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

“我所图确实不小——”她故意拉长音调,把连穼的全部意识拉了回来,“毕竟你宽肩劲腰。”

平白地,有些温柔的气氛,被这句刻意的调侃给打破了。

连穼垂眸下棋,落子后又看向门口,那里有她一个护卫和两个暗卫。

暗卫本该是隐藏身形的,可却那么站在他的目光下,——像她的言语那般直白。

可若说这是信任……

他轻笑,问道:“相识已久,你还带着这些人手,我将军府,莫非不能保你安全?”

孟淮妴一顿,转头看了看门口,明白他这是在讽刺自己的不信任,倒也不打算隐瞒,笑得没心没肺,道:“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要对我做些什么。”她慢悠悠地把黑子在棋盘上游移,言语也像是逗弄老鼠的猫,“追你是代表我喜欢你,并不代表我相信你。”

结合她的态度,这听起来并不可信,但连穼就是分辨出了,她说得都是真的,他认真地下棋,随意地讽刺道:“不相信我,还敢说喜欢我。”

“别人不可以,但我可以。”

“嗒!”

白子突然从指尖滑落,令人分不清,那一瞬间是不是还有其它东西发出声响。

连穼抬眸,默然地看着对面言语张狂,人也张狂的女子,明媚肆意。

星光熠熠,美丽至极。

信不信的,不重要。

只有可以。

她只是随意地落了一子,又轮到他落子了。

他顺势垂眸,盖下就要遮掩不住的汹涌,手却微微一颤。

一刻钟后,棋盘之上,胜负已分。

“输了。”

孟淮妴没有丝毫丧气,平淡地宣布结果。

连穼却又仔细看了一遍,有些不相信她就这么输了,总觉得她这漫不经心的对弈状态有些敷衍,这么想了,也便问了出来:“输了,你可有认真?”

谁知她撩人的话脱口而出:“先动心的那个,可不就是输了吗?”

还是笑着的,今日她的笑容总是那么晃眼。

但话落,她起身,又有些怅然,把手中最后一个黑子随意扔在棋盘上。

一瞬间,落寞孤寂感扑面而来。

还没等连穼在她瞬间转变的情绪中沉浸,只见对面那女子又眉欢眼笑起来:“戏言而已!”

这是在逗他?

连穼却笑不出来,也起了身。

孟淮妴又低头看了眼那棋盘,道:“势均力敌,不止不休。”

话未落,人已先走。

留下那个青衣男子垂眸看棋。

棋盘之上,已然成活。

枯叶不落,秋风不停。

一早佳人相伴,至夜心中难静。

自孟淮妴离开后,连穼无论是看书练字,还是下棋练武,总是无端回想起那句“我所图确实不小,毕竟你宽肩劲腰”。

当时破坏气氛的话,飘入了脑中,却有些余音绕梁之美了。

他又看向窗外。

凉风卷秋叶,无限缱绻意。

孟淮妴近日都未缺席大将军府,但一直等到九月二十八乡试武科放榜,也没见着应若音去跳那绕柱舞,可见,应若音那日真是故意撺掇她的。

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展示杀人的追人方法怪异,她也知道乔时迁纯粹是脑子不好又爱看戏,但她不在意这些,因为她也是真的只想要一个和自己一样阴暗的爱人。

“小姐,小姐,大将军武科也得了经魁,如今是双榜经魁!”知落得知了排名,立刻回府来禀告,很是开心的模样。

知道孟淮妴不会回她,正在给孟淮妴捏肩的碎雨好心回了句:“又不是解元,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那也很了不得了,今日大将军该是又得到深夜才能回府了!”

深夜回府?

躺在榻上的孟淮妴微微侧了脸,脸上盖着的书便滑落下去,她缓缓睁眼,心中已有了主意。

既然要“吓”连穼,不如就贯彻到底!

在路灯不亮,夜市也要开始收摊的时间,连穼终于出了酒楼。

即便是深夜,他的身边也只跟着长轮这一个护卫。今日月色昏暗,月亮又被遮住,一些道路没了路灯,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二人各提着一盏灯,也不骑马,就这么走着,也算是消食散酒气了。

只是到底是用走的,二人时不时运起轻功,又抄了近道,往小路上走一段。

在就要回到将军府之前,在一个小巷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而短促的笑声。

“何人?”长轮一手握着大横刀刀柄,警惕地问道。

凉风拂面,却无人回答,空气中又传来阵阵轻灵的铃声。

“叮~叮~叮~”

“叮~叮~叮~”

在深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这铃声像是幽灵的脚步,忽远忽近,先重后轻,直传入人心里。

二人站在原地,连穼提着灯左右照照,可见范围内没有答案,幽幽传入耳中的铃声让长轮心头也跟着微微颤动,他迟疑着问道:“将军,这不会是有鬼吧?”

无论再静的夜,在外头,总是万物有声的,再有风声不断,加之铃声阵阵。这和在屋子里不一样,以长轮的武功,此情此景,他感受不出是否有人类的呼吸和心跳声——更何况,即便对方没有刻意隐匿,想要辨别出这些,也需要自个平心静气,而长轮现在,心跳有些快。

在灯笼的映照下,连穼面色平静如水,一双眼睛却似乎有些平日难见的冰冷,今日他又恰好一身纯白,披发束带,被风吹起。那身疏离化成的仙气,此刻瞧着也不真切了,站在一片诡异的黑暗之中,却悠然自得,那铃声倒像是他操纵的。

长轮默声地看着自家将军,既害怕又不害怕,张了张嘴,到底没问出来这铃声是不是他操纵的。

“呵呵~”

又是一声笑声。

长轮立刻回头望向前方。

这一次,他看到前方的半空中有一团鲜艳的钴蓝色物体在向着他们飘来,伴随着“叮~叮~”的铃声。

本该是明净的颜色,在这不见事物的深夜里,却显得十分邪恶。

“叮~叮~”声越来越近,像是人心中的恐惧,逐渐变大。

连穼依旧静静地看着,在他看不清的范围,那个钴蓝色物体突然变大,看着像是一个人形。

在见到人形的一瞬间,长轮一把拔出大横刀,做出战斗姿势。

却见那团在黑夜中也明亮的蓝色人形,速度快了不少,呼吸间已到了近前。

“孟小姐。”

连穼声音平静得像是早有预料,看清人脸后,丝毫也不惊讶。

长轮却没有收刀,还指着她,皱眉问道:“孟小姐?深更半夜的,你是想吓死谁呢?”

孟淮妴没有理他,视线从始至终都在连穼身上,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倒真像是个虚无之物。

在对面的人静静等待中,她缓缓抬起左手,以一种展示手中小铃铛的姿势,又用右手轻轻拨动铃铛,姿态优美得如同在弹琵琶。

在声声脆响之中,她的声音也变得空灵起来:“我在追你啊,没有迷死你吗?”

沉默。

但也有些习惯,连穼也真的又仔细打量了她。

钴蓝色交领衫,配同色长及地的大袖衫,一身都是鲜亮的钴蓝色,更映衬着脸色的苍白,那双大眼睛也暗暗的,有着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孤寂和忧郁。墨发盘起,又留下一半斜斜地放于右胸前,为这张绝美的面容,增添了一丝勾魂的妩媚。

见她的每一面,面面不一样,又总是和一身装束十分契合。此时的她真如暗夜里走来的幽灵,轻而冷,说话也像是就在耳边吐气,令人心生害怕,又有无法抵挡的神秘。美得如梦似幻,似魔似仙,轻轻松松便落在了人心里,引起无限赞叹。

——当然,也有想谩骂的。比如长轮,他的双眼虽然直直地盯着对面,眼中的惊艳毫无掩饰,却也能看出他有些想责骂孟淮妴的装神弄鬼。

“我的确没死。”

连穼微微勾唇,在灯笼的映照下,这笑容似乎没有平日的温和,反而有一丝邪气,若有若无的。

孟淮妴捕捉到了那丝邪气,面上没有变化,眼中的亮光却反应了内心的兴奋,在这深秋寒凉的夜,她的血液变得温暖,慢慢沸腾,在叫嚣着“喜欢”。

太好了!前段时间的大笑,今日的邪气,眼前这个男人,终于不一样了!

世界上有多少人能遇到彼此相爱的人,而能欣赏她所喜欢的黑暗美感的人,才是可以和她相爱的基础。

于是,她又紧着嗓音轻笑两声,后退数步,弯腰捡起黑色外袍,戴上大到遮脸的兜帽后,又只有她领口处的钴蓝色能够被人所见。

转身之后,黑暗中那点明亮的蓝也彻底消失不见,铃声依旧,她的声音也似乎在飘远。

“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叮~”

一个小东西落在了连穼面前,他把灯移过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个铃铛,像是刚从什么物件上摘下来的。

他弯腰捡起,见到接口损坏,应是被人突然想起后,随意取下。

他照着手心里的铃铛,一直看着,灯光的暖色在他的黑瞳之间跳动,勾出点点邪气。

果然是“小小贺礼”,果然是“不成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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