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宗烨恒的寿辰到了,万国来朝。
孙清许起了一大早同宗霄盛参加朝会,穿上了宗霄盛为他所挑选的绸缎所制成的衣服,本以为会不好看,没想到却是衬得孙清许更加年轻气盛,与宗霄盛站在一起,更是亮眼。
两人在寅时就骑马入了宫。
此时宫内不同往日,各个大殿灯火通明,小太监们在宫门前有条不絮的铺着红毯,摆着仪仗。
锦衣卫也都聚在宫门前,由领头的再次安排确认巡逻路线和换班时间。
孙清许路过时多看了一眼,想起了云无痕,又将头扭了过去,不再去看那一群锦衣卫。
“我们先去养心殿给父皇请安,随后听他安排。”
“是。”
宗霄盛察觉了孙清许的小动作,勒紧了马缰,放缓了速度。
孙清许看向了与自己并肩的宗霄盛,眯着眼笑着回应了他,与他一同前往了养心殿。
到了殿前,宗霄盛与孙清许将佩剑交给了万池,而后步入了殿内。
宗烨恒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原本面向于镜子前,此时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含着一抹笑意。
宗霄盛看见了一身黄绸金丝龙秀袍,不同于往日一般随意,将头发一丝不缕的束在黄金冠里,一双修长的凤眼藏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半个身子浸在黑暗之中,整个人不言而怒,顿时被他的气场所震慑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重叠,跪在了地上。
“儿臣给父皇请安!”
“微臣参见皇上。”
宗烨恒轻声一笑,道:“起来吧,这么早便来了?”
“今日父皇寿辰,万国来朝,儿臣不敢怠慢。”
这个场景十年才能见一次,宗霄盛上一次见还是幼儿时期,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和弟弟妹妹们在一起玩,如今已过立冠,他更在意这一次寿辰自己的表现。
孙清许起身时才发现了一直站在宗烨恒阴影之后的藏岚。
藏岚手里拿着宗烨恒刚换下的寝衣,抬眸之时恰巧与他对上了眼,同他点了点头。
“你这孩子,来这么早,早膳想必还未用吧。”
“万池,让御膳房的传膳吧。”
“老奴遵旨。”
万池应了一声,甩了拂尘,高声道:“传膳!”
一边的藏岚手里敛紧了衣服,准备告退,却不想宗烨恒拦住了他。
“你也留下一起吧。”
“是。”
小婢女们端着盘子鱼贯而入,将做工精巧的盘子一一摆在了桌上,期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然后又一一退了出去。
万池抽出了袖袍里的银针,扎在了宗烨恒所吃的碗里,确保了银针没有发黑后,这才让开了位置。
“皇上请用膳。”
孙清许,宗霄盛和藏岚一一坐在了一边的小几上,看着宗烨恒拿起了筷子,也跟着动了筷。
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普普通通的鸡蛋面,但却做的很是有滋有味,一旁伴着吃的小菜也特别清爽。
用完膳后,宗烨恒吩咐了绣娘呈上刚为藏岚制成的衣裳,命他换好,然后就带着宗霄盛去谈话了。
绣娘呈上的是一件藏青色面料所制成的燕楚服饰,藏岚站在一边,看着烛火跳动着所亮起的银线,看着那由数十位绣娘夜以继日所赶出的一上午,瞧着上面栩栩如生的鹤与白昙,一时之间也不说话。
“你先退下吧。”
藏岚对绣娘道。
“是。”
绣娘福了福身,离开了寝宫。
偌大的寝宫一瞬间只剩下孙清许和藏岚两个人。
“这件衣裳真好看。”
“宫里的绣娘都是数一数二的能工巧匠,绣龙绣凤手到擒来。”
“可是我不喜欢。”
“我上一次穿燕楚的衣服,还是要刺杀宗烨恒的时候了,那也是我唯一一次。”
“我这身贱骨头,穿了脏了衣服,穿了丢南蛮的脸。”
“世子殿下,您是天之骄子,没有人敢忤逆您。”
孙清许听到藏岚突然提起了南蛮,瞳孔猛地缩小,强自镇定,退后一步,低下了脑袋。
“这句话,我从小听到大了。”
“世子又如何,天之骄子又如何,我到了今日,还不是他宗烨恒的禁脔。”
藏岚突然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取下了衣架子上的锦袍,爱惜的拥入怀里,喃喃道。
“他宗烨恒好命,出生的那一天,正好也是先皇的生日。”
“我也是在先皇寿辰的那一日被送到了燕楚,他虽出身卑微,却比谁都努力,也无愧于他能登上这皇位。”
“为了权利,耗尽了人心。”
藏岚褪下了寝衣,身上露出了不少的吻痕和青紫印记,孙清许只是沉默的站在一边。
等到藏岚穿上衣服时,他照着镜子,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回头,看着站在角落里的孙清许,轻声问道:“好看吗?”
“好看。”
“你说,我还能再穿上南蛮的衣服吗?”
“他们看见我。穿着燕楚的衣服,又会说我什么呢?”
藏岚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之中,那一双桃花眼之中早已没有当初的温柔,俏皮的神色,有着说不尽的绝望。
“殿下,您就是您自己。”
孙清许话刚落下,就听见了暖阁外传来了颉之的声音。
“你偷偷摸摸的躲在这干什么?”
话毕,一个小宫女被推了进来。
孙清许之前见过她,好像是藏岚身边的侍女。
“奴婢……奴婢是来给世子殿下束发的……”
小文惶恐的跪在地上,瘦弱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着,将脑袋埋在地上不敢抬起来。
“既然来了,就大大方方的进来,躲在门外是为何?我与世子殿下会吃了你不成?”
孙清许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注意屋外有人,如今看到来意不明的小文,也毫不客气的质问着她。
“奴婢怕扰了您与世子殿下谈话……”
“都是些废话,既然是来给本王束冠的,动作就麻利点,耽误了吉时,你的一条命赔的起吗?”
藏岚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文,冷冷的丢下了一句话,然后自顾自的走到了梳妆台前。
“那清许便不多打扰了,先行告退。”
孙清许挽了衣袖,毕恭毕敬的屈了身,向藏岚道了别,而后跟着颉之一起离开了暖阁。
此时屋外早已天光大亮,蔚蓝的天看不见一朵云彩,似乎在昭告着今天是一个明媚天,天上偶尔有几只鸟儿飞过,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孙清许与颉之两个人并没有急着去找宗烨恒他们,而是在宫道上多停留了一会。
“最近怎么样?”
“还好,你呢?”
“亦是。”
“那个宫女,在我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一直凑在门边偷听你们说话了,不知道有没有让她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颉之突然想起了刚才的那个小宫女,提了一嘴。
“不像是一个会说闲话的。”
“未必,你稍加注意。”
颉之常年做刺客的经验告诉她,那个小宫女的出现与偷听并非偶然,肯定是有意图谋,也是谨慎的像孙清许敲了警钟。
“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颉之垂了垂眸,那略施粉黛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似是苦笑,似是无奈。
这时,万池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边跑边擦汗。
“主子们在这啊,大典马上就开始了,你们快随老奴去大殿前吧!”
孙清许点点头,与颉之对视了一眼,步履匆匆的跟着万池前往了大殿。
大殿前的仪仗早已摆好,宗霄盛,宗霄敏,宗霄鹤一群皇子公主早已站在左侧,右侧站满了合宫嫔妃,孙清许他们作为皇子侍读与皇子王妃,都站在了宗霄盛他们后边,中间位置上的龙椅上坐着宗烨恒。
因为没有皇后的原因,也没有设凤位,而是将那位置留给了藏岚坐。
文武百官此时早已列队站在大殿数百层台阶之下,中间空留着铺好的红毯,等候着异国大使的前往。
宗烨恒见人来齐后,挥挥手,万池心领神会,甩了拂尘,上前一步,高声道:“奏乐!”
“请使臣进谏!”
顿时,乐官们吹响了号角,穿着各色各样服饰的使臣带着礼物过了宫门。
宗烨恒有条不絮的翻看着来者名单,而一边的藏岚却是探着脑袋看着来者何人。
因为本就是宗烨恒生日,不是大事,各国国王都派了使臣前往,少数是亲身前往,宗烨恒也是觉得无趣,却不想漫不经心的翻到南蛮时,瞧见了新任国君要来。
顿时他又来了兴趣,侧首去看如坐针毡的藏岚。
藏岚与他对视了一眼,又扭头去看使臣。
“南蛮君主藏雅到!”
孙清许闻声也抬着脑袋踮着脚去看。
只见那高台之下,有一女子款步走来,身上的银饰在行走时发出了悦耳的响声,脖子上带着做工精巧的银项圈,头上戴着的也是雕满了花纹的银角,一张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稚气。
“南蛮的首饰当真是好看又大气。”
不知哪一位嫔妃突然开了口,引得藏岚恨不得跳下座位去看来人。
他还是不相信南蛮的人已经弃他于不顾,另立他人为主了。
“南蛮国藏雅,拜见燕楚皇帝,愿皇帝福寿安康,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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