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斐早有准备,拨出了通讯。终端响了两下,就接通了。
“什么?”
通讯器那头传来声音。
路斐没说话,自顾自拉了把椅子,坐在一边。
莫里斯则向后一倒,靠在皮质椅背里,抱起双臂,扬了扬眉毛:“殊勋,你的人出状况了。”
这句话的腔调总有点故意呛人的嫌疑,不好说是不是幸灾乐祸,路斐刚坐下的屁股瞬间就又准备起来了。莫里斯没有恶意,只是老毛病又犯了,让他紧张起来。
不过,想到另一节,他的紧张很快就又消失了:殊勋不在场,就算真的和莫里斯呛上天去,两个执政官也只不过是隔空喷喷口水,不需要自己和另外几个常驻在这里的官员顶着压力,过来拉架。
那边顿了顿,问:
“哪个?”
“亚米尔.费斯。”路斐接过话头,对殊勋说,“你想提拔进执政厅,原定要参加下一次上议院大选的那个。今早和税务局的金镇泽在枢机大厦斗殴,闹出了大动静。税务局是元老院的地盘,亚米尔把姓金的打了个半死,肯定是不能善了了。”
“原因?”
“感情纠纷,似乎是为了争一个Omega。但据亚米尔所说,是姓金的侵犯了他的女朋友。”路斐说。
“现在情况?”
“我早上路过,制止了亚米尔,姓金的应该不至于重伤,”路斐叹了口气,“保卫处的人来得太晚了,否则打死都有可能。金镇泽和那个Omega现在应该在医院,亚米尔被国会警察局的带走了,目前在拘留中。我看到来的人里有调查局和元老院的人,亚米尔的事不能由着他们处理,我已经安排我的人去查金镇泽和那个Omega了。”
“我知道了。下午五点我会回来,莫里斯,到时候我们再面谈。路斐留下,今晚我要见见费斯,你一起去。”
通讯挂断了。
路斐和莫里斯对视一眼。
莫里斯耸了耸肩,笑了一声:“幸亏我脾气好。”说着,伸手去摸桌上的内线,拨通了秘书的号码。
但这句话实在令人难以苟同,殊勋只是严厉,莫里斯有时候却堪称讨嫌。路斐也笑了笑,一点也不接招,指向门口:“那我先走了,莫里斯,还有事要忙。”
莫里斯比了个“请”的手势。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路斐让特助下了班,离开自己的办公室,亲自带着情报局汇报上来的最新报告,来到70层的会议大厅。大厅里,莫里斯的秘书约兰达正在指挥一群工作人员收拾上一场会议的残局,清洁房间。会议厅里弥漫着混杂的气味,中央空调开到了最大,此刻正“嗡嗡”地轰鸣着,抽走空气里那些热烘烘的“人味儿”。路斐找了窗边一个已经打扫干净的位置坐下,撑着下巴,微笑地看着莫里斯那位金发紫裙、长相美艳的秘书约兰达.狄刻忙前忙后,丝毫没有自己正在给对方添麻烦的自觉。
约兰达对他,显然也熟悉到了不需客套的程度,只是让人给他上了杯水,拿走他放在手边的两封文件袋,转身准备继续忙自己的。
路斐看了看那瓶水,冲约兰达露齿一笑:“我要咖啡。”
约兰达抱着工作终端,头也不抬地喊道:“咖啡!”接着转身就走,脸色冷冷淡淡的。
路斐倒是没在意,道了声谢,就等待起自己的咖啡。约兰达一向冷淡,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相比起出入在这座政治中枢里的绝大部分Alpha,她其实是最好相处的那一类,从不用职权或者信息素咄咄逼人,如果请她两杯酒,她也愿意坐下来,放松地聊上两句。路斐挺乐意和她接触,因为约兰达也和他一样,很少外放自己的信息素,相处起来十分舒适。尽管他对于信息素不易感,也不代表他就喜欢闻同类们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气味。
咖啡上来了,路斐看了看时间,五点整。
透过落地窗,他果然看见一辆熟悉的车缓缓驶入枢机大厦主楼前的广场街道。
另一位执政官,殊勋,上个月去行省例行视察,今天才回到首都。一回来,就被自己打算提拔的手下送了一份“礼物”,还是在上议院即将选举的关头,自己把自己送到了和两位执政官不对付的元老院手里,殊勋的心情想必好不到哪去。亚米尔.费斯这个倒霉蛋今晚会很难捱了。
亚米尔是和路斐、莫里斯同届的军校生。在学时,此人和他们两人还算比较熟识,毕业后,于情于理都得照顾一下。只不过,这次毕竟关系到执政厅和元老院之间的矛盾。按照莫里斯的性格,军校那点往昔岁月,最多只能让他记住好像是有亚米尔这号人,至于“情谊”,恐怕还谈不上,而殊勋肯定会公事公办,严厉惩处,路斐很难说自己能照顾亚米尔到什么程度。
路斐盯着殊勋那辆车一路驶进,向大厦西翼一拐,消失在树丛掩映后,犹自出神。
手边,移动终端轻微地响了一声。路斐低头,查看信息,想了想,把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远远地和约兰达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会议厅。
在走廊尽头的楼梯间,他停下脚步,回身关上逃生通道的门。楼梯间采光充足,现在临近傍晚时分,首都公共工程所制造的人工夕阳大片大片地投射进来。玻璃窗中有一扇半开着,同样是人造的风轻轻吹进来。路斐靠着墙,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边吹风,一边指尖轻快地回信息,姿态松弛。
过了一会儿,他才熄掉终端的屏幕,推门回到走廊。
层内静悄悄的,会议厅的门已经紧紧闭合起来,看来殊勋已经回来了。
路斐站在会议厅门口,嗅了嗅门前残存的信息素气味,粗略分辨了一下,就干脆利落地拔腿走人,推开右边的执政官办公室的门。
门内几个人齐刷刷看向他。
一个黑发高挑的Alpha女性,身上还穿着没换下来的、有些发皱的西装,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色,但站姿笔挺,是殊勋的助理谢蕴。另外几个是Beta,有男有女,路斐认识他们,是常用的几个书记官。
“路斐!”谢蕴伸出手,大步走过来,路斐也笑着张开双臂。
两人拥抱了一下,谢蕴就立刻推开他,语速飞快,道:“好了好了,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清洗间洗洗身上的味道,殊长官心情不太好,连带我们随行几个人都快被压爆了,我身上的味道大得连我自己都闻得到。”
“谢蕴,”路斐拍拍她的肩,“欢迎回来。一路还顺利吗?”
“顺利,”谢蕴苦笑,“几个行省加起来的事都没有今天的事惹殊长官生气。”
她挥手让几个书记官离开。
路斐坐进沙发里,双腿交叠翘起,扬了扬眉梢:“真有这么动气?我认为这件事未必全是亚米尔的错,说不定是元老院那边利用金镇泽和那个Omega,下了个套,要给亚米尔制造点丑闻。难道是在生元老院的气?”
谢蕴摇摇头:“不,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被蠢的。”
“……”
路斐原本还想看在同窗情谊上,给亚米尔辩护几句,想了好一会儿,却实在编不出什么有力的辩词,不得不承认,殊勋是对的。
“你不去会议厅吗?”谢蕴问,也坐到路斐身边,趁着办公室没有旁人,整个人都深深陷进那张柔软舒适的沙发里,使劲抻展四肢,闭上眼放松。
“现在去?我之后还要加班,跟着你的长官去探监,原本定好的约会只好推掉,已经很惨了,可不想现在就爆掉。”
路斐指了指颈后腺体的位置,笑着反问她:“约兰达都在里面了,你是殊勋的特助,不也是跟我在这儿偷懒吗?”
“约兰达天赋异禀,我比不了,”谢蕴几乎要滑到地毯上了,沙发陷下去的深坑里,只有一条手臂升起来,比了个“二”的手势,指尖直直戳到路斐眼前,用力晃了晃,“里面可是两个Enigma,压力乘以二,我见过的人里,只有她和你能在他俩生气的时候还能保持点行动力。要不咱俩换换,我来做情报局的局长,你去做殊长官的特助吧,你军校毕业后,不是也在殊长官手下做了两年副官吗?你可以的,执政官办公室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不干,”路斐把她的手打回去,“特助工资低多了。我宁可回去当副官。”
“真的假的?那要不我也回军队里去,混个副官做做?”谢蕴来劲了,一下子坐起来。
“你不是军医出身吗?还是第一帝国的人。”路斐又拍拍她肩膀,道,“专业不对,别想了。要是来真的,想辞职,我倒是可以招你当个情报人员,情报局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谢蕴听到“辞职”,干笑两声,道:“说说而已,辞职是不可能辞的,我超喜欢在殊长官手下当……”
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忽地打开了。
门口,一个身材高大、军装威严的男人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他的五官极其英俊,与他的气息一样十分具备攻击性,像是一种挂在脸上的、明晃晃的武器,使他站在任何人群中都极为醒目,不容忽视。
谢蕴弹了起来,恢复了军人的仪态,敬了个礼:“长官。”
路斐也同时站起来,敬礼。放下手后,他微笑道:“欢迎回来。”
殊勋看着他,点点头:
“嗯。”
“现在走吗?”路斐笑道。
“走。”殊勋的声音沉沉的,听不出喜怒。
路斐向前走了几步。
殊勋的目光越过路斐的肩膀,又落到谢蕴身上。
“谢蕴。”
谢蕴的信息素又开始往外丝丝缕缕地逸散,像是怎么用力也拧不紧的煤气阀门。
“回家休息吧。”殊勋对她道,说完,转身离去。
路斐对她挥手道别,随后,快步跟上。
两人搭乘行政电梯下楼。显示屏上的楼层数跳了几次后,殊勋开口:“人现在在哪?”
“取保候审中,在他自己家里,我派了几个人看着他。”
“另外两个。”
“都在医院。”
“元老院有什么动向?”
“流言满天飞,亚米尔.费斯的支持率跌到了谷底,元老院正在和我们抢选票。”
电梯里又安静下来。殊勋闭起眼睛,眉头微蹙,似乎正在思考。
电梯落到底的时候,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叮”,殊勋睁开眼,忽然又道:“又让你跟着我加班了。”
路斐正伸手为他挡着电梯门,闻言,有点讶异,又有点好笑:“这是我的职责。”
他们从西翼的非办公区离开,外面早已有两辆车在待命了。
“你的私人用车太显眼了,坐我的车去吧。”路斐上前,拉开其中一辆不太惹眼的车的后门,说。
殊勋没有异议,钻了进去。
路斐关上车门,坐到另一边,对驾驶座上充当司机的情报人员道:“去探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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