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谷狭长的山道之上,这几日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若是从山顶望去,宛若一条吞云游龙
只因那日山道之上,慕玄说的那句,我想让蝶谷的人在中秋都能吃上一块月饼
于是半山原本一块平坦的习武之地,临时被搭建成了伙房,烘月饼的炉子也让练兵阁在一日之内就打造了数十台,山下居住的妇孺以及山上未外出的众人,一时都被征用的忙碌了起来
当日烤好的月饼被及时的送入山脚下的农户,商铺……十余日的忙碌,在八月初十这日,全蝶谷上千人都有了这份用真心做出来的特殊礼物
八月十五悄然而至,谷内第一次挂上色彩鲜艳又形态各异的灯笼,若是从山脚望去,整座山笼罩在昏黄的烛火之下,像是披上了一件庄重的外衣,显得神秘又神圣
山脚下的灯市更是热闹,长街一眼望不到头,意兴阑珊得灯火尽头,慕玄正站在摊外猜灯谜
路过的人都与她热情的打招呼,她也礼貌的回应,或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同她一起,再遇到难题时给些意见
帝江抱臂,只站在一处,盯着慕玄,嘴角虽挂着笑,但这笑意着实不深
兴许是在众人面前,他的喜怒从来不露行色,所以有人看他浅笑时,那面上露出的惊讶之色异常明显,反倒令他有些不自在,那原本微扬的唇角霎时间又消失在他的脸上,显得平静
连续猜对了五道灯谜,店家便将慕玄看上的那盏花灯送给了她
“许个愿吧”她将花灯放在了帝江面前,眼角含笑,或许是又怕他不信这些:“许一个嘛!这是节日头彩,肯定灵验的”
他认真的盯着烛火摇曳,严肃的脸上如冰释一般显露温暖:“那就祝山河无漾,盛世昌平吧!”
“自己呢?”
“无愿”
“你这么好的人,应该长命百岁~我慕玄,希望帝江抛除心中三千烦忧,一生平安快乐”
只有她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他好!
帝江盯着她,沉默不语
慕玄从他的沉默里却读出了很多东西,在一次又一次的经历里,读出了他的执念-山河无恙,盛世昌平,读出了他不显山不露水的心思-他也在感动着
望我永不失你!慕玄!
慕玄知晓,帝江并不喜欢被人看透的感觉
可是此刻,慕玄的心中唯念:帝江,你是声色张扬下我欲盖弥彰的温柔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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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赤传统的宫宴仍是照常举行,赤炎依据惯例往每个主殿赐了菜品,也特准许了餐后他们可以自行结对找些乐子
后院挂了灯,是崔淑怡一早就布置好的
待到夜幕将要降临之时,她穿上了披肩将自己裹了个严实,翠竹原本是想着一起跟了出去的,但崔淑怡怕别宫晚上有兴致找她同去赏灯,翠竹得留下免得行差偏迟,让赤炎为难,这会儿翠竹吸着鼻子,叮嘱了好一会儿
“我两个时辰之后就回来了。你这显得我好像不回来了似的。你留在这里机谨些,莫让人看出来,让圣上难做!”
“知道了,小姐!你路上可要注意安全,到家了替我问老爷夫人安”
“你都说了不下十遍了,我记下了”
门外起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扣了三声门板,轻声问道:“娘娘妥善了嘛?”
是王喜!
她捏了捏翠竹的手,点了点头,随着王喜一同踏入了夜色之中,逐渐朦胧最后消失在了宫墙转角处
廷巷的道上,由于是王喜带着人,再加上宫里有赐宴给臣子的习俗,无人拦路过细的盘问,出去的很是顺利
出了廷巷的大门,城墙之下,停了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
“老奴只能送娘娘到这里了,老奴还得去布菜,娘娘一路小心~”
“有劳公公了,多谢”
驾马之人,崔淑怡没有见过。
踏上那车,掀开帘子才发现,车内还坐着一人,借着城墙之上的宫灯,她看清了里面的人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又惊又喜又担忧,竟不知先开口表达哪层意思,以至于愣了片刻,面上似乎只剩下不可置信
“朕也久未出宫,再者你掌北赤后印,朕按理法可与你赴这一趟家宴,聊以慰藉,也宽你父母之心”
“多谢皇上”
自听他名姓故事起,至除夕城墙的惊鸿一瞥,再到后来谈不上朝夕的相处,她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不争不贪不怨不求
可就这样在简单不过的话,再稀疏平常的赏赐,她都又会在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湖生出希冀
情似有还无,让她看不真切,却又不敢要求,不敢放在台面上来讲这些,怕问的透彻,看的清晰
一潭死水,忽有微澜
不是也很美好吗?!
去右相府的路途径左相府邸,刚拐了弯,赤炎就若有所思,最终仍是掀开了帘子,她也从这一方空间里窥见了一二
车轨吱吱呀呀的踏过了左相府邸门口的砖,他的眼神从平视变成了斜视,但他没有扭头,直到余光看不见时,他才放下了车窗帘,又变得正襟危坐起来
或是难以描述一瞬间心底里生出来的感觉,又或是不能过问左相未还朝之事,这是政事,后宫自古不能干政;也不愿问起关乎慕玄返归北赤之日,这样显得她藏着私心,她不愿意让赤炎看轻自己
是以二人各有各的心思,默契的没有再开口说话,好在去右相府的路并不远,穿过一条街便到了
右相府邸与左相府比起来,显得沉稳低调很多,门口挂了两张大红的灯笼,只留了两个护卫看守
回来的消息并没有提前传到,是以马车停下之时,两个护卫以为是惯例赏赐宫宴里的菜品到了
宫里赐宴如同皇帝亲临,也是要跪迎的
两个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只要看清车内下来的人是殿上来的公公,就拂袖跪迎
车内下来的是一女子,穿着斗篷,看不太真切,跟着又下来一男子,玉冠束发,长身玉立,却是周身贵气萦绕
崔淑怡揭开斗篷,露出精致的一张脸,门口的家宅护卫或许没见过天子,但是入宫为妃的自家小姐还是认得的
“小姐,快去禀报老爷,小姐回来了”
一人撒丫子就想跑,刚进了门,忽然又跑了出来,腿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另一人才反应过来,紧跟着伏首趴跪在地上
赤炎抬手示意:“你们速速起身。朕今日微服私访,便不做通传”
说完同崔淑怡一前一后跨入了府内
府内空地之上,摆放着供桌,供桌之上整齐的排列着香炉,月饼,茶点等祭月的吃食
用来议事接客的中堂大厅之上,烛火有些摇曳,暗黄色调衬托了几分家的温暖
府内人员来往并不多,隐约能看见屋内或坐或站着几个人,这个时间点该是用团圆膳的时辰
只听右相崔护道:“今日佳节,你们都出去看灯去吧,不用伺候我和夫人”
年轻的丫鬟跑出来两个,看样子中堂应该还剩管家侯在旁边
“你要么坐下一起用些,要么也下去休息休息~我们认识几十年了,没这些规矩”
“万一宫里赐膳,我在一旁也好传菜”
公里传膳赐宴,一般是按照官阶等级来的,左右二相应该先行布菜,但按照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早就过了
“那些都是旧朝旧历了~”
崔淑怡微怔,不自主的看向赤炎,这一眼多少有些微妙
赤炎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迎面碰上了揣着手稍显失落的管家
就那一瞬间他停住了脚步,眼睛都亮了起来,惊呼道:“小姐”
屋内传来的是一通移动桌椅的杂乱声,将这平静打破
崔护和夫人是夹带着欣喜之色,待看清来人之后,这一时间仅是反应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反应太久,疾驰的跨出了中堂,撩刨便跪
崔夫人那一瞬间就红了眼眶,而崔淑怡也是五味杂陈,那愣在半空的手终是在拂过的一阵风里,又悄悄的垂了下来
再回来时,便是父母跪迎了
可这森严的等级制度,君臣之礼,半点由不得人
“右相和夫人起身吧!”赤炎的话里不似朝堂之上让众臣平身的威严,却多了几分带着人情的温暖
自古以来,没有帝王赴臣子宴的道理,纵是皇后省亲,也没有帝王相伴的先例
如今看来,原本该是温馨和团聚的画面,又因为这一道身份多少有点疏远起来,一时之间,赤炎不知一时兴起的决定究竟是不是对的
本该温馨的节日,几处团聚便也有几处血腥
同一片乾坤之下,人与人的命运却是不同的
八月十五日,发生了一件大事:东离一夕之间发生政变,改朝换代
东离伏羲殿上,离青桓忽然中毒暴毙,太医甚至未来得及诊治,除了太后和一众妃子沉浸在悲伤之中,大臣则更加关心下一任君王是谁
离青桓登基不过数月,因先帝丧孝未来得及大选,平时四处□□后宫,而太后尹惠把持朝政和后宫,处死了不少宫女,是以离青桓未留任何子嗣
这边六宫的丧钟还在敲响,离青桓的梓宫还停在殿内,伏羲殿上的朝臣着了孝服已经在议事了……
谁做皇帝,其实已经没有悬念,明面上无人敢言,背地里却也有不少人议论兴许皇帝的暴毙和他有关
只是,俊帝的子嗣只剩这位,日后他登极,改变谁的地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因此他甚至不需要出现,朝臣已经一边倒的支持起他来
是以丞相戚夜昭在殿上直指太后专政,外戚专权,民间怨声载道,意指拥立新君离旭尧登基,无人反对
东离的大殿之上,又迎来了新一轮的血洗和更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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