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第 218 章

三角状的银円由不同高度呈现出的光影长短不一,暗色的弧度从赫连熵的手背一路延伸到景玉甯的腕络上。

未带任何饰物的腕处桡骨若隐若现,深处由袖袍包裹,看起来素净而典雅。

帝王拂袖一抬,让众臣归坐回原位。

玄服上的腾龙随他的动作照出光色金纹,暗影交错中形如翱翔游龙,鳞片汲汲波动于身,利爪冲破漆云图霸天地。

理清了襄国贸易策略,他与景玉甯不约而同想到下一布局:襄国接下来要对大尚国做什么。

青年神色若有所思,他从国土、朝臣、经贸、百姓,所有同大尚国势力有所关联的一切均在脑中过上了一遍又一遍。

襄国与邻国的商路比他们先前所知要更为稠密深厚,一旦襄国有心图谋,定然会率诸国威胁到大尚国各处的经济利益。

不过比起两国商贸交战,如今更迫在眉睫的是襄国极可能会抓准大尚国在吞并珀斯国时期内煽动边疆动荡。

天灾,**,征战,古来便是国家败亡之源。

大尚国捷珀斯国为先,然而大国威慑也在同一时刻达至了顶峰。

纵使假设周边众邻国原不被襄国所合议,可经此一战,当对大尚国时他们也必定相紧相连,互为一体。

大殿约莫安静了半柱香,景玉甯进而启唇言道:“这里若有份曹晋的收益账目,兴许珀斯国库还有半数所剩。”

这句话听在旁人耳中多少有些不解皇后是如何从谈论襄国之事骤然间转到了曹晋身上,不过赫连熵却是勾起一笑,语气嘲讽似地回道:“确是,若此时襄国欲掀大尚国内乱,曹晋必然是边疆的最佳突破口。”

帝王这样一说,其余人随之也明白过来。

襄国与大尚国在先帝十一年征战以先帝驾崩而止戈,后达成至今短暂的和平。

只是战乱引发的仇恨与纷争要代代延续才得以缓慢平息,就现今而言,两国羼杂的国恨家仇依然是一道解不开的结。

襄国明面上不与大尚国相争,但私下里动作不断。无论新襄王沉风铭,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黄荆洛亦无等闲之辈。

从先前沉风铭为首来大尚国开启的相争相斗,便知往后他们也将愈发难战难缠。

赫连熵眯起眸,浓朔眉眼如夜中深邃曜石,高挺鼻梁折倒而下的阴影覆盖在他半幅面容上,轮廓削薄似一记月下暗浮的战刃。

他抿起薄唇,想到曹晋依属宰相党羽,若真如他和景玉甯所想其与襄国有所勾连,也就间接坐实了景怀桑与襄国之间关联匪浅。

纵然尚无直接证据足以把宰相论罪,不过一旦利用这道开口破下景怀桑手中固若金汤的势力门楣,这场制衡的把柄也算发挥到了极致。

暗红的梁柱连檐中屏帘穿过入室的晨芒,暖白的光倒映出斑驳图纹印在墙壁与坐台平整的面上,宛若粒粒陆离光环点落在悄然无声的殿堂。

赫连熵沉浸在思绪的海面同一双影手开启了这天下对弈之局,他盘中白子落盘如序,在景玉甯晚宴时有心的布局之下埋入了一枚黯牌,仿佛身处在混沌乾坤内挥刃剑一扫,扭转起多方局势。

男人睹着青年柔和的额首,眉间拂过缕缕飘然的青丝,好似在曦淡俏美的容颜上描绘着风的形状。

赫连熵执起手握紧了景玉甯微凉的指尖,圆润指肚与丝利指甲被他尽数包裹住,由软及坚的触感正如君权统治内飞舞的纤纤手腕,于绵中隐针若现锋芒。

二人对视着彼此一浅一黯的眼眸,皆在对方的瞳底深处看到了水滴湖面,执子落棋。

他们给予曹晋的时限是明日。

夏长青要加快了。

风入殿门将展挂的海陆地图吹得纸张微动,图纸上湿莹的朱与墨色被提速晾干。

周身侍从把笔墨纸砚收拾干净,桌上渐冷的茶水也被悄悄撤换。

片时,赫连熵就着牵住景玉甯的姿势,将人往上拉起,与他近前相对。

男人看着青年轻动的睫毛如扇展开,温声道:“不早了,朕带你回去上药。”

温热的气息与龙涎香气扑面而来,景玉甯欲向后退去些许,可腿脚碰到椅柱知是退无可退,于是抿了抿唇,低首说:“臣与陆齐自行回去即可,陛下不必烦劳。”

赫连熵摇首表明不允,说:“朕要陪着你,这皇宫不比大尚应有尽有,珀斯人野蛮且执拗,难说仍有余孽藏于此潜伏,你同朕时刻在一起,朕更放心些。”

他说得诚色,俨然是把昨日那场弑君当作不可推拒的说辞。

景玉甯闻之无言,再者他其实也左右不了赫连熵什么。他觑向男人身后想要寻找陆齐,见人正在察言观色地候在二人不远的位置上待侍。

殿内众臣无人吭声,最后他只能无奈地敛眸,于心中暗嘲:难道一国之君有所执意,他作为皇后还能不给帝王面子?

于是过上片刻他阖了下眼,终于应声:“谢陛下关心。”说完便被赫连熵拉着走出了大殿。

殿中臣子在他们身后跪俯齐声道:“臣等恭送皇上皇后。”

走出殿门下的几步石台,赫连熵趁景玉甯不备,即刻把人扯入怀中打横抱了起来。

动作行如流水,分毫不予人喘息之机。

“陛下!”景玉甯惊呼出一声,双手下意识地围上了赫连熵的脖颈。

这个举动很明显地讨好了男人,赫连熵笑着晃了下自己健硕的宽肩,任由青年扯上他后颈的襟领。

“玉甯辛苦了,太医说你还需数日静养,就由我代你行路吧。”赫连熵颠了颠怀中清瘦的身体,故意俯首让唇瓣含上景玉甯的耳垂边说道。

呼吸灌入耳蜗,激得青年全身一抖,他即时红了脸,眼尾像早春的月季一般粉透。

这些年赫连熵总爱抱着他四处走动,举止霸道又张扬,从来不在乎宫中人多口杂也不怕旁人看见指摘议论。

景玉甯比他知羞得多,起初常常反抗挣扎,可每次抗争到累得没了力气也不见男人把他放下来过。

后来青年明白反抗无用也就不再以卵击石,一旦被男人在外面抱起,他就事先把整张脸埋进赫连熵的怀中,利用帝王高大的身躯遮掩住自己面上的窘迫,然后像只猫似的一动不动,在心里默默祈盼着赫连熵能快些觉得这样无趣。

然而青年并不知道自己闷头往男人怀里扎,只露出泛红小耳朵的模样在赫连熵眼里是多么可爱讨喜,实际不过是让男人更加不可能将他再放出来。

这回景玉甯原以为二人身在珀斯国的皇宫,帝王总不会像在大尚国皇城时那般荒唐跟肆无忌惮。

可他实在低估了男人的不羁,也错估了自己对男人而言又是怎样极度渴望亲密的存在。

赫连熵的臂膀牢固如钢,一旦抱上了就能一路分毫不松。

景玉甯在珀斯皇宫更感羞耻,他闭上眼一路不言半句,只尽量把自己缩起来,不想被外人看见。

男人被他这幅模样逗笑了,心下软起一片汪洋,轻哼着曲横抱怀里人稳稳地走回寝宫。

珀斯国主殿的寝宫坐落在整座皇宫的中央,一如珀斯好斗善战之国风,连同寝殿装潢尽悬挂着各列珍奇异兽,梁栓无数金雕银弓。

赫连熵走过正殿来至卧榻,忍不住在爱妻的面颊上亲了又亲,终于低声说:“我们到了。”

他把青年放到软塌让人坐在垫子上,青年这才睁开眼看向男人与他身后的各样布局,以及不远的门外走进来的两个人。

“微臣携孙大夫给皇上皇后请安。”关云鹏在步入内室的门槛后方下跪叩首道。

同他一起跪地磕首的还有侧旁的孙大夫:“草民孙邑拜见皇上皇后。”

听见这二人声音,赫连熵转过首睨向他们,说:“进来吧。”

言毕,二人站起身,答了声“是”,便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来到帝后的面前。

孙大夫滞步于卧榻之前,再度行叩拜大礼,说道:“草民孙邑叩见皇上皇后,恭贺皇上皇后胜战告捷,祝我大尚太平长安,威武镇江河。”

景玉甯听他这一席言,结合先前夏灵与林英报来这位孙大夫曾在皇宫太医院任职,心里便有了数,继而颔首道:“孙大夫有礼了,请平身上座。”

孙邑直起身被赦座椅,他抬头看向这二位主上,眼眸刹时一亮。

眼前的两人皆可为世间无双之绝色,在堂皇寝宫的映托下熠照出华彩的光耀。

暗金龙纹前凤钗摇曳,绣美的丝绸若波在起伏的纹路中若水若山,可即便如此也不远及二人容颜的璀璨。

皇上雄梧英俊,锋利似刀削的轮廓极具气势,眉目浓深黑眸如漆,英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唇微闭,如圭如璋雄隽至极。

孙大夫见过先帝与太后的样貌,自然能觉出新帝的长相是结合了二人最优之处。

先帝故颜之卓越自不必说,太后李氏原也是大尚国出了名的美人,年轻时艳压天下群芳,之后的岁月也不曾让衰老在面容上留下任何疤痕。

只是若说如今的她为何不比曾经惊艳,不过是命中波折让姣好的容颜逐渐变了面相,原先纯净的面孔被添上几笔算计与世俗的乌墨,把天生的美掩盖在暗淡的布匹里,时久经年也就再也无现了。

而近前的这位皇后,容貌则堪称惊为天人,料是孙大夫跟随先帝于后宫见美无数,也无从见识过有人能拥有如此盛然美貌,仿若恍然一笑间可使天地无色。

孙大夫看得双眼发直,被赫连熵不悦地一挡袖才扫回了神识。

他愣怔稍许,继而连忙低下首,坐得紧绷仓皇。

景玉甯倒不以为意地报以一笑,身旁陆齐待关云鹏准备好垫手的软枕与丝帕,等青年将手放上露出腕脉。

只是这次他没有伸出手,仅调整了下与帝王同坐的姿势,缓缓撑起下颚,打量着孙大夫,道:“您几日随行陪驾也是辛苦,为本宫诊脉还是其次,现下先歇一歇,同本宫讲讲您在边疆这些年间所见所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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