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女支/院

这个女孩儿眼底还是萦绕胆怯,晚上睡觉也蜷缩身体,偶尔藏在被窝里哭,不过贝拉有种直觉,她的胆怯和她们这些普通的女支/院女人不同。是她一直笔直的脊背,还是她优雅的吃相,贝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不过她这方面的能力一向准。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降真问出这个问题时不好意思地避开了女人的眼神。这个女人照顾了她三天她却不知道她叫什么,搞得跟人家活该被她使唤似的。

“我叫贝拉,你叫什么?”贝拉知道降真刚来美国,语速故意放得很慢。

女孩儿流利的英文令贝拉出乎意料:“我叫降真……是个中文名字。”

她见贝拉眼里有羡慕,问:“你有自己国家语言的名字吗?”

名字?贝拉笑着回她:“我忘了,我爸妈在我四岁就把我卖来这里,院长为我取了个名字,也当我的艺名。”

“那……这里是美国吗?”降真要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对,这里是美国。”

贝拉来拉降真的手,被躲开也不生气。“不要害怕,在这个女支/院里你只要跟着我,乖乖听院长的话不要得罪客人,你就不会死的。”

剩下的话她欲言又止,终究是说道:“你是大人物带来的,要成为大人物,你放心吧,那些难缠的客人一定不会被分到你手上的。”

顶着贝拉羡慕怜爱的眼神,降真干笑着扯动唇角:“对于你们来说,能在这个地方好好活着吃穿不愁,居然……”看见贝拉疑惑的目光她才意识到自己说成了中文,她改口英文道:“有纸笔吗?我要为自己……起个艺名。”

女支/院里纸笔得来不易,贝拉出去好一会儿才拿来一本,她把薄薄的笔记本和钢笔递给降真,指尖摩挲笔记本的封面感受陌生的触感,降真看过去才收拢自己留恋的目光。

这是个女支/院,一个女人不需要大脑只需要肉、体的地方,更没有人愿意让这里的女人学会知识,只让她们继续愚蠢下去,一条路走到黑。

Athena,她用花体写下这几个字母推给贝拉看。

“这是我爷爷给我取的英文名,雅……”

贝拉接上,很兴奋地念:“艾琳!以后,我就叫你艾琳好不好?”

贝拉的笑很天真,也很朴素,身为一个女人她的笑容却有儿童才有的稚气。降真从前经常见人对她笑,爸爸妈妈,阿姨叔叔,或者班上同学,除了她偶尔去贫困山区学习外她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她非常笃定这一点,因为这样纯粹的为她高兴对她释放善意的人这世间应该是不存在的。

现在她在一个女支/女的脸上看见了这个笑容。

降真想,文学家总喜欢给女支/女附上高雅的灵魂,用高雅的灵魂与腐烂的肉、体来证明世道不公。现在看来,女支/女的纯善是因为她们像婴儿一样,拥有纯粹的恶意,自然也有纯粹的善意。

微弱电流从她心脏穿过,让因为被抛弃而停跳的心重新搏动。降真的瞳孔一动不动,面对贝拉,将眼弯成月牙,嘴扬成小舟,几天来脸部肌肉终于运动,自然地回以一个微笑。

贝拉,你悄悄告诉我,怎样才可以逃出这个地方?她的手主动牵上去,眼神看上去真诚极了,降真调动全身的细胞散发善意,努力从贝拉口中得到答案。

降真是想这么说的,但又止住了话头,她浑身一哆嗦——寒气从心头顺血液流向全身。

贝拉现在表现的这么友善谁又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身为一个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女支/女她真的会站在我这边吗?如果这是一个陷阱怎么办?会不会只要我这么说,贝拉马上就会带院长进来……院长进来又会怎么做?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①

似乎是看出她的念头,贝拉笑眯眯的说:

“院长的房间最高处供有一根带倒刺的白色鞭子,血液凝结在鞭子上让它变作黑色。如果有低等的女支/女懒惰或得罪客人,院长就会请出那条鞭子,每一下,都能剥下一层血肉。”

透过贝拉浑浊的双眼,降真看见抱她出来那个女人手上有握条状物的厚茧。

1998年二月一日——

降真来女支/院不足一月,Aileen(艾琳)的名字就被院长挂上了女支/院名单,今天正是她的初、夜被拍卖的日子。

托于美国广袤的土地,普通地段地皮的价格并不昂贵,更何况降真打听到女支/院位于黑市内,黑市就挨在内华达州里的世界著名赌城拉斯维加斯旁。所以,女支/院主体大楼被修葺成了美国经典的维多利亚式建筑,平日女支/女们在各个小房间里接客,在大楼旁的小楼里住宿,院长也不例外。

维多利亚式建筑二层中央有个大露台,璀璨夺目重金所制,那露台平日只会作为女支/院的招牌展示女支/院的辉煌,它的开放只会有两种情况——1.女支/院有了新院长。2.女支/院未来“一姐”的初、夜拍卖会。

为了保证没有激进的客户冲进来强、暴花魁,也为了花魁在当天不会和女支/院里的女支/女们起冲突,整整一天在凌晨之前降真都被关在直通露台的房间内,院长亲自监督她练舞,贝拉一直在门口守着保护她。降真总会听见门外不断有脏话和刺鼻烟味传来,门也会被撞得“哐哐”响,但是在院长提起鞭子出去鞭子沾血回来后又会消停一段时间。

每次回来,院长都会冷冷用眼神剜她,口中的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还是警告:“如果你今晚没有表现好,那你一辈子都是最低等的女支/女,我知道贝拉悄悄把自己的好东西给你用,但是你记住了,如果这次没表现好贝拉也护不住你。当然,如果你表现得很好,你以后就都不会被这根鞭子招呼。所有的高等女支/女犯错我们用的可都是好东西,保证你不留疤。”

晚上十一点,距离她正式露面还有一个小时,夜晚令女支/院无比光鲜,隔窗帘向下看,无数男人在地下走动,有个别的特别显眼——他们搂抱着四肢畸形的女支/女。那些女支/女有些没有舌头,有些没有下半身被装在金色笼子里,还有些被割掉了耳朵。

就像低等女支/女和高等女支/女一样,低等客人和高等客人之间也十分分明。低等客人的怀里就算有女支/女作陪也是一群衣物都无法保持干净,容貌庸俗的女人。高等客人就算带了被砍、断手脚的畸、形、秀商品,那些女人的身上也白净整洁,通常还会在轮椅、笼子上镶嵌黄金宝石。

也有更高端的,或许他们会是她今晚的服务对象,那些人能开出更高端的价格,而她跳舞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挤在人群里,而是在女支/院对面的神秘房间里。

再看镜子里自己的模样,降真的手抚摸上镜子里倒映出的自己的脸。不到一月已经能看清凸起的颧骨,手指遮住眼睛,形销骨立。

“艾琳,你要出去了。”门突然被打开,院长探头进来喊她,降真被吓得一哆嗦人差点跳起来。

“大大方方出去,就按平时教你的笑,别让我失望啊。”院长最后一句话意味伸长,提起“失望”时脸上的皱纹全堆积到一起,让人不由得想起女支/院对待那些“无用”女支/女的残忍手段……

“现在,请各位先生,验货!”院长慷慨激昂的声音未落,露台门被两个几乎全、裸的少女拉开,“艾琳”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降真走到露台边缘朝底下看,她看见了男人们丑恶的嘴脸,布满红血丝的瞪大的双眼,泛黄的眼白,泛黑的牙龈,摇摇欲坠的黄色牙齿,有些人已经顶、起的胯部。

令人作呕。降真突然很想哭,被压抑的情绪破开一角将她浸泡,于是她眼角滑下了一颗泪珠,被灯光照出迷幻色彩滴落在距离露台很近的一个男人的脸上。

一切都改变了。她翩翩起舞,衣服一件件落地,思维一层层包裹。

我的思想会变吗?我的身体会变吗?我是不是也会被做成人、彘?我,我的弟弟,我们到底在经历什么?贝尔摩德想干什么组织想干什么?

越来越多的泪水滑落面庞,和汗水一起抛洒出去,但在降真眼里,这些都变成了红色。

——女支/院里女支/女们麻木的脸,无处不在的烟头,久久不散的大、麻,血腥的房间,浪荡的叫喊。

美人的泪水只能激发畜生们的热情,第二天中午贝拉去房间里善后时,降真十根手指的指甲都散落在黑色的地毯上。

①出自博尔赫斯《另一次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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