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日才来,定是因丽贵妃失宠的缘故,平念伤心欲绝,拉着他谈心,不让他离去……这些她不用思索,便能猜出个所以然来。
“听闻丽贵妃被禁足了。”
她未言任何谅解之语,只是这般说着,故作一贯的温婉。
“原来你都听说了……”讶然了一瞬,随后他轻叹着气,又纠结了片刻,着急地抬眸看向她,“平念因此事心生郁结,这两日一直闷闷不乐。我不知晓你病了,所以我……”
“我不打紧的,你看,我已经病愈了,”浅浅地笑了笑,姜慕微见少年自责万分,过往之事也不想再去追究,便打断了他的下文,“丽贵妃受尽恩宠多时,这般跌入谷底,换做是谁,都一时难以接受。”
她依旧浅笑着,若有所思地谅解道:“我明白平念的苦楚。”
见周元景听此言眉目清朗,她无奈地暗暗心想,这位周小将军将所有的思绪都写在了脸上,于她而言确为太好应付。
她随意的一句话,便能将他的顾虑尽数打消了去。
明明是颜谕的弟子,为何此二人相差如此甚远……
或许,颜谕对他,向来就未曾真心教诲过。
他与她一般薄情,又怎会真心去待一人。
“我已将内务府的那些奴才们训斥了一顿,”周元景心情大好,似又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手,连忙说道,“他们已知错,明日便将炭火送来流玉宫。”
如今丽贵妃失宠,内务府的那些奴才们攀权富贵,自然知晓该听从何人,趋炎附势才能活得更久一些。
姜慕微暗自笑了笑,这些炭火于她而言已是姗姗来迟,或许在那场暴雨中,这些炭火早已在她的心上燃烧殆尽。
她淡笑着行了行礼,学着那些向周元景行礼的女眷,恭敬地回应着:“那便多谢周将军了。”
“慕微,你如此见外,”周元景狐疑地打量了她半晌,只觉她与他这般客气,实在太为别扭,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该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姜慕微见他依旧担忧与自责着,听着他对她独有的温柔语调,不禁扑哧地笑出了声。
望见眼前清丽的女子倏然一笑,他愣了神,本是怕自己再次说错了话语,惹得她不悦,可现下看来,她是在故意拿他打趣。
“我是真心感激,怎么能说是见外呢,”她轻笑着,想着周元景常年征战沙场,对宫中所谓的明争暗斗一窍不通,定是看不出这其中的因果,便也将此事翻篇,“若无他事,今晚就陪我用膳吧。”
头一次见姜慕微留他在此用膳,周元景顿时心花怒放,抑制不住内心流淌而出的喜悦。
可他又转念一想,不自觉地向宫门外望了望,有些遗憾地再次望向她:“虽然我很是想留此用膳,可我已答应宴请战场上与我患难与共的弟兄们……”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方才只顾与他言语,却未曾注意宫门外一直伫立着一位素衣公子。
而那公子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忙朝着她毕恭毕敬地行了揖礼。
“那位是……”浅浅地对那公子点了点头,她想着周元景所言之语,不由地困惑起来。
如此翩翩风雅的公子,竟是他的手下,不免也太荒唐了些。
“杨风湛,本将军的副将,”似是看出了她的不解,周元景爽朗地为她介绍起来,“你别看他外表看起来斯文儒雅的,在沙场上却是冲锋陷阵,以一敌百,勇猛着呢。”
她再次望了望门外那温文尔雅的身影,无论怎般也想象不出,这样温良恭俭的人如何在战场上厮杀……
令她更为惊讶的是,这位弱不禁风的公子,竟是副将。
姜慕微感叹不已,正于此时,却望见语昔从外边走了回来。
想到交代语昔去办之事,她静下心来,思忖着应是已有了些许眉目。
“既然你已有约在先,那我便也不难为你了,”既然留不住他,那她便也没了心思与他继续闲谈,她此刻想的,是能快些听到语昔传来的消息,“快去吧,别让弟兄们久等了。”
周元景迈出了一小步子,不舍地再度瞧了瞧她,迟疑地问道:“你真不生我的气了?”
故作清了清嗓子,她一脸肃然地与他说道:“你再说,我便真的要气愤了。”
“我不说,我不说!”连忙识趣地捂了捂嘴,周元景见她已然谅解,心底一片释然,“那我走了,若是想我了,可以来府中找我。”
“嗯。”她浅笑着点了点头,望着这位周小将军的背影,在她的视线里逐渐远去。
送走了周元景后,她缓步走进殿内,见语昔早已在一旁等待着,她便在案台旁坐下,细听她所言。
语昔上前了几步,如实地禀报着:“公主所吩咐之事,奴婢已办妥。”
“秀姨确是藏了些灼情散……”谨慎地压低着嗓音,语昔附于她的耳旁,轻声道。
“她本不愿与奴婢说实话,但听说是公主所需,便立马承认了。”
语昔顿了顿,觉着此趟办事万分顺利:“还说此事她定能安排好,让公主安心。三日后,她定给公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一切都像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姜慕微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茶盏,明了地扬了扬嘴角。
秀姨避凉附炎的性子她十分清楚,而灼情散是倾乐坊独有的药物,当年的秀姨不会让她将其毁尽。
那时母妃的灼情散,定是秀姨为了攀附当今圣上而下,秀姨为了一己私欲,却是不顾集母妃的意愿。
而她被接入宫后,长慕公主的身份又让秀姨打上了心思。
在秀姨自愧当年所做之事时,她主动以多年恩情之名向秀姨示好,秀姨自会感恩戴德,对她马首是瞻。
姜慕微将手中的茶盏轻放而下,比起倾乐坊,她更在意的,是颜谕的举措。
此人城府太为深沉,她想尽了法子引他上钩,可他却将她的思绪看在眼里,应对得游刃有余。
“颜大人那边如何?”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着,时不时地看向窗外初冬的景致,却略感有些萧瑟。
“奴婢已传了话去,”公主吩咐之事,她从不敢松懈,语昔不紧不慢地继续答着,“常年侍奉大人的令羽已将话带到,告知了奴婢,大人已知晓。”
本还想听到些下文,可语昔却已然禀报完毕,姜慕微沉默了片刻,又忽而问她:“还有说别的吗?”
“未有别的……”语昔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像是仔细地回忆了一番,依旧回忆不出公主所谓别的话语,“公主所言……是指何意?”
颜谕仅仅只说了已知晓此事,却不给她任何答复之语。
他究竟是否会前去倾乐坊,她始终不得而知。
或许,他早已察觉到了异样,只是不说破罢了。
他总是这般,在他人的不知不觉中,便让一切的抉择都掌控在他的手里,容不得他人迫使他行事。
纵使是互相牵制,他依旧会占尽上风,让牵扯之人顺从于他,悉听他的差遣。
“他……”又怕语昔漏了些细节,她再次别有深意地问道,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了这婢女身上,“除此之外,他未有别的话与本宫说?”
语昔知晓,公主若是重复询问一件事,那此事必定对公主极为重要。
可在认真地思索了一阵后,语昔仍然想不出颜大人还有何话需她传递。
“令羽说,其余的,大人只字未言。”
更别提颜大人了,她依稀记得,就连那令羽也是少言寡语,似是她再多问一个字,那护卫的脸便要阴沉下来。
她也未有久待,匆匆忙便回了来。
姜慕微沉思了片晌,既而起身,从容地理了理衣裳,轻笑道:“好,那本宫便在倾乐坊恭迎着他。”
她让语昔退了去,缓步行至婉嫔的寝殿前,听见里边传来若隐若现的嬉笑声,明了母妃的哀伤已然消散了些。
母妃向来不喜有别的婢女伺候着,寝殿前也无人看守,她轻叩了叩殿门,随后推门而入。
自从在后花园抚琴过后,她便再也未与母妃说过一句话,滋长的愧疚令她不敢面对向来处处为她着想的母妃,她在心底画地为牢,自困其中。
姜音兰望着她走进,望着她那一脸愁容之色未有丝毫掩盖,不禁停下了手中之活。
“慕清,你先回避一下,”姜音兰朝着身旁的清漪淡淡地笑着,又望向了伫立在殿中,有些不知所措的姜慕微,“娘亲有些话……想说与慕微听。”
明了地点了点头,清漪行到姜慕微身旁,眼神示意着她不必担心,娘亲早已释然。
姜慕微这才松了口气,不论世上之人如何悲痛,她都不作关心,唯独母妃一瞬的黯然,会令她揪心不已。
她打量着坐在方桌旁的母妃,今日的气色果真好了许多。
待清漪走后,她缓步走到母妃身边,在其面前坐下,安静地等待着母妃所要与她说的话语。
“慕微,这些天,娘亲想了很多,也看透了这世间的许多事,”姜音兰望着眼前一言不语的长慕公主,浅浅地扬着嘴角,用着一向温柔的语调,“娘亲明白,你为这流玉宫付出了太多,承担了本不该承担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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