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等,便等到了日落昏黄,等来了皇帝一道口谕,让她前往伏羲殿
步绝尘早早在门外等候,见她来便下了阶:“在下送郡主回府”
他答应她的,竟然全都做到了!
“我今日真是太开心了!我终于不用承担那些所谓的家族使命了!”她说的时候兴高采烈的,全然没有将精力放在他的沉默不语上,“姑姑将这支如意钗赠了我,她……她答应我……”与你一起这四个字终是因为害羞没有说出口
“嗯”他淡淡回应
那脸上的笑意终究在这一声平静的嗯之下消失不见了
“你不开心吗?”
“在下自然是替郡主开心的~”
“你这样,是开心?”尹闭月学着步绝尘皱眉的样子,“你这脸上分明写着我有事!”
因为皇帝同他说了一样的话:你倒像朕的一位故人
“在下只是乡野一介布衣”
后来皇帝问了很多问题,也不像真的要等他回答一般,诸如南方大旱怎么治,天下臣民如何管,边境如何定,他想着想着就开始像是进入癫狂状态:朕是这天下的主宰,朕想如何便待如何!何需考虑其他
步绝尘给了他两针,让他安静了下来他盯着步绝尘的眼神从愤怒震惊到毫无波澜,就像一只雄狮褪去了癫狂,反而冷静了下来
“朕与你说这些干什么!你能懂什么?”那语气里高傲的自负,但又有无人能懂的寂寥,孤单又自大
“在下只懂岐黄医术”
他只是在想,这毒回天乏术,他这一世善恶到头,于百姓而言说不上是对是错~浮华人间一场梦,大概身边体己之人也没有,可怜!
“我刚才说的,你当真听了?”
“你再说一遍,我一定一字不落”
“不说~”
微风吹过,有蝴蝶入梦,这道上只有一辆马车吱吱呀呀的从皇城驾到侯府~
两日后,将战的消息传遍了京城!慕玄是高兴不起来的,撑着脑袋焦急的看向门外,隔一会儿便让书锦去门口看下,坐立不安
直到正午,慕天仁才退朝回来!除了毫无悬念的兵马大元帅,慕天仁还带回了一个消息,伏离同往
纵是自小看了不少王公贵族,一向眼光刁钻刻薄的她,也觉得伏离是绝色!这样的人好像并不适合战场
朝堂上的事,她从来知之甚少,但也知丞相从未提携亲眷一官半职,也不豢养门客,在朝堂上孑然一身
“你现在居然敢改我的奏本了!?长本事了?”
“我不过推皇帝一把,顺便帮父亲分忧罢了”他说的满口随意,轻松的就像抄誊一篇诗词般随意,自信的盯着戚夜昭,那面上分明写着我没错三个字
“这皇帝一生好战,主战才得他心!南方大旱,群臣定会希望开国库拨款赈灾,方便省事,又可以暗通曲款谋些私利,殊不知这皇帝老儿所想恰恰相反,战争耗资巨大,所以让南方诸郡郡守,开仓振灾,同时打通南方诸运河,哪方民怨四起,先拿他们问罪开刀,既关乎身家性命,断然尽心尽力,朝廷派监工不过是保全朝廷颜面,北方大涝,那些庸辈自然就是用钱消灾,迁移来的更快,又是一波拨款,其实哪管他人死活,我若是那皇帝莫不是说掀了桌案,我定然是掀了他们的棺材板”
“所以你就建议北方也同样兴修水利”
“没错!打通南北,既可排涝又得解旱,从各地方抠出灾款,既解决了国库拨款问题用于支持军需,又掏空了各郡县太守私银脏款,顺便整治一下贪污官吏,莫不要以为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的胡作非为”
“这样一看,你到不像是要蠹国,反像拯救黎民苍生”
“苍生何错?父亲自小教我,要仁慈,要宽恕,见天地,见众生,所以父亲不爱皇室,怕手足相残,不爱权利,怕利欲熏心,那时候我想,我长大了要做像父亲一样的人,自由散漫,做芸芸众生里最放浪形骸之人”
“你是觉得为父变了”
伏离摇摇头:“父亲不还是呈上去了么?”
慕玄想去三生源走走,是一时兴起,终究只是踱着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只有书锦坐在阶前,撑手陪着
“小姐,你都转了快一个时辰了”
“我也不知怎的,如此烦闷,大概是要开战了”
习惯安稳,便会忘了危险
“小姐说的这些,书锦都听不懂……”
“哎~你去与我买些酒来~”
“啊?小姐又要偷喝?将军知道了,非要赏我大板子不可”
她只有一次偷偷喝酒,喝的一头栽进了湖里,像落汤鸡一样的被人捞了起来,从此整个将军府就下了禁酒令
她哪是这般受拘束管制之人,不让喝她便要尝试,喝的整个府都被下了禁酒令!她就出去喝,有时候买了酒埋在院子里的树下,春时放些桃花,秋日又酿些桂花,都是顶好喝的佳酿~
后来听说后街开了个酒肆,她寻着去了!她去的时候觉得,这人要不是脑子有问题,在这地方开店能有生意?应该是个不怎么聪明的人吧!
但她没想到的是,酒肆的老板是个顶年轻长得俊秀的男子,看样子还没弱冠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她皱着眉挥开了他的手
他倒一点没生气,蹲了下来:“谁家小孩儿,这是走迷路了?”
“谁迷路了,我过来买酒”
“看你这样子是侯门相府的千金,再不济也是富商巨贾家的小姐,怎么派你来买酒”
“我从没遇到过像你这样话多的,以前我去买酒,酒家都是很高兴的收了钱,便给我两碗,你卖还是不卖”
“你这么喜欢喝酒,不如做我徒弟,我教你酿”
“我都没尝过你的酒”
那是她喝过全京城里最好喝的酒!
“我现在才八岁,日后定是要超过你的~到时候我也在这京城开一家最大的酒坊,让这世人都喝我酿的美酒”
“口气倒是不小~”
窄小的街道,青砖瓦延伸看不到尽头,和外面京城大街的热闹格格不入,这后街小巷倒是难得的清静之地
师父总说:酒香不怕巷子深
她大抵也是信的~
今日来的时候,酒肆关着门,却没上锁,慕玄透着门缝往里瞧去,看不真切,便拍着门板:“师父,师父”
喊了两声见无人应答转身要走之际,门开了~
“师父,你藏着什么宝贝似的?”
“师父就算有宝贝,也都被你翻着喝光了!怎么,今日又来师父这里挖珍酿来了~可没有了啊!”
“哎呀”她古灵精怪的绕过面前的男子,一头扎进了院子,如今她已不是那个还不过他胸口的小孩子了,她到他肩膀了
果然酒缸里一滴酒也没有,干净的像是被清理过,院子里原本的三两小厮今日也不见踪影,她那笑容僵在脸上一瞬便消失了:“师父,你要走?!”
面前一身青衫男子端着手臂摸了摸鼻尖:“师父该回去了!”
“回哪里去?”
“回家”
这两个字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强烈的召唤,每次兄长唤她回家,她便回了!她叹了口气,饶是有一堆挽留亦或是玩笑话,都说不出口了
回家!定然是路途遥远的家~
回家!同落叶归根一般,她品出了宿命二字
“那还会回来么?我的酿酒本领还没超过你,还没开京城最大的酒坊”她嘟着嘴,显得很不开心
师父,与她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像朋友,像知己,也像恩师,虽然大了十岁,却像长辈教了她很多人情世故,在哥哥不在的日子里,也给了她哥哥的感觉,她自小在街坊邻居闯祸的时候,都是他替她擦屁股
他又摸了摸她的头,这一次她没有再让开
“放心,会再见的!”
“拉钩”她伸出右手
“拉钩”
她本来想与师父喝点酒,再带点回去私藏,与他说说她所挂心的战争担忧,都没有说成
她蹲在树下挖私藏的时候~门外冲进来一人行着慕玄看不懂的礼,喊了声主子
慕玄手一哆嗦,将酒挖破了,溢了一地
门外的大汉显然也是一怔,这才发现树后还蹲着一个人,半晌回不过神,只得把眼神瞟向逆光站立的男子
“出去!”
她看他,微微皱着眉,这是他第一次大声呵斥,她觉得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东西
师父打小便和她说:窥探了别人的秘密,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他将手递了出去,想要拉她起来
“不起来么?”他冲她笑
“哦~哦”她将手递了过去
他狡黠一笑,自顾自说道:“我同你一样,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年少气盛,违背父母之命不愿娶世家女子,同家里吵了一架出来了”
她也不知是真是假,来不及思考,便脱口而出:“这么说,师父回去是要成亲?”
“你若是不同意,师父便不回去成亲了!”
她慌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师父这话说出来,有点宠溺的过份,隐隐透露出暧昧的感觉,她是不喜的,况且她这话也没经过大脑思考,因为她脑袋里把他是谁按了无数个身份,最终觉的他该不会是个为了躲避仇杀的杀人魔吧!
师父不是说,看不透的人最危险么!
“师父,还是早日回去成亲的好!成亲好~”她在脸上挤出了一个她自己大概都不想看的笑容
他反而大笑起来:“那为师便走了”他扬扬手,竟真的大步跨出了门
她亦步亦趋的小跑到门口,扒在门上探出了头
这一下正好落入他的眼中,他微微侧过了头,慕玄赶紧收回了脑袋,只听他在外面喊道:“你再看,为师可就不走了!放心,很快会再见的!为师和你拉过勾”
听的马车声,越走越远,她又探出了头,发觉他真的走了!一时间,她心里竟是百般滋味
以前她一直很喜欢来这里闻酒香,和师父聊天,师父总是很温柔
她怎么觉得今天她想的有点多,她愣了下,想到了两个字:恐惧
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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