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礼仗百官在城门口相迎,城内的达官显贵围了满城
半途慕玄先行回了聿园,宫城外赖昱宣了圣旨,皇帝亲登城楼迎接,随之而来的是接连不断的盛宴
宴会款待及其隆重,雀芜殿上,绛纱宫灯齐亮,锦绣歌舞生姿,鸣钟击磬,觥筹之间,渐渐有人把疑虑抛诸脑后,只有丞相田正神色不安,食难下咽,不甚走心
笛鹤声虽卸了兵权,仍挂着侯爵身份,这顿宴和旁人推杯换盏,开怀畅谈
帝江未在南盟朝堂任职,此次听闻平叛稳边有功,百官纷纷向他推盏祝贺
也有坐离的远的在后边低语争议,将田赫安的事情再度提了起来,一时之间众人眼神乱飞,各怀心思
兴到中途,门口内监提嗓:二公主到
众人起身行礼,盟芊薏被突然宣召回宫,按在寝殿里一番盛装打扮,此刻明眸蒙雾,衣袂翩跹,落座于盟战的右前侧
待各自意兴阑珊,丝竹舞乐皆闭,高位之上的盟战忽然向帝江一指:“田相,帝江此次立下如此战功,你觉得朕该赏什么?”
田正手一哆嗦,酒杯险些都要拿不住,赶紧起身拱手道:“陛下心中丘壑,臣愚钝不敢乱猜”
盟战冷哼一声:“若是此刻站在阶下的是你的宝贝儿子,丞相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吧”
田正立刻从座位上慌乱的跑出来,跪伏在了地上:“这不孝子若是回来,老臣必定擒了他前来谢罪,但求陛下念在老臣多年为朝廷尽心尽力,从轻发落”
“你给朕举荐庸才,你也难辞其咎,今日是庆功宴,朕不问你的罪,你先起来”盟战将眼刀转给了笛鹤声:“平西侯,你觉得朕应该赏赐什么?”
笛鹤声瞧了一眼盟芊薏,已经猜了九成,顺着拱手道:“帝江才品卓绝,忠勇有嘉,赏金银,赐宅邸都显平常,不若赐他一桩婚事”
“如此…”他似做了一番思虑,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眼:“长乐公主,素善通达,涵德昭彰,朕甚爱之,适逢其龄。帝江,朕便将……”
“父皇!”盟芊薏出言打断,拎裙下阶,站在大殿中央:“婚姻之事,儿臣要自己做主!”
“嗯?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礼法腐朽,害人不浅”
盟战拍案震怒,一双眼瞪的骇人,群臣一时噤声,大殿之上极静
“陛下既是赏赐于我,何不问问我想要什么?”帝江绕座而出,神情比之并不惧,直抒胸臆:“帝江一心想娶之人并非公主,公主也并非心属在下,若是强求只怕会酿成苦果”
盟战望来,这一句让他觉出了异样,又不好直言相问,公主嘱意之人是谁?只得寻着另一个问道:“你想要什么恩赏?”
“南盟自古讲究门第尊卑。我在南盟既非世族,此行也并不敢居功,陛下却要将公主下嫁于我,帝江斗胆想问一句,为的是什么?这不足挂齿的皮相?还是略具名声的虚名?若我一无所有,可还会倾眼另待?”
群臣戚戚然都把目光投向了帝江
盟战眉头一蹙,深绝不屑。再是霁月风光之人,也不过追求浮名地位,若是如此便是之前多有高看,此刻松了神情不以为然哧道:“既如此,你想为自己求个什么功名?”
帝江无言一笑:“我想替百姓讨个恩赏”
盟战闻之脸色一变,在场的官员皆为之一愕,心里头都盘算着等待一场角逐好戏
只有盟芊薏听完,猛的侧目仰视这个立在中央大殿之上的男子
她接济流民一月有余,心里已有自己的见解主意,原以为朝堂之上是孤军奋战,不曾想此刻也有人不谋而合的并肩
盟战大拇指抚过杯口:“朕的赐婚你不要,却要为贱民讨要恩赏,你说说,什么样的恩赏?”
“我一路从繁华之地往西,河西之地景象衰败,村庄凋零,流民四起,饿殍遍地,我请陛下开天下粮仓,渡万民以生”
他忽然栖身向前伏在酒案上,眼如刮刀:“你的思想很危险”
“父皇,我觉得帝江说的没错,贫民和贵族他们都是我南盟的百姓”
“旱涝无收,傜赋难征,若是济了百姓这南盟的世族又该如何生存?”原本坐在底下并不坑声的官员立时点了出来,到触动自己利益的时候,都开始纷纷坐不住了,贪着手表示不理解
盟芊薏面转向他,当头喝道:“你们的命是命,百姓的命便不是命了吗?你们怎么说的出这样的话?当朝为官不觉羞愧?”
“臣绝无此意,只是就事论事”
盟芊薏冷哼一声,并不搭理:“儿臣认为除了赈灾饱腹,还应破除顽固积弊,广开取仕门路。寒门之中有经仕治国的良才,取仕本就当有德有才有贤者居之”
有人拂袖而起:“门荫也是渊源,不可轻易撼之”
公主的建议和朝廷的世族有了争论不下的对立,一场庆功宴,沦为了一场无休止的辩论大赛
盟战捏了捏眉骨:“够了!”他横看了一眼盟芊薏:“朝堂之上,不要失了自己的身份”
“正因为我是南盟的公主,受百姓恩养,所以百姓更应该在我心中。”
帝江站在一旁半晌没说话,看完众人态度方才道“我言还未尽,众位就急于维护自己的利益”
众人落了尴尬,面色微沉
“一个外来的人,能有什么高见?”田正满眼鄙夷,哧喝出声:“敢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
高座之上的盟战却是冷眸一抬:“哦?”
众人尽皆闭嘴,纷纷望向了帝江,还有几个躲在暗处翻白眼,连盟芊薏也有意退到了边上
“各地民乱不断,流民屡次造反,纵是眼下歌舞升平,各位又能安享到几时?开天下粮仓或可解一时民忧,终不是长久之计。南盟地广人稀,既然大家都懂取之于民的道理,为何不让诸多流民前去疏浚河道,兴修水利,垦荒耕种?朝廷施德政,受誉的是陛下,到时收获的何止是粮食?”
田正因田赫安一事,自是对帝江百般不爽,此刻便睨了一眼,冷哼道:“说的容易,他们要有这能耐能成为到处流窜的难民?”
话虽落在帝江的耳里,但帝江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朝廷可调动地方水部县吏一线指挥,流民若是有法可循便能垦荒造田。治水垦荒本是劳民伤财,但他们身上求生愈胜,此举便极易推行,一举两得。”
盟战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案上,一双眼却是直直的打量帝江,似在品味他的那一番肺腑之言,又或是在等他的另一颗定心丸
果然帝江一晒:“若有异像,陛下该懂,我就是那把最快的刀”
流民人多势广,若是用的好万民归心自是皆大欢喜,但若聚众滋事,又会成为背刺王朝的一把刀
盟芊薏不明所以的望着他,所有人都在震愕中尚未回神,只有龙座之上那一声“好”让众魂归位
“就依你的办”他手一抬虚空横走了一遍:“你们啊,平日舒适废怠了,都忘记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了,水部漕现就呈报一人负责此事,你看谁人合适啊?”
水部漕吏向治匆匆上前,“眼下,官署大小官员皆在防秋汛,漕河上官船近日多了许多恐难抽身,兹事体大还……还得回部里商议选出一个精通水纹的合适人选?”
“你身为水部漕,对下属官员难道一点都不了解?这点御下的本事没有?”
向治额汗涔涔,不经意间眼睛瞟向了丞相田正
田正原是低头瞄着他的,此刻目光一聚立刻移开了
“儿臣愿意去,儿臣愿意去河西境地”
“你今日怎么这般胡闹?”
盟芊薏上前据理力争:“父皇为什么觉得儿臣胡闹?在你们眼中,女子比不上男子,寒门比不上贵族,可是我,偏偏觉得女子不比男子差,寒门有一日亦会并肩世族,父皇,儿臣自小享最好的生活,有别人羡慕的地位,也有最好的老师教了我最真的学识~如果有一日父皇需要我,百姓需要我,我就会站出来”
她不疾不徐:“儿臣还有一个请求,若彼时儿臣顺利完成任务,回来之后儿臣的婚姻大事自己做主!”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沉默了,连帝江都看向了她,眼眸沉沉,神情莫测
夜幕沉沉,宴席方得结束,賴昱本想亲送盟芊薏,被她以和帝江同路为由拒绝了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高墙下洒下朦胧昏黄的光,唯有今日的宫灯照的脚下的路透亮
盟芊薏踏着月光,步履轻盈:“没想到另各国闻之色变的蝶谷尊上竟也是一个会安民济物如风光霁月般的人物,难怪慕姐姐心系于你,你配得上她!!”
帝江提笑皆非:“原来在下在公主眼里是配不上你家慕姐姐的?”
“那是自然”她脱口而出之后瞄了一眼帝江,见他眸中并无半点厉色,显然没有因这一句话生气:“我的意思是慕姐姐配的上这世间最好的儿郎”
帝江抿唇一笑,收了调侃,神情微肃:“我听慕玄提起,当日你入宫救急,多谢!”
“举手之劳!与慕姐姐一起,倒是让我学到了不少,今日之言大多启自慕姐姐”
她记得接济流民那日,慕玄说的那一段剖析之言:他们之所以看重门第,是因为怕寒门打破他们的阶级,刮分他们的利益,在养尊处优的环境里整日空谈彰显自己的气节和风骨,却不知真正维护他们这一层风骨的恰恰是那些寒门子弟,他们在前线冲锋陷阵抛洒热血,选官用人之上却只看出生,保证贵族垄断权力,堵死底层人士上升的渠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家,这是多么的不公平
若有一人能替陛下听百姓民声,彰朝廷贤德,令臣民归心,有何不可?
帝江听了一路,见她神采飞扬,对慕玄是含了真心:“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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