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离渔阳

北方诸郡的水灾之患,在渔阳的症鉴下很快就解决了,甚至来的比解除南方灾情要快上几个月

帝江离开的时候,离旭尧的心境是复杂的,他纵是不会再受人追杀,但这个人比他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危险

他那日问他缘由,他给了一个既让他不信又让他相信的理由

他说:我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

他想他还是不信的多~

他后来遇到了病疾缠身的丞相戚夜昭,治理完水患之后同他一起返回了帝都

皇帝见他的时候,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眼窝深陷,形容枯槁,原本伟岸的身材在佝偻身影之下,一下子矮了他半截~他仍是昂着头颅,半分也不跪

那龙案上的男子眯着眼,大抵还是他像他多一些

他将皇案上的烟灰炉扔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将里面的香灰撒了一地,指着朱门的手都有些轻颤,连日的病症让他性格乖戾无常,吼道:“滚出去”

他耸肩不置可否,他治理了北方水患,没有得来半点赏赐,朝中众臣也无一人给他请愿,他们这时都已经站了队,只等太子回来,估计就要着手继位,谁也没有料想到正值壮年的帝王一夕之间忽然就不行了,这如日中天的东离也像大厦将倾的前夕,乱的不像样子,又平静的出乎意料

绕过了渔阳,帝江改回了山路大道,免得她的菩萨心肠随时发作

行了不过半日,她就忍不住问了:“琴音姑娘既然如此重要,你怎不带她走,让她流落……”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未等她说完,帝江似有暴戾的声音如九天炸雷

这一声显然唬的驾车的浪云也是一惊,忽然想起逐日说的公子陷进去了,顿觉一阵寒意沁皮,不敢想象

“是你自己说的,她不同”

而且你还豪掷千金,一连数日~当然这些话她是没有说出口的,瞧着帝江斜了一眼,那眼神比外面的风还寒冷:“所以?”

慕玄翻了帘,不再与他细说。寒风瑟瑟鱼贯而入,这是又往北了吧!已能看出远处皑皑雪峰,是她未曾见过的景象,这山间小道连一束梅也没有,一路枯枝覆了地皮,零星窜出些泥土味

“我瞧着又往北了,能到望赤吗?”

帝江睨了一眼:“去又如何,不去又如何?”

她蓦地抓住了帝江的手,那眼里的光如同夜晚的星,同前几日看到的一样,却又要更亮些,闪烁着希冀:“若是去,能不能让我望一望”

“战场罢了,有执念?”

慕玄放开他的衣袖,坐的端正,心湖仿佛有风吹过,从一丝涟漪起,至涛卷浪急平~仿佛把所有情绪都过了一遍,最终面上归于宁静,像石沉湖底,面若波平

“两月前的望赤,我父血溅疆场,我兄死生不明,我要望一望他们最终呆的地方,那里的风月,他们也曾凝望过~说不定能找一找我兄长”

“既是如此伤心地,不看也罢”

“你要带我去北赤?”她忽然换了个话题,只盯着他问

“还算有脑子”

“北赤于我是敌非友,我若不念父兄枉死,不顾八万将士魂散,要在敌国生存,那与死无意,不如饮剑含恨,全我慕家军声名”

“脑子不多~”

“这北赤,我不去”

“还由得你?”

他们俩像谁也没听谁说,又像句句都入了耳

“两国之交我不懂!君王忠社稷,权利弊的计谋我也不懂,但北赤与我有杀父之仇,我却不能忘。两国之战,你且问问那些马革裹尸的将门后人,可对承兵国门的敌国会有半分好感?”

“把这满腔恨意撒在别人身上?百姓何辜?要怨便怨发动战争的人~”

“所以你是北赤人?”

“我若是,你待如何?”帝江挑眉

慕玄垂下眉,纤长的睫毛轻颤,她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慕玄细想他平日的吃穿用度,眉头皱了又皱,最终抬起头,一字一顿道:“若是,那我们便不再是朋友了~”

“朋友?我不稀罕!”帝江闭上了眼,不再与她说话。忽冷忽热,忽近忽远,让她瞧不真切,但天际落日投下的红云已经散尽,寒鸦尽数归林,夜幕低垂,道上只有一驾马车最终停在了山间

山里到处都有猎人布下的陷进,亦有多处猎户用来偶栖片刻的山洞,寻了一处尚算干净宽敞的,铺了狐裘架了火堆,照映的人脸通红,火光在脸上明明灭灭,掩盖了诸多心绪~

自他那句话说出之后,他俩未再说过一句话,浪云生了火找了不远处另外一块山洞躲了进去闭目养神,免遭池鱼之灾……

这尊主何等心性,还能容许他人先提不和他做朋友?他没捏死她算脾气好的~看公子那一脸平静,双眼微眯如深潭一般的眼神,他哆嗦了下,比这夜里的风还冷

慕玄与他对面而坐,衣裳单薄嘴唇微微泛白,也不愿覆坐狐裘之上,像是赌气一般,一声不吭,一件狐氅被来回丢了好几次,粘了些草木灰

火上陶罐里的水沸了,冒着蒸汽,不一会儿浪云提着野鸡野兔的过来,说是在猎户的陷进里抓住的,不多久飘来了香气,把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山风如啸,入骨生寒,夜间山林不断有野兽啼鸣,丛林窸窣碎响,透骨彻寒,慕玄圈着腿将头埋的更深

帝江睨了一眼,站了起来,将自己身上的裘氅卸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动作说不上温柔,但也并不粗鲁,然后出了山洞,朝着浪云那边走去

慕玄抬起头才发觉他已出了山洞,捏了捏自己蹲麻的双腿,然后也挪出了山洞,山脚下马车还系着,她望了一眼,这距离不算太远~不比刚才上山时候的天色,现在看不清路,她不太敢乱走,只凭着记忆走出了几步,林间的风疾吹的瘆人,被枝丫绊的跌落也全然没有出声,连滚带爬一般的像山下走去

只听身后传来帝江唤浪云的声音,浪云钳着火把将这一通照了个亮,远远的也映了她半个肩膀,帝江的脸沉了下来,手指的骨骼捏的碎响

“姑娘别乱跑,这里陷阱多”

刚说完,传来慕玄的惊呼,浪云提着火把朝前追去,被帝江一把夺过,朝前掷去,只照了个身影,他便借着林间的树朝着大致的方向跃了过去,站在陷阱的洞口朝下望去,原先的一点光因为露重最终灭了,他借势足覆两下,沿着壁也跳了下来,好在是个废弃的裂坑,里面并没有补猎的夹子

借着微弱月光,他蹲下来,瞧着跌坐在地的女子,那眼睛像狼一样迸着怒意:“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要做猎户的猎物?还是要做猛兽的食物?”

他左手拎着她的肩,要将她从地上拉起,她身子一躬,嘴里轻呼痛,他的手竟险些拉不住她欲坠跌坐的身体,只好旋了弯将右手覆在她的肩上,将他带入了臂弯,拢在胸前

浪云站在洞口,顺势要下,被帝江止住了,吩咐下山去取药箱

他抬起左臂,从袖口铮然射出一束银色的丝线,绕在了洞口的树上,将她带了上去,见她踮着左脚攀着他,手势一转,托着她的腰将她扛在了肩上:“果然该打断你的腿”

幸好只是骨折,休息几日便可以了~

云开月霁,天光大亮!山洞里的火早就灭了,慕玄睁眼,这一夜睡的不安稳,数次醒来瞥见帝江靠在不远处

志士惜日短,愁人嫌夜长。

浪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山洞门口,帝江也已覆手而立两人均是眺着远处,峻岭山间一轮朝阳跃然升起,千山如海,万峦吐霞

慕玄终是轻轻咳了一声,望着自己肿胀如馒头一般的脚,长长叹了口气,挣扎起身,帝江的警告就入了耳

“再敢妄动其他心思~我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很多遍了”慕玄撑着自己,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将他们都扔在了脑后,颠了两步还回头看下,见浪云诧异的盯着自己,谑道:“还要留下来吃早饭吗?”

哎,另做打算吧!

帝江的后槽牙紧了紧,现在他的这句话不管用了,她是怎么做到无视的!

见她一瘸一拐颠脚走路的样子,他最终将所有情绪隐忍了下去,一把将她扛在了肩头,跟猎户扛着猎物一样

“你~又这样扛我!!”

“闭嘴”

…………

疾行两日,经过了一座极长且近的山谷,两边山林耸立,怪石嶙峋,初入道路狭长,风声鹤唳,慕玄怵栗生寒,感觉阴森可怖,感觉从这林里窜出点什么东西也不奇怪,待行一个时辰之后这里深谷开阔,人迹罕至,风一吹有漫天飞沙,吹散几层也看不见裸露地面,风里裹挟着凝重的肃杀感,看的人心惊,震撼

马车停了,在这遍地飞沙走石的开阔山谷

是望赤?!!慕玄的心陡然一颤,帝江凝了眸,先下了马车,朝她伸着手

脚休息了两日好了大半,只是行动还有些不便,自己纵身一跃的话估计又得多休息几天,她也没拒绝,甚至伸了双手,像是被他半拎半抱的下了车

回来的人跟她说,将军在九月初九,攀了半壁崖山,凝望许久

他可有说什么?

将军问今日几时?

父亲果然没有忘!

慕玄睫毛轻颤,雾气氤氲,她闭上眼,这里有风拂过,就像父亲的手,林间阵阵涟漪,轻声诉说思念

她仿佛看到了金戈铁马 ,恶风卷裹的铁骑,也看见了长戟寸断,累累如山的尸骸

帝江在她身后,深沉如墨的长眸藏匿了万千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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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玄离不绝尘
连载中通城小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