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军如往常一样回到了校场~皇帝未下令整编前,他们仍属于将军府统领
将军府已无统帅!他们最终会被编入其他王军
他们跪在灵前起誓:生不入其他王师!
终是步绝尘清醒,溥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是公然抗旨,无异谋反,知是尽忠义,切莫愚忠义,保全方有后动,释为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阻拦了他们不切实际的想法,却也被深深震撼,这只王牌之师不可能轻易被打倒!透着浑然天地间的坚毅,正气凛然。
将军府的祠堂,第六块牌位被放了进去~自烈祖起,至先父止,所有人都马革裹尸,竟无一人圆满,踏出祠堂,关上门的那一刻,慕玄的眼里多了往日没有的坚毅与一丝淡漠
从王师回城到今日已有三日,丞相府内还在等着戚夜昭回都主持丧礼,皇帝念及丞相治水之功,又思及丞相久病体虚,便下了旨,由太常寺代为主理,戚夜昭留在了北方小镇
葬礼是为活人准备的,他们只不过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时机和场所
对于棺椁里的人,生前身后名都已是空谈
慕玄不知她是怀着什么心情去的,似有千金重,父亲去了,兄长失踪,一夕之间她失去了所有。
她在丞相府前站了许久,看进进出出的人,比前两日将军府“热闹”很多!乌云压的很低,丞相府外两个写有奠字的大灯笼被风吹的左右摇摆,府内黄纸漫天,声声啼哭,将偌大的丞相府笼罩的更加阴郁
慕玄拎在手里的酒兀自随风转了几圈,细绳将她手肋的有些疼了她才回神,她不记得出神想了什么,只觉得心底像是漏了一般,盛不住这呼吸跳动
她进去的时候和所有人一样,在灵前鞠了三躬,她的出现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除了丞相府女眷,今日葬礼没有其余女子外眷,她毫不避讳他人目光,便在睽睽众目之下走向了前厅,他把棺椁前面案上碗里的酒倒了出来,斟满带的桂花酿,喝了一半又洒了一半,倒上了第二碗,然后走到棺椁前,将他打量了一遍,最终看到了握在手里的平安符,还沾着血迹大概清理不干净了
是她熟悉的眉眼,此刻安静的躺着,他不会站起来冲她挑眉咧嘴逗弄她了,不会再跟她说,那我改日便去府上提亲,十里红妆,娶你做妻,不会再有人说她蠢笨,也不会有人对她一次次出手相助,见她窘迫,助她脱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历了这么多
她的眼泪不知不觉间爬了双眼,湿了双脸,落在他的手上,身上
雁归有时,潮来有汛,惟独属于她的明月不再升起
多么残忍!她好像真的一无所有,茫茫天地间,一人寂寂而立
“我不是说过,待你凯旋,我定于城下烫一壶好酒,第一个迎接你,那日我去了,没瞧见你!”
“我给你带了我酿的好酒,全京城数一数二的酒”
“你起来尝尝”
“你再不起来,我就走了”
最后她的声音里只有呜咽,在说什么,没有人能听懂
自那以后,慕玄再未穿过红衣,她喜穿城南丝坊的广袖淡色留云裙
不过两日,念夙执背了包袱来向慕玄辞行,慕玄正在账房看帐,特别认真。那些以前都不用她过问的事,她一件一件都学了起来,做的并不比任何人差
慕玄没有太多惊讶,这将军府里已经走了一半,又被遣散了大半,留不得几人。
“夙执姐姐也要走?”虽知早晚她都会走,但她还是难过了,面上依然没有半分情绪表达,只伸手从账房抽屉取了些银两,自顾自的用手帕包起来,也不抬头,只道:“前些日子遣散了家仆,都是跟了慕家挺久的,也不能亏了他们,所以目前也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只能取些盘缠,念姐姐别嫌少。”她站了起来,将手帕往念夙执手里塞
念夙执怎么也不要,她一直不善于情感表达,但还是握了她的手:“这几日你不是闷在书房就是闷在账房,对身体不好。我此去远北大漠是为寻你兄长,我要带他回来”
慕玄抬起了眉,眼里终于闪了特别浓烈的情感,将她整个人倒影在了漆黑的眼眸中:“谢谢!”
“此去,最放心不下的是你~”
“我会好好的”她给了她很浅淡的一个笑容
念夙执剑,转身跨出了门,未再停留片刻
响云殿,一室清冷,九月有些刺骨的寒
还是木鱼之声,不绝于耳,却敲的苍老的帝王莫名烦躁,夺了这木鱼,冷冷的看着
“你当真是在超度亡魂么?这么些年了,当年西昭的亡魂早就投胎了,你又做什么!”
“赎罪”
“你不如替慕天仁和你儿子超度下亡魂吧!”他的语气里一片森然
“你说什么”颤抖的身子,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她竟失神一般的抓住帝王的衣襟,睁着眼,似是疯了一般,“你说什么?”
俊帝眯着眼,似是恢复了以往的神色:“奥,原来你还不知,不日前,大将军殉国了,如今的将军府就剩个孤女了”
云妃声泪俱下,咬牙道:“你不得好死”她抚着胸口,那大概是四哥在这世上唯一留下的孩子了了,是他们的孩子!如今……
帝王咳嗽了几声,真像是被她的咒骂应验了一般
在他骤然疼痛的时候,云妃二话没说从头上拔了簪子冲他刺去,帝王冷眼一斜,挥手去阻,将她掀了一个踉跄
帝王抚着疼痛难忍的胸口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你想死?去阴曹地府团聚?”他倏儿吸了口气道,“我倒想知道,你同谁团聚!”
“不若将你女儿也一并带去吧!”帝王拂袖欲要离去,临走前蔑视一眼,冷冷道:“我倒是可以先送她来和你团聚”再也没有管身后之后的哀怨喊叫
帝都又开始有了新的话题,说的是年过半百的帝王,一纸诏书把将军府的孤女纳了后宫,下月初便要入宫
一纸诏书,便决定了她的去向。
容不得她拒绝,抗旨便是死罪,是步绝尘那日说的,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苟活,但她还不能死,便只是一句躯壳罢了
昭告贴了满城都是,在旁人眼里这是莫大的殊荣,只道将军府满门忠烈,当今圣上大概以此宽慰亡灵,以示哀荣!
掐指离入宫还有几日,这几日里将军府前后来过两个人,步绝尘和离旭尧
步绝尘来的很快,圣旨搬完当日下午便来了!来的时候慕玄爬的很高,在擦将军府的牌匾,书锦和老管家扶着梯,老管家嘴里念着让她当心点,如今将军府只剩管家,书锦,厨夫和一跑腿掌灯的小厮,冷清了很多
管家见步绝尘来,便让他劝下慕玄,说什么都要自己上去打扫,怎么劝也不听
步绝尘也不劝,过去扶着梯子,只让管家去忙其他
慕玄擦了两遍方才下来,对步绝尘莞尔一笑:“怎么有空过来?”
步绝尘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他只说:“离开这里,慕玄,我可以送你走”
“我的家都在这里,我能去哪里?”她摇摇头,往府里走,将每一处风景都记在了眼里,“我哪里也不去”
步绝尘皱眉,加快了两步,拦在了慕玄前面:“皇宫不适合你”
慕玄抬首盯着他,似是要瞧见他的情感:“哪里又适合我呢?你几日前还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公然抗旨无异谋反!”她这几句话说的云淡风轻,显得全然并不在意
“这是我肩上的责任!所以,我不走~”她如此瘦削弱小,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慕玄,他恍然有一种压迫感的错觉,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坚韧,倔强,骄傲,不屈不挠,是她与生俱来的
她比他想象中的勇敢,比他感觉出得更倔强,但是也比任何人看到的脆弱,若是以前,她一定会跳起来大骂皇帝老儿,你做梦!然后找各种办法去解决
现在她不会,这不是对命运的屈服,是她根本就是在自我放弃
步绝尘伸出手:“跟我走!”
慕玄愣了一下,这是她多少次梦里的场景啊!他冲她温柔伸手说,跟我走!她梦里没有一次犹豫过的就抓住了他的手,那是她心心念念,无时无刻不挂在心尖上的人啊,现在真的发生的时候,她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以前的她一定脸红极了,现在她却只是摇了摇头:“你别劝我了,我真的不需要谁的可怜与同情”
离旭尧是第二日来的,仍然是一副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模样!慕玄一直觉得他没有皇家子嗣该有的半分样子
“如果你也是来做说客的就不必了”
“哦?这么说有人来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嗯,我猜猜,步绝尘吧~他的话你都不听,我自然不会劝你,讨这没趣干嘛!”
“既然如此,请回吧!”慕玄头也不抬,将案上的琴收入了木匣
“你还和之前一样,好不给情面!不请我进去坐坐,客人刚来就下逐客令,实在不讨人喜欢,你这样进宫去,是想第一天就掉脑袋么?”离旭尧也不管慕玄真逐客还是假逐客,大大方方的走进了后院捡起地上的石子投入了湖里,湖面这颗石子飘了三道水花沉了下去,然后踩上池子边就坐了上去,“你这身衣服倒是好看,进宫特地准备的?”
慕玄脸上的怒色已经非常明显,回过头给了他一个白眼,来了句:“懒得和你废话”
离旭尧听到这句,才觉得以前的慕玄好像又回来了!
“我今日前来,是云姑姑~托我来的”他这声云姑姑声音拉的特别长,像是生怕她听漏了
她果然身形一怔,没了动作!只听他后面还要说些什么,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良久,他挑眉:“不问?”
她声色平静:“你自然会说”
他咂了咂嘴,从池子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错了!我不说”
“那你可以出去了,我要休息了!”她说完不等他给反应,门砰的一声便关上了,一点都没有犹豫
“她让你离开~”他隔着门说道。
慕玄虽是关了门,却也将这句话听进了耳朵里,后面就是一片死寂,仿佛真的走了一般
让她离开!从小到大,她又何曾管过自己,若是有机会,她倒是想亲自问问,现在这机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把门打开,他果然没走,换了个姿势立在门前:“若是想走,我可以送你走”
我可以送你走!这是她听的第二遍~一个字都没差!
“我不会走~”
“你若是喜欢皇宫,之前我算是救你一命的时候,你就该对我以身相许,也好比跟着一个半身入土的老头子,好歹我年轻貌美。”
“砰”门又再一次被关上
这一次,慕玄没有再开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