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

……

第二日晨午时,大监报来了信,这时赫连熵与景玉甯刚洗漱完,正在殿里用着早膳。

帝后今日起得倒是晚了些,按常日这时候早膳都该用完有一会儿了,大监进来时想了下。

可一离近,他嗅到空气中细微的药味,就又大致明白了。

今日天气阴沉,日头也发着灰白,看起来像在憋雨。

潮闷的天在外头呆上一会儿就浑身发黏。

景玉甯从晨起就感到双膝肿痛酸得厉害,连从床上下地都费劲。赫连熵看着是心疼又着急,赶紧传来关太医按揉上药。

赫连熵就坐在景玉甯身旁,仔细学着关太医按揉涂药的手法。

关云鹏已是熟悉了景玉甯的脉络,马上就开出个方子让他服下。待一碗温热的中药下肚,又被关云鹏抹着草药揉按了半个时辰,景玉甯才觉得自己的双腿缓和了一些。

赫连熵心里不是滋味,可张半天口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景玉甯的双腿是因为他才变成了这样,如今看着景玉甯受苦,看着他双膝上的肿胀与青红,就像一把弯刀在活活挖着他的心,每一下都是白刃红出,跟着景玉甯一起在痛着。

他是真的后悔了,悔恨莫及。

赫连熵从未有一刻如此希望能回到过去,回到他们大婚之日,他想去狠狠地揍那个混账的自己,再把那日穿着正红嫁衣的景玉甯拥进怀里,告诉他,自己会待他好一辈子。

可他回不去了阿……纵然是手握天下的帝王也做不到时光回溯,做不到身回那一夜抱住自己心爱的妻子,与他洞房花烛,结发共枕。

而他一时冲动所酿成的错处却是要用景玉余生的疼痛来承担。

赫连熵手上死死攥着拳,极短的指甲深深扣进掌中,骨骼在大力之下连着关节都在发疼。他一直这样握着拳,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他的愧疚与对自己的痛恨一点点发泄出来。

过了很久,他才用另一只手小心地抚上景玉甯紧闭双眼的面颊,看着眼前的人吃痛的模样,他不舍、不忍,怅恨狡在心头撕扯着他的胸腔。

景玉甯带给他太多曾经从未体会过的情感,爱恋、期待、温暖、失落、醋意、嫉妒以及痛恨、懊悔、无力、卑微……他在恍然不觉中已经把自己的心给掏了出来。

草药清凉的气味窜进赫连熵的鼻间,让他从鼻头酸到了眼眶。他垂下首深深地盯着景玉甯双腿上的伤,半晌动作很快地抹了把脸,把眼里温热的潮湿蹭到了袖子上。

他现在已是把自己的一整颗心捧在手里,想献给景玉甯。可若他不想接过去收下,那他就把它放到景玉甯的双腿中,余生陪他一起疼着。

床铺的朱砂帘都被卷至一半,精巧的藤绳好似一串串镶上金箔的珠帘随风轻轻飘动着。清凉的草药味随着开着窗吹进的风一点点淡去,留下的味道与点燃的龙涎香融合在一起,倒是形成了一种不一样的香味。

景玉甯坐在一个被垫到与常椅等高的太妃椅上,上面铺满了保暖又柔软的白色皮毛,洁白的狐毛包裹着他的双腿,只见赫连熵此时亲自给景玉甯夹了片他平日里不爱吃但对身体有益处的绿菜,双唇离得很近地低声对他说着话。

周围的宫人虽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看到赫连熵正拿着筷子来回指几道桌子上的青菜和酸果,再配上他看向景玉甯时温柔里又带着些严厉的眼神,也能猜出来皇上这又是在劝皇后不能挑食了。

大监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瞧着帝王熟练的动作,他抿了下唇,低着头颇有些感慨。

待和景玉甯说完话,赫连熵把殿内的宫人都遣到外头,这才抬起头看向大监,了然道:“他们启程了?”

大监闻言上前,收起浮尘弯下腰答:“回皇上皇后娘娘,是,他们已经出发了。阁老这回派了自己的学生于霏与丛骓同去,今一早奴才去城门颁旨,瞧着通政使面色似是不太好,像是晚上没能好睡。听底下人说,昨儿个丛骓一回去就发了大怒,把半个通政使司都快给砸没了。”

大监故意嚼下这口舌根儿就是说给帝后二人听,告知他们司礼监已经时刻盯上通政使司的动静了。

而后他接着道:“奴才让镇府司亲自把他们送到皇城近郊的夷壤,现下应是该回来了。媵都与皇城间路程不算远,过上一日一夜该是能到。”

景玉甯点了下头,他与自小长在宫中只能从文书上观大尚全国的赫连熵不同,大尚国许多地方他都亲身驾马去过。前年他从皇城去至媵都便是用了一日半多,若是脚步快些中间不做停歇,一日就可到达。

大监就司礼监了解的情形向赫连熵报备了几样事宜,景玉甯这才知晓到岳黎如今的行动已是悄然在司礼监的庇护下进行着了。

他看了眼大监与赫连熵,随后拿起玉勺,就着白粥把赫连熵夹给他的酸菜吃了下去。

待大监听从赫连熵的吩咐退下时,他碗里的粥也喝了差不多。赫连熵看着他捏在手里的玉勺,突然想起来,便问:“朕前几日送你的和田暖玉,连玉带那箱盒都是极品,怎么也不见你带?就连箱盒朕在这寝宫也没见到。”

景玉甯顿了一下,把喉间的粥又往下咽去几分,有些心虚地小声说:“陛下赎罪…臣…臣看它名贵非常,就把它进献给太后了……”

听他这么一答,赫连熵有点急了,皱起眉反问:“你把朕的御赐之物送给了母后?”

景玉甯低下头不敢说话,赫连熵看着他,呼吸了口气压着怒意,又道:“你知不知道那只玉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绝品,朕是专程照你的体质寻的,为的就是用它来养好你的身子!”

景玉甯自知理亏,脸色白了些,手放在腿上抓紧白狐皮,同他乖觉认错道:“是臣有罪,辜负了陛下的用心,请陛下降罪。”说着就掀开双腿上的皮毛,要从太妃椅上起身。

赫连熵把他又给按着躺了回去:“刚上完药别乱动,”他把狐皮扯过来又严严实实地给他包在了腿上:“你送都送了,朕还能怎么办。”他语气有些无奈,手掌隔着皮毛裹上景玉甯的膝,说:“母后什么好东西没有,她常年带的那个玉如意,玉体自带一股奇香,朕苦寻多年也再寻不到太后用的那种妙玉。”

说完,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俯下身凑近景玉甯的锁骨嗅了几口,有些惊奇地道:“你身上与那玉如意的味道很像,都是股清淡的檀香。”

景玉甯这时也想起太后手里那支玉如意,犹记得他在第一次见到时竟会莫名伤感到难以自持,他躲了下靠得极近的赫连熵,问道:“陛下,您可知那玉如意之由来吗?”

赫连熵摇了摇头,说:“朕也不知,听宫里人讲,那是母后在朕出生前不久的一日忽然得到的,无人知晓是何人进献予她。”

景玉甯闻言垂下首,墨发盖过了他的面颊。从赫连熵的位置看,美人卷翘的睫毛与刚喝完粥尚有些湿润的嘴衬得他皮肤白皙透亮,那漂亮的双眸里隐隐露着怯懦,实在是秀色可餐。

赫连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头又开始升腾的□□,他觉得景玉甯实在太会拿捏他了,一个眼神就让他的心顿时软了下来。

半晌他叹出口气,对人说道:“罢了,送就送了吧,朕再给你寻更好的。”

说完他给景玉甯整理下衣衫,然后又盖上一层薄被。他动作谨慎小心,与景玉甯对视时目光都是无尽温柔。

景玉甯的心被紧紧地揪了一下,他移开视线最终逃避地闭上了双眼。

他心中有愧。

他虽是不爱赫连熵,却也并非不识趣之人。

他其实能感觉到如今帝王待他不错。

一枚手掌大的暖玉中是帝王对他的心意,然而,他却是把帝王对他的这片情毫无顾惜地用在了对付太后身上……

那枚赫连熵送过来的和田暖玉,被他故意丢掉箱盒后转赠给太后。这是他在后宫这局棋盘中落子的下一步,他在等待着太后应接,也在等待着湘容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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