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月下阑珊梦

席容烟想起了白天的事,心里更难受了,她用下巴抵着他的肩,委屈巴巴地说,“寒星,有人欺负我,你帮我打他们好不好。”

“有人欺负你?”寒星的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谁欺负你了?”

“我不认得他是谁,只知道是门口守卫里的一个。”

“他——”寒星顿了顿,问,“怎么欺负你的?”

席容烟就把白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寒星听完,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凶光,咬牙道,“好啊,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敢跟我装作没事儿人一样。”

席容烟从未瞧见他这副样子,试探着握住他的手,“寒星。”

寒星回过神来,知道是自己吓到了她,于是缓了缓神色,“阿烟,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

席容烟笑着点点头,说,“好。”

“对了,我来,是有好消息想要告诉你,你听不听?”

“嗤,买什么关子呀,你来都来了,我说不听,你还能不告诉我不成,快说吧。”

寒星偏不信这个邪,他站起身来,做出要走的架势,“你既不愿意听,就罢了。”

席容烟也不拦他,回身寻了个软垫靠着,一副坐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寒星一直走到屋子门口,略站了一会儿,看见她还是没有叫住他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往回走,半跪在床前,告饶道,“好了,阿烟。”

席容烟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嗔道,“说,你错了。”

寒星笑笑,“你错了。”

席容烟纠正,“是我错了,不对,就是你错了——”

她绕了半天,又反应过来,戳了戳他的脑门,“你诚心捉弄我是不是。”

寒星笑着牵过她的手,含在嘴里咬了一下,声音含混沙哑,颇有几分迷离,“我错了。”

席容烟只觉得一股酥麻从指尖传来,千般柔情,万种滋味,化作一曲清泉,自指尖流泻而出,潺湲处,丛林尽染。

她红了脸,不敢再看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道,“罢了,说正经事吧。”

此刻已是寅时,黑暗渐渐隐去,余下漫天的皎皎清辉。竹月色的水波在夜空中晕染开来,天渐次亮了些。

她的神情变化清楚的落在寒星眼中,他促狭一笑,“三个好消息,你猜猜看。”

“桃夭做一等丫鬟的事儿,成了?”

“嗯,还有呢。”

席容烟想了想,试探道,“门口的守卫撤了?”

寒星点点头,眸中笑意更深,“还有一个,再猜。”

席容烟看着他的模样,唇瓣一张一合,却没有说话,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

白云濯褪了乌色,浮出一轮清明朗月,她想伸出手,去够一够。

寒星揽过她的肩,轻轻晃了晃,催着,“猜呀。”

席容烟回过神来,半晌,摇头道,“我不知道。”

寒星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分明已经猜到了,却不肯说出来。”

席容烟闻言,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低头呢喃,“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世间万物皆有代价,只要愿意交换,就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席容烟怔了一会儿,“那么,这件事的代价是什么?”

寒星牵过她的手,在她的掌心比划了一个“皇”字。

席容烟一惊,气道,“你疯了,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寒星对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摊摊手,一脸轻松,“无所谓呀,我无父无母,了无牵挂,不过贱命一条而已,用它来换些东西,我觉得很值。”

席容烟扑到他的怀里,声音带着些许哭腔,“我不许你这样说,了无牵挂,那我算什么?”

寒星抱住她,低头凝视着她晶莹剔透的眼眸,目光也渐渐柔和了起来,“阿烟,其实我决意要冒这次险,不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席容烟依偎在他的怀里,静静看着他不说话,半晌,她合上眼,轻声问道,“什么时候?”

寒星摇摇头,“我不知道。”

“寒星,不要瞒我,永远不要。”

寒星听她这般唤自己,忽而笑了,“阿烟,我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手全看主公的意思,我若知道,绝不瞒你。”

席容烟默了默,忽仰头看他,脸慢慢往上凑了过去,寒星正在疑惑,她的唇瓣已然覆在他的唇上,温润,细腻,如满月,似和玉。

寒星愣了片刻,一面回应着她的吻,一面把手扣在她的脑后,舌尖卷在口中,唇齿交缠,香津生腻,像是两条滑腻的水蛇盘绕在一起,再不能分离。

热,好热,她仿佛溺入了一池雾气氤氲的春水,热得喘不过气来,她张开双臂向他求救,他却不肯救她,只是拥着她向更深处坠落。

泡沫结成光晕,七零八落的浮在水面上。

她循着光亮往上寻去,正跌入了他灿若星汉的眼眸。

他吻她,一遍遍吻她,红的唇,白的颈,肉肉的耳垂,薄薄的眼睑……

爱不释手,几近疯狂。

她快要窒息,却依旧用力回吻着他。她不甘心,他的唇还是那么薄,那么冷,这不能够!她用灵巧的舌尖在他的唇上一圈圈的打转,亲他,咬他。她听见他低低笑了一声,随后在她红肿不堪的唇瓣上狠狠啄了一口。

刹时,一股腥甜在唇齿间泛开,她吃痛,想要反击回去,却被他机敏地躲开,她还没来得及第二次进攻,早已被他紧紧压住,转而陷入更深的纠缠,慌乱中,她摸到他冰石一般的锁骨,张口就咬了下去。

他闷哼一声,舐掉齿间的血迹,随即裹着她带血的唇瓣,用心吮吸起来,滚烫鲜红的血液缓缓溢出,他的唇瓣渐渐有了温度,不似从前那般寒凉。

她抱着他的肩膀,笑了笑,可心里依旧觉得不满意,她想让他浑身上下全都暖和起来,她反手勾住他的脖颈,微微用力,她要用自己去暖他。

玉峰起,半池红菡萏,云岭横,一架白荼蘼。

立时,她玲珑有致的身子烧的他浑身滚烫,他战栗着,呼吸声起伏不定,仿佛是黑夜里飘荡着的几团鬼火。

他紧紧环抱着她,迷醉于她的气息,沉沦于她的温度。

不过刹那,已是永恒。

忽地,他推开她,自顾自向水面浮去,她错愕着伸手想要留住他,却被他轻轻推开。

水、雾气、泡沫、光晕、星尘渐次消散,她不再感觉窒息,只是大口大口的喘气,心里却空落落的难受。

席容烟猛地坐了起来,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大梦一场。

她抿了抿唇,唇上的丝丝疼痛在提醒她——这,绝不是梦。

席容烟随手取了件披风披在身上,快步跑出屋子寻他。

寒星衣衫凌乱,领口微微向外翻着,锁骨上的一抹血色在黑夜中绽放开来,分外妖冶。

他双臂环于胸前,正斜依着廊下的金柱,仰头望月,见她跟了出来,冲她一笑,柔声道,“阿烟,终有一天,我会给你一场全天下最盛大,最浪漫,最与众不同的昏礼。”

席容烟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尖,头埋在他的脖颈处,低声呢喃,“寒星,我不在乎这些。”

寒星用拇指轻轻揉搓着她唇间的肿胀,“但是我在乎,阿烟,我爱你,所以不能害你。”

席容烟静默了一阵,终于松开手,往后撤了一步,语气温柔而又决绝,“那我等你。”

寒星笑了,不同于以往只是点到为止的笑,他笑得很开心,像个孩子一样真挚,纯粹。

他向外走了几步,冲她笑着伸出手,“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席容烟没有任何犹豫,她把手搭了过去。

寒星仍是笑着,他一只手拉住她的手,一只手落在她的腰间,轻声哄道,“别怕,记得睁眼啊。”

话音刚落,席容烟发现自己整个身子随着他腾空而起,越升越高,眼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地面,她吓得赶紧闭上眼,不敢再看。

寒星朗声笑了起来,环着她的手臂又紧了几分,“阿烟,别怕,有我在。”

席容烟闻言,终于大着胆子睁开了眼睛,正对上他满含柔情的目光,他向上挑了挑眉,示意她看看天空。她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去,只见满天星河如同霓裳华服一般,簌簌而下,纷纷披落己身,情不自禁的感叹,“好美。”

寒星见她欢喜,揽着她在空中兜了几个圈子,直到她尽了兴,才抱着她落在一处屋檐上,寒星扶着她坐定,自己枕着双臂,往边上随意一躺,望着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席容烟探身张望,发现此处竟是藏书阁,她想起这座楼的来历,不禁掩面一笑。

席容炎出身草莽,不通文墨,为相之初,常被人暗地耻笑。因此,他特意在府内建造了一座藏书阁,又命人为他四处搜寻好书,或买或抢,通通运进宰相府。当年筹建藏书阁时,府内其他院落均已建成,唯有最后头的一块空地还没有使用。

席容炎想要将藏书阁建成天下第一阁,便命匠人在此处筹画起造六层高楼。可笑的是,席容炎除藏书阁建成之日来过一次,从此便再未踏足,反倒是席容烟在这里一呆就是一整天,消磨了许多无聊时光。

寒星斜睨她一眼,“笑什么?”

席容烟想着寒星也是一介武夫,怕说出来惹他伤心,便抬手指着天上的星星岔开话题,“你瞧,东边的那五颗小星组成了一个五边形,像不像一只正在银河里畅游的神龟?它呀,就叫龟星。它旁边还有一团小星,就像一群鱼儿一样,所以呢,人们都叫它鱼星。”

寒星瞧了瞧,果然十分相像,笑着附和,“还真是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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