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婚期临近，府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段容也在大婚前五日带着冬华去了安府。
因着要送嫁，安府也挂上了红绸缎，一派喜庆模样。
安伯父这几日带着安依陪在段容身边，看着贤王府的人来来去去，给段容送来各式各样的东西，忍不住的笑。
“贤王这是把你放在心上了。”
段容看一眼院子里的系上红绸的箱子，还有房里各项王府送来的摆设，都是贤王府这两日陆续送来的。
他面前的绣架上还摆了快红色帕子，是绣到一半的囍帕。
“姨父，四哥哥。”段容放下针线起身，他绣工普通，只捡着边角的地方动上两针，上头的龙凤都是有绣郎绣好的。
“容弟弟，我和爹爹来看看你。”安依坐下就自己倒水喝，“再有就是给你添妆。”
如今段容的户籍落在她们安家，于情于理她们都该添点。
段容在两人刚进门，就看见了安夫郎手里的单子，有三四页纸，向来给他添的东西不少。
“多谢姨父和四哥哥。”段容从安夫郎手里接过单子，大致看过一眼，心里有了估量。
自家知道自家事，当初从扬州离开段容什么都没带，如今仰仗着梁悦手里积攒了些东西。
安家给的东西不少，价值也合适，能拿出这些已经是安夫郎用心了。
“说什么谢不谢的，这几日老太太精神头都好多了，可还多亏了你给的那根老参呢。”安夫郎也是怜爱段容的，这次给他的添装有几样还是挪了给安依准备的东西。
安依还和张家那小妮子，八字没有一撇，他还能再给安依寻摸寻摸好东西。
“姨父你在说什么呢，我身为侄孙，手里有祖奶奶用得上的东西，自然是该给老人家用上的。”段容当初送参时确实有不少心思，但到底还是有为老人家好的心思在。
不然老参难得，给谁不是给？
“你呀，就是贴心。”安夫郎听着段容的漂亮话，心道难怪贤王要为这么个小公子多番周折。
安依在旁坐着等父亲和段容说完话，这才拉着人到外头去。
安依院里的几个小厮手上捧着托盘，在院子空地里站了一排，“你看看可还合你的眼缘。”
段容顺着安依的力道，在第一个托盘前站定，他看着面前的珠翠头面，心里一惊。
“这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安依。
安依正在兴头上，没有发现段容的异样，自顾自笑着介绍，“这是我去年在万翠楼里定的一副头面，本是想送自己戴的，结果昨日我发现这颜色正好衬你，你说你明日戴这个可好？”
“安依，可别乱来。”跟在后面的安夫郎出声打断，“明日大婚都有规制，你可不要乱了规矩。”
段容嫁的是亲王，身上的穿戴一应由礼部负责，这种私人订制的头面当然出现不得。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安依满脸不情愿，不过却也知道这事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容弟弟来看看这个，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摆件。”
将几个托盘中的东西都看过，段容从中取了一个吊坠，“头面戴不成，明日可以将这吊坠戴在衣服里，四哥哥觉得怎么样？”
吊坠只有拇指大小，藏在衣服里也看不出来。
“你就哄着他吧。”安夫郎点点安依额头，又拿这个小儿子没有办法，“今日你还有得忙，我也要去看看前头布置得如何了。”
“姨夫辛苦了。”段容将人送到院门口，随后才让冬华将安夫郎带来的东西清点，并入嫁妆中。
唯独安依带来的头面和吊坠，被他留在了房间里。
*
贤王府里，自从段容暂时离开，上上下下就忙个不停，就连梁悦也接连几日早起晚归。
府里的各项杂事有段容安排好，到她在京都这么多年也免不了人情来往，好几处德高望重的大儒还得她亲自去拜会，送上请帖。
眼见着还剩最后一日了，宫里来人将梁悦请了去。
“后君。”梁悦被人一路引导后君殿里，见到人后恭敬行礼。
后君嫁给先帝时还年轻，但在后宫里蹉跎了不少岁月，如今双鬓已然灰白，“你来了。”
梁悦几步行至后君身前，蹲下身子“近来您身体可好？”
后君生育了四个孩子，大皇女早夭，五皇子又早早嫁人离京，至于小皇女，如今在封地不得归。
“还不错。”后君一抬手，就有伺候的人扶着他起身，“哀家还记得你小时候小小的一个，转眼间就要成婚了。”
梁悦出生恰逢大皇女夭折，被抱养在后君身边，两人的感情也算是不错。
如今还能留在京城的亲王就只有梁悦一人。
待后君起身，下人退开，梁悦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孩儿来时看见外头阳光不错，后君不如去花园里逛逛，现下梅花开得正好呢。”
旁边伺候的老麽麽也点头称是，“昨日御医还让您多走走呢。”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后君上了年纪后越发不爱动，今日有孩子陪，也算是有了兴致。
御花园里红梅点点，还未走近便闻到了香气。
后君被梁悦扶着，在小道上慢慢走着。或许是人老了就喜欢忆往昔，一路上后君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话。
“你也是个好孩子。”后君抓着梁悦的手，两人逐渐和跟着的下人拉开距离。
梁悦一路上耐心听着，不时应和，一派父慈女孝的画面。
终于，这条路走到了尽头，后君停下脚步，“悦儿啊，自小我就疼你，连皇帝都比不上。”
梁悦没接话，后君沉默了片刻，继续开口，“如今这后宫里空空荡荡，连个孩子也没有，未免太安静了些。”
皇帝与凤君是少年妻夫，除了凤君外，宫中还有三位侍君，六位郎君。但皇帝登基两年，至今没有传来好消息。
梁悦离开皇宫已经是天幕昏沉，一路上她面色阴沉，连小七都不敢上去触霉头。
*
红妆十里，锣鼓震天。
整个京都今日都被喜庆的气氛所感染，不少穿着干净衣服的孩童在已经铺上红布的街道来回跑动。
当然，他们并不敢踩踏道路正中间的红色布。
梁悦穿着喜服，骑着一匹乌云踏雪，身后跟着迎亲的队伍。队伍中有六个壮女肩抬铜板和细碎的糖块，侍女一路撒着，铜板和糖块都用红色的细线绕了一圈。
今日梁悦大婚，自然是要与民同乐。
绕了大半个京都，梁悦带着赶在吉时前到达安府门前，安府正门大开门前却站满了人，为首的正是安琦。
“今日想要娶走我弟弟，说难也简单。”安琦穿了一身暗紫色的衣袍，同样贵气，“只要能在我手下过上三招，我便让开。”
安琦是第一个，她身后还站着安家另外两个姐姐。
梁悦早就从段容处得知，今日安琦回来拦门，早做好了准备。只见她翻身下马，“那就请安将军多多指教。”
围观的人看着安琦向梁悦出手，先是惊呼，见梁悦从容不迫地回击，张开的嘴都合不上。
梁悦也是习过武，比不上安琦，但应付三招绰绰有余，两人一来一回打得令人眼花缭乱。
三招过后，梁悦衣角微乱，她照做整理后冲安琦一抱拳，“安将军承让了。”
好在安家只有安琦一个武女，另外两位姐姐都是读书人，只能出题考，好在两人和梁悦的关系也是不错，并没有刻意刁难。
梁悦顺利进门，又见到安家老太君，给老太君请安后才被人引去段容的院子。
段容已经换好了喜服，有十全麽麽正在给他梳妆。
“真好看。”安依站在段容身后，看着铜镜里的段容满眼惊艳，“看你今晚不得迷死贤王啊。”
段容正在涂口脂没能搭话，旁边的安夫郎拍了拍安依的肩让他收敛着点。
“贤王在作催妆诗了，要咱们快些。”小厮隔着窗户看外头的热闹。
“让他等着去。”屋里其他人也笑着看外头人来人往的场景，每个人心里都喜气洋洋。
可不是得喜庆，这位只是借住的小少爷大婚，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多得了一个月的月钱。
催妆诗一首又一首，很快安琦也被安大姐派进来，她等会要背着段容上花轿。
“好了好了，就好了。”安夫郎看着段容眸光潋滟，知道他也是等不及，让人将盖头取过来，“去吧，好孩子。”
眼前的视线被红色逐渐遮盖，段容的手臂被人扶住，他被人引导着出门，脚不沾地被安琦一路送上花轿。
他不曾见过今日花轿的模样，但坐在其中却无比安心。
花轿摇摇晃晃，段容段坐其中，腰背挺得笔直。明明不是第一次坐上花轿，可此刻他却感觉耳边唢呐都是如此欢乐。
他手中紧握着一个红果，果香的气味在花轿的空间内飘散开，他从来没觉得红果的香气有如此霸道。
霸道到让他竟然无法去想其他。
也不必再去想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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