盛收拾了位置,让他坐了下来,孙清许也老老实实地跟在了宗霄盛身后,他坐着,自己站着。
“今日除夕,朝鲜皇室来了使者,想要替公主说亲。”
“母妃,儿臣还未曾有想成亲之意。”
宗霄盛大概的也知道了方如星为何要这么早叫自己进宫来了,原来是想着办法往自己府里揣人。
“这叫什么话,年后六皇子也要成亲了,听闻七皇子出去游历一番也带回了一位佳人,盛儿,你打算拖到何时?早日成亲,有了亲家扶持不是过得更舒坦吗?”
方如星撇了一眼宗霄盛身后的孙清许,皱起了眉头,一只手紧紧地按在桌沿边。
孙清许也察觉到了方如星在看自己,自己也没干亏心事,也不怯懦,也看着她,她倒是心虚了起来,连忙看向了宗霄盛。
“大业未成,儿臣无成家之心,况府中事务繁多,儿臣恐婚后又增祸患。”
宗霄盛并没有理会方如星一直催促自己成亲的心,而是悠悠然地捧起了茶杯,轻抿了一口茶。
到底是风光起来了,连宫中的茶叶都换了。
宗霄盛内心感慨,将茶杯放在了一边。
他知道方如星这次复宠实在是难得,她已近徐娘半老,宫内佳丽三千,恐君今日还流连于启祥宫之中,明日就去了别的宫中。
所以她才会希望宗霄盛赶快趁机订亲,好日后失势时还有女方家族撑腰。
但奈何宗霄盛就是劝不动。
方如星被他气的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敲着腿,唉声叹气的喝了口茶。
孩子是长大了,要做的事的确是变多了,但婚后生活当真不是他的借口,她不信还能为他找一位悍妇不成?
定然是……
“我近日新磨制了香料,你替我送到养心殿去。”
“是。”
见方如星突然打发自己去养心殿送东西,宗霄盛自是心中高兴,却在出去时发现孙清许没跟上。
他驻足回头看,却与方如星看了一个对眼。
“还不快去?本宫不过是留清许问问你近来功课如何。”
方如星早就料到了宗霄盛会回头看自己,直勾勾地盯着他。
“母妃……”
宗霄盛看着低着脑袋站在一边的孙清许,欲言又止。
“快走。”
方如星不再去看他,冰冷地丢下了两字。
宗霄盛没法,只得带着离安和阿宝先行离去。
孙清许乖巧地站在方如星面前,低着脑袋,不说话。
“自宗霄盛带你回来,我便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娘娘过誉了。”
“的确,不得不承认你是有点本事在身上,但是本宫还是看你不顺眼。”
方如星摘了一边盘子里的青提放入嘴中,细嚼了起来,撇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孙清许,随后闭上了双眼养起了神。
“臣……不知何处得罪了娘娘……还望娘娘告知。”
被方如星直白的批评,孙清许也是打断了牙往肚子里咽,脸上含着一抹得体的笑意福了福身道。
“你们都退下吧。”
方如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扫视了一圈忙碌着的宫女太监们。
待人走光,屋内只剩下自己和孙清许时,方如星才撑着下巴盯着孙清许的脸道:“盛儿他一直死咬着不肯成亲,想来是和你有关吧?”
孙清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何来此言啊娘娘,还望娘娘您明鉴!”
“本宫是个过来人,是个女人,盛儿是本宫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孩儿看别人的眼神有何不同,本宫自然是能发现,但是真的没想到他会对你这么一个男人动心。”
“其实吧,他对谁动心皆可,但唯独就不能是你孙清许。”
孙清许将脑袋深深地埋在地下,心跳扑通扑通的跳着,感觉下一秒就能跳出身体,内心因为慌张感而产生的恶心让他觉得眼前花白一片。
自那日云无痕提起,孙清许的整颗心就吊着,从来没落下过。
被云无痕这种自小长大的玩伴察觉是不可避免的,但如今就连嘉淑妃都知道了……
“你自知这种流言蜚语传开了对你,还有盛儿并无好处。”
“所以朝鲜公主这门婚事,本宫是必然要盛儿成了的。”
说着,她拿起了宗霄盛刚才喝过的茶盏,轻轻的用手指头敲了敲,挑挑眉,俯视着孙清许,如同看蝼蚁一般。
孙清许闻声色变,原本气色就不好的脸愈加苍白,他想要站起来了,却不想何时来了两个侍卫按住了他。
“娘娘!您不能这样!这样会让殿下他身败名裂的!”
方如星转身径直地从他身边经过,回首道:“那也比传出我儿子喜欢男人好。”
“娘娘!娘娘不可以!”
“把他腿打断,关起来,不得令不许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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