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玄就这样灰头土脸的见到了辛三娘子
她仍是白纱裹面,只露出那双好看的眼睛,近距离看那眼睛果然沾了些风尘媚态
慕玄不自觉的把眼神挪到了伏离脸上,却什么也没看不出来,伏离正顶着一张平静无波又冷淡无情的脸
辛三娘看了一眼伏离,又把眼神移到了慕玄身上:“我看,我还是先带姑娘下去换身干净衣服吧”她的嗓音有点沙哑,听上去很苍老
“我夫人爱穿素净,不喜花哨,挑剔异常,我还是去丝坊取一件送来,麻烦辛三娘子照看了”
辛三娘子广袖一挥,请便!
情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们之间的事拿自己说什么!俗套!慕玄还未来得及反驳什么,伏离便真的离开了
“姑娘,随我来”
慕玄看了看周身,想着也总不至于顶着这身灰替他们解开心结吧!
“你的声音?”
“因为一些缘故声带受损,若是吓到姑娘,还请见谅”
慕玄摆手:“没有没有”
她的声音里虽是说不出的沧桑沙哑,但也并不可怕,只不过不太符合那双眼睛罢了!
“我方才是为了……为了”慕玄想着,总不能说为了逃避责任,不想赔偿之类话吧!便没有再顺着说下去,换了个话题道:“我与他没什么的,辛三娘子不必介怀。”
“介怀?”辛三娘子却笑了:“你不用同我解释什么,你们有没有什么,我看的明白”
慕玄盯着那一双顶好看的眼睛,竟然猜不透她心里想的
难道她真的对伏离没有半分私情了么!哥哥说她想见的是蝶谷的尊上,大概是移情别恋了
可是,念夙执说她也很少见到,他一直神出鬼没的,是个很神秘的人
哎!伏离真可怜!她想到~付出真心得不到回应的都可怜
慕玄进了房间后,才发现这是间极尽奢华的房间,琉璃铺地,周身屏风皆是雕空玲珑木板,或“岁寒三友”,或山水流云,或万福万寿各种花样,皆是金丝绣的,销金嵌宝的。不说其他,光是四角的汉白玉柱子就价值不菲,更何况还有琉珠帐,白玉盘,玉麒麟……眼花缭乱,慕玄第一次觉得自己没见识
透过铜镜,慕玄才发觉的确该整理梳洗一番,取了水将脸擦了个干净,未湿粉黛,用湿布理了理头上的灰,索性将发披了下来,泄了满肩
辛三娘子敲了门将衣服放下又带起了门,慕玄拿起衣服一看,同那日自己挑选的如出一辙,广袖雪纺纱裙,通体淡色的浅粉灰,仍是不添刺绣,素净的漂亮
她出门的时候,连同辛三娘子一起惊艳了:“换了身衣服,姑娘周身气质都变了”遂同慕玄一起,去了二楼的客房喝酒
伏离早就坐在那处撑着手,叫他们来时方才起身:“果然还是这身更好看些,以后啊,多穿些这样的衣服”
慕玄提着裙摆,小步跳了过去,小声说道:“有什么话还不当面说开,还要端着架子,装什么?”
伏离瞪大了眼睛,饶有兴趣的捏着下巴,似乎在认真品着她话的意思
慕玄一副恨铁不成钢,恨玉不成器的样子:“辛三娘子,别误会,他不是我夫君,他来……就想见你一面,他对你还是念念不忘……”再没有说下去,就被伏离堵住了嘴
真是越说越离谱,伏离已了然于胸,这厮到现在还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胡乱踹度的都快写出一个话本了
“见笑了”
“是你误会了!我今儿是头一次见伏公子”辛三娘子掩唇笑道:“不过像伏公子这般模样的,兴许我多见几次是要同姑娘抢一抢的”
什么!第一次见?慕玄已经觉得她今天把她这些年攒的脸都丢光了
那她之前的自以为是,在伏离眼里难道不是可笑至极吗?
他居然半点不跟她说清楚~
慕玄狠狠的瞪了一眼伏离,伏离耸肩表示与我无关
蓦地她又想起辛三娘子的后半句话,这……这不是她又误会了吗,遂拿开伏离的手,慌乱直摆手:“不用争不用争,我让给你便是了”又觉得这话不对“我是说不用我让,你拿走”
辛三娘子的眼睛每一次笑的程度都不一样,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慕玄想,她大概是没脸了,她大抵需要这样一块面纱
“瞧你紧张的,我不过说些玩笑话罢了”
慕玄憋着嘴,大概她长十张嘴也说不清了:“我的意思是……”
“蠢笨”伏离丢下两个字
慕玄瞪了一眼,还不是怪你,都怪你!
慕玄已经记不清是怎么走出醉仙楼的,出来的时候日落西山,已是黄昏
“你说辛三娘子为什么会见我们?”
“不知道,要不你再进去问问!”
慕玄冷哼一声,才想起来要问战事:“我今日听我爹爹提起,你此次监军?”
伏离点点头:“嗯!”
“你若是想有建树,凭借丞相,应该不用如此辛苦!”
伏离侧过头,盯着她颇为严肃,“我何时追这些虚名,况且我也不想依靠他人”
“我是觉得行军作战,艰苦异常,还得背井离乡,亲人别离,又时时,命悬一线,朝不保夕,的确是刀尖舔血的日子,若是能选择,我希望我父兄不再领兵作战,百姓不受战乱之苦!哪一个将军手上不是森森白骨,累累血债~但他们不去,又哪能护这京城太平,我大概是矛盾的~”
“慕玄是觉得我吃不得这苦?东离数十万将士,天下数百万王师,谁不是父母的牵挂,妻儿的依靠,谁又比谁尊贵些?”
慕玄听的这话,振聋发聩,是一股莫名的温暖直击心底,足够震撼
“分必兴乱,乱必含苦~所以,天下一统才是关键”
慕玄因他最后一句话而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也许世人都敢想,但都不敢说~这二百一十三年里,也仅仅是从四国变成了三国,十五年前,强大如斯的东离也只是把北赤和南盟打得偏安一隅,一统大概是想都不敢想,何况如今的朝堂,颇有后继无人之感
慕玄看了看他,觉得他骨子里有王者风范。那么,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重开一个太平盛世?这个念头令她心神皆震,激荡难抑。她讶异自己的想法,用父亲日常教诲来说:兴乱,是死罪
慕玄无奈的笑笑:“待你凯旋,我定于城下烫一壶好酒,第一个迎接你”
大军定在五日后开跋离京,来的措手不及,猝不及防~
皇城之下,皇帝带着文武百官为他们践行,十方战帜翻涌,将台下,兵马整齐方列,隆隆的战鼓震耳欲聋,剑气横秋,马扬前蹄……
慕玄又一次站在东离的城楼目送父兄离去,这一次,多了个送行人,亦多了个送行人,愈是八月团圆,却是离别之际,慕玄愁眉未展
念夙执同她站在一处,眺望着王师即将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
直到浩浩荡荡的军队出现,重装列阵,绣金的绿色幡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旗上金丝绣龙栩栩如生,吞云吐雾
慕卫见念夙执也来,心里很是开心,这些日子,慕玄不知怎的再不拉着他去三生源~他只能寻着机会自己去,前两日便去了一趟,说是要动身前往望赤,后面还吞吞吐吐的说了些什么,大概也不重要,总之还是没有说出喜欢之类的
慕卫兴高采烈的奔着念夙执去了,慕玄给他们腾出点空间,径直往慕天仁走去
“爹爹万事注意安全,孩儿在家等您凯旋,爹爹答应过我,会回来与我登高”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平安符“虽然我也不信这些,但是总还是觉得求一个心安,爹爹带上吧!”
慕天仁接过,揣在了兜里:“在京师不可胡闹闯祸,要乖些”
“嗯~”
沉闷的开跋军号响起,慕天仁举起手,手臂在天际划过凌烈的弧线,重重落下~
慕玄瞥了一眼伏离,然后将手递了过去,摊开也是一只平安符,在初阳里熠熠生辉:“顺手多求了一只”
伏离清浅一笑,接了过来塞在了胸口:“莫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慕玄脸竟一红,还是迎着他的目光回应道:“不会,待你凯旋,我必于今日城下第一个迎接你”
慕天仁咳嗽了一声,那眸中闪过一瞬的无奈,夹带着愁丝与哀伤,抿了抿唇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慕卫也已翻身上马,慕玄还是瞥见了他系在腰间的平安符,荷穗翻涌~
“出发!”
大军离开第一日,慕玄便带着书锦走了好多家酒伺,最终都是摇摇头的空手出来了。
在慕玄的一再要求下,念夙执搬进了将军府
掐指一算,她在三生源已有三月之久~说是居住,不如说是苦修,她与步绝尘相见甚少,与蓝瑾也是言语不多,只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日日练剑,也时常出去走走,见了几次蝶谷的同伴,但都没有跟他们离去
她只说,自有打算
在大军开跋行军的日程里,慕玄最终还是取了高粱,摘了桂花,在将军府的后院树下,埋了几坛亲手酿的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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