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淮妴越发豪迈起来,她起身,摆了摆手,道:“前几日带的是我府中厨子做的饭菜,那是因为我觉得你定然不会吃,我又何必费劲呢。今日,我两手空空,便是要来你这府上借用厨房,亲手做菜,为这几日的唐突赔罪,不知这大将军府上的厨房是在哪?”
这时林不复忙说道:“你是到府上做客,哪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在下姓林名不复,荷苓省粱沂郡人,今年二十四岁,比你虚长些年岁,你可以喊我林大哥。”
说完,他对孟淮妴行了个面礼。孟淮妴回了个见礼,道:“早已听闻连大将军有一好友,林公子,幸会。我姓孟名淮妴,如今籍地是平津府永平州,哥哥妹妹的我喊不惯也听不惯,你喊我孟小姐即可。”
林不复点头:“在下有个小小的疑问,不知孟小姐可否解惑?”
“请问。”孟淮妴坐回椅子上,展开枕骨。
“‘淮妴淮妴’,无论字单解何意,念起来最像是身怀怨气,不知令堂与令尊对孟小姐的名字赋予了何种含义呢?”
林不复看起来确实只是单纯好奇,孟淮妴摆弄着枕骨,举起来对林不复问道:“林公子可知我这把折扇是什么名?”
林不复定睛去瞧,看了眼连穼,见连穼未动,也不好起身去看,微微眯了眼睛,道:“我瞧着那扇头处似有字。”
“对。”孟淮妴把手移到折扇的大边上拿着,露出了扇头,“这‘枕骨’二字便是扇名。”
“‘枕骨’是人头骨的组成部分,不知孟小姐用的可是那二字?”林不复的肢体有点向后的退缩,像是觉得有些阴森。
孟淮妴见他如此,又握着扇子连扇了几下,面上毫无笑意,不仅显得冷漠,眼中还带着阴森,但又有几分畅快的满意。与之前的任何时候都是不同的,连穼的视线也落在她身上,等着她回答。
像是介绍自己的珍爱之物一般,孟淮妴的视线随着自己摇摆的扇子痴迷地移动,声音却是沉静而冷漠的:“正是那二字!林公子怕了不成?我袭风阁镇右阁之宝亦是一把折扇,与我这‘枕骨’是一对,名叫‘卧尸’——若有机会,当赠与连大将军。”
虽是垂眸,却感觉能看到她眼睛泛起的幽光,很难判断她究竟是珍爱手中之扇,还是珍爱这样的名字。
晏罹身为孟淮妴最得力的属下,自然也最守规矩,他等到孟淮妴话落,才上前一步,喊道:“主子!”显然,是不赞同孟淮妴暴露了袭风阁。
暴露了袭风阁,便是说明了萧决是她的人,那么萧决这些年所有的经营,幕后真正的东家都暴露了。
一段话信息太多,房中几人面面相觑,气氛又凝滞了。
管家默默上前给孟淮妴斟茶,像是在提醒孟淮妴自己的存在。
孟淮妴闭眼靠在椅背上,右脚踝抬起搭在左膝之上,再睁眼时江湖气息浓郁。
她摇着枕骨,却是不管众人惊诧,反倒回答起林不复最初的疑问:“我虽不知父母对我的名字是何种含义,但终归是美好的,没道理真叫我‘怀怨’。但我是不受这些禁锢的,无需为我的名字赋予含义,我自会给自己的名字赋予含义。”
椅上没了名门贵女的仪态,坐得随意又慵懒的女子,此刻看起来却亦有光芒闪耀,让人心中生起了一种气吞山河般的豪气,又打乱了所有人的思绪。
正在风也盘桓之际,长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军,午膳已备好。”
“哎呀!”孟淮妴迅速从椅子上起来,“好巧,我也饿了,不知连将军可备了我的饭菜?”
连穼见她一脸心知肚明的模样,点点头:“请。”
管家在前开门带路,几步之后,林不复才反应过来,走到孟淮妴身边,问道:“你方才说的亲自下厨,本就是随便一说吧!”
长轮不屑道:“林二爷这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真是闲久了脑子废了?”
“你不懂。”林不复转身,对着长轮摸着自己那短短的胡子,这样一个周正的人,竟也有了点猥琐的意思,“我那是只顾着看他们火花四溅了。”
用膳之时少言,膳后孟淮妴告辞离开,走前对管家道了一句“今日你做得很好,我明日还来”。
无需相送,孟淮妴和也在将军府中用过午膳的黛禾晏罹等人又是翻墙而出。
“不复,你怎么看。”待孟淮妴离开,书房内,连穼问道。
林不复摸着自己嘴上的胡子,却再无猥琐之意,神情严肃,颇为沉稳,他眼中满是精光,回道:“自萧决十一岁时接手周家,从一个永平州有名富商做到如今永平州数一数二的富翁,其暗地里又不知有多少产业。孟淮妴暴露了他,究竟是同行之间的借力倾轧,还是……这只是她众多势力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特意拿来展示诚心,只为追爱?”
这番话说来,声调也不懒散了。
管家摇着头,道:“奴才觉得,孟小姐像是真心喜欢将军的。”
“管家,你那是没见够孟小姐变脸的样子。”长轮摇头道。
连穼思索须臾,对林不复说道:“若她与萧决是同侪,他们又是为谁做事?听闻萧决是十一岁那年更名改姓的,此后更是接手周家一切。一个在萧决幼时便能帮扶的势力,存在至今少说也有十五年,又有哪个存在十五年的势力,能指挥丞相嫡女做事?”
林不复摇头:“没有,没有这样的势力,除非是哪个隐世不知的存在,又或者,一切都是那萧决自己完成的。”
长轮说道:“虽没有特意调查,但萧决幼时被欺凌可是报了官的,不是什么秘密,那样无依无靠的人,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在十一岁时就自己夺得周家?不过,我认为也不是隐世势力,既有这么大的势力,又岂能真正隐世?”
管家犹豫着,试探性问道:“有没有可能,孟小姐就是那个势力,她对将军也是真心?”
“管家,”林不复十分惊讶,“你真是敢想,可是忘了孟淮妴现在多少年岁?”
管家讪讪一笑,也明白自己是异想天开了,十五年前,一个四周岁的孩子,能没有破绽地完成父母的计划已是极其聪慧了,又怎么可能自己成立一个势力?想到这里,管家眼睛一亮,又问道:“也许是她父母!”
林不复还是摇头:“这些年对丞相夫妻调查已深,若他们暗地里还有这么一个势力,绝无可能半点都未察觉。”又面向连穼,“还得委屈您与之周旋了,且看看她有何目的,若她真想借您的手蚕食萧决,您亦可明帮暗取。”
“要不要让金叔暗中跟着?”长轮提议道。
“不妥。”林不复说道,“你与那黛禾交过手,黛禾年纪轻轻,便已是超高手,这样的人才却被孟淮妴明明白白地摆在身边当护卫,暗地里恐怕还有更厉害的人保护,金叔若是被发现又反追踪,我们便暴露了。”
“这样的人,皇帝有没有调查过?”连穼起身,喃喃自语着。
“对啊,皇帝必然是调查过的!”林不复眼睛一亮,“皇帝调查过,她还能安然无恙,便说明她身边不会有更厉害的人了,倒是可以派金叔一探。”
连穼微微摇头:“不必,若她是为皇帝做事……”
“丞相对皇帝确实忠心耿耿,一家子为皇帝做事,也不奇怪。”
皇帝的势力是全国最大的,其手下亦是全国最顶尖的人才,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绝顶高手是极其稀有的,即便是皇帝手下,恐怕也没有几个,而皇帝有万事要理,他能派出去办事的绝顶高手和超高手必然多不了。坐在皇帝的位置上,看到的臣子无数,他既不可能派人长期监视多人,也不可能耗费人手做深入试探,更无可能过于关注臣子的家眷。
因此,暗中发展产业不会被皇帝查到,暗处有多少暗卫也不会被皇帝彻底摸清,但只要被皇帝重点疑心过,再派人彻查,那么身边暗卫有几个、是什么身手,一般情况下,皇帝的人还是能试出来的。
孟淮妴的一个护卫年纪轻轻便达到了超高手,必然会引起皇帝注意,那么皇帝必然是彻底调查过的,而她如今依然好好地活着,即是皇帝查出其没有武力超过超高手的属下,且只有黛禾那么一个超高手。又或者,她本就是皇帝的得力属下……
比如他自己,如今包括金叔在内的三个暗卫,连穼知道这三个暗卫必然是被皇帝所知的——当初,在被任为大将军前两个月的一晚,有几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悄无声息迷晕了所有守卫,进入他的书房要偷取布阵图。
在书房小憩的他被两个暗卫提醒,长轮也赶了过来,与那些黑衣人打斗起来,最终双方皆受重伤,他更是几乎丧命……也是自那时起,他开始寻找超高手保护自己,金叔便是那之后不久,他聘用来做暗卫的普通超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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