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贺可清赶到了现场。
本来这事轮不上她出警，可她问了一下地址，发现正是尘菲的住址，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进门的时候，发现上次跟尘菲一起在医院的那个朋友也在她家里，不免有些惊讶。
尘菲简要的把情况跟贺可清解释了一下，就被请出房间，方便贺可清带人进去检查。
她跟落云离一起并排站在门外，不过落云离却没有看她，像是在生闷气一样。
自从落云离说完那句模棱两可的话之后，她就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站在门口不吭声。
还是方才贺可清她们来的时候，她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再也不说话了。
按理讲，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尘菲还可能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应该会对这个情况觉得烦躁，或者生气，总之不会、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把注意力放在落云离的身上。
可她不知怎么回事，现在脑海里一直想的都是对方刚才说的那两句话。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什么第二次？
上次我已经太纵容你了。
上次是什么时候？
落云离说她纵容自己？
纵容？
这个带着宠溺和暧昧的词，用在两人的身上似乎不太合适。
要不要开口问明白呢？
尘菲不自在的用余光去看落云离，却发现对方靠着墙站着，目光半敛起来，因为楼道里面的光线有些暗，她有些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只是本能的觉得她不开心，而且是因为自己让她离开的话。
“你......”
“尘菲，我听他们说，你这边有嫌疑人提供是不是？”
尘菲刚准备开口跟落云离说些什么，贺可清已经带着人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房间里面我们都检查过了，基本上可以确定对方是撬开门锁直接进来的，但对方不像是一般的小偷，更像是有目的的找些什么东西，因为屋子里面条件的限制，一些痕迹的提取并不很有效。”
尘菲不得不把注意力从落云离的身上给拉出来。
这样的结果，她像是早有预料的，所以并没有抱很大的期待。
至于嫌疑人——
尘菲又看了一眼落云离，并没有避开对方，“隔壁的邻居刚才回来的时候，应该跟对方撞上了，根据他的描述，应该是......陆振伟。”
光是说出这个名字，都已经耗费了尘菲很大的力气。
贺可清听到这个名字后，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很不好，再出口的时候语气也十分急切。
“他知道你住在这里，难不成经常来骚扰你吗？我说过让你有什么事情记得来找我，你怎么......”
贺可清听她这么说，不免有些担心，还以为陆振伟这么长时间以来，都一直在骚扰尘菲，语气不免有些重了。
原本靠墙站着的落云离终于有了点反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宇间的愁色更加明显了。
尘菲见贺可清误会了，就赶忙摆手解释，“他之前没有来找过我，不过前段时间我回去吃了顿饭，她们想要我奶奶在项城的老房子的产证，我没答应，陆振伟这次撬门进来，应该就是想找这个的......”
贺可清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所以在她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
其实尘菲不太想当着落云离的面，说这些事情，但她转念一想，就算现在瞒着落云离，到时候她估计也会从别人的嘴里知道这些事情。
既然早晚都会知道，或许早一点把这些摊到对方的眼前看，也不是一件什么坏事。
“那你......”
贺可清听到她这么说，脸上又焦急了起来。
“没有，房产证不在家里，他找不到的。”
尘菲知道她想问什么，率先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答复，贺可清才稍微的松了一口气，又让跟着一起来的警员，去隔壁了解情况。
两人依旧站在门外，落云离除了刚才尘菲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有些表情，这个时候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
尘菲陪着对方站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走进了屋子。
不到十秒钟，又拎着几瓶水出来了。
“喝点水吧，这么长时间了，你不渴吗？”
她像早上在图书馆时那样，把一瓶水拧开之后，递了过去。
落云离迟疑了片刻，像是在犹豫，自己现在正在跟尘菲生气，就这么喝了像是原谅对方刚才把自己往外推的行为，但这又是尘菲亲手给自己拧开的。
最后她还是接过了水，不过仍旧没有跟尘菲说话。
看着对方脸上明显一副，我虽然喝了你的水，但我并不打算不继续生气的样子，尘菲难得在这个时候笑了出来。
只轻轻的两声，却还是被落云离给捕捉到了。
她原本脑子里一直想着尘菲刚才说的话，在心里推测着她话里那几个人名的含义，没想到尘菲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
可转头看过去，却舍不得打断对方。
最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小孩子气，可能是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最后只好转移话题。
“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知道了，下次再带你去吃那家烧烤。不过你不能吃辣，体会不到更好吃的方法。”
“谁说我不能吃了，上次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好好好，是意外......”
......
两人不知怎么聊着，话题就完全跑偏了。
楼道内的应急灯昏黄的光束，把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很长，从一侧看，像是两个人搂在一起一样，气氛正好。
贺可清带着人从隔壁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甚少在尘菲脸上见过这么淡然的笑容，因为经历的原因，对方的眉宇间总是带着淡淡的愁容，不像是个正青春的孩子。
可现下这个时候，倒是挺象个正常的会喜怒哀乐的高中生了。
她原本还担心尘菲会受这件事情的影响，现在倒是放心了一点。
“我们已经跟目击者了解过情况了，根据他的描述，可以找陆振伟去警局配合调查了，你也要跟我去一趟，顺便做个笔录。”
贺可清简要把情况介绍了一下，就想让落云离先回去，毕竟时间也不早了，她没忘这也是一个高中生。
结果还没等她开口，落云离就主动跟尘菲说，“我陪你一起去。”
她的话不像是在征求尘菲的意见，更像是早就做好了决定一样。
尘菲点了点头，没像刚才那样赶对方走，只是警告的应了一句，“那个你明天最好竞赛超常发挥，我可不想到时候你给陈思维找理由，说没考好的时候，把我拖出来。”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发挥的。”
得，没她什么事儿了。
眼看两人已经商量好了，贺可清也没拦着对方，只是嘱咐等会儿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让她先给父母打声招呼。
这是她们一起第二次坐警车，只不过这次不是回家，而是去警局。
晚上这个时间，警局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落云离跟尘菲刚从车上下来，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叫骂声。
一开始没人在意，还以为晚上哪个喝酒闹事的被带回来了。
可等三人刚走进长廊，对面的声音就清晰了起来。
“......哎呦，要死了，这哪里还有天理呀，”女人尖锐的声音，像是一道银色的勾子，划破了夜空，“哪有女儿说爸爸是入室盗窃犯的？我辛辛苦苦把孩子养了这么大，结果......”
落云离察觉到尘菲的脚步一顿，她刚想顺着声音望过去，结果刚才的叫骂声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她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就要冲过来，嘴里的叫骂声像是突然有了目标一样，“你这个白眼狼，你是要把这个家彻底搞垮吗？你都搬出去住了，你还这么不安生......”
黎云像是找到了出气筒一样，三步并作两步，就要来拉扯尘菲，被挡在尘菲面前的落云离给阻止了。
原本跟着黎云的警察，看到她要动手，赶忙反应过来，连拖半抱把人往后拽，“这位家长，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能动手......”
贺可清赶忙走到两人的前面，“闹什么闹？这是警局，不是菜市场，有什么话好好说。”
她吼完一嗓子之后，还不忘斜眼瞪了黎云一眼，后者的声音立马降了一个调。
“什么情况？”贺可清看向身边一个警察，“不是说要陆振伟回来调查吗？怎么她也跟着来了。”
警察对贺可清扬了扬下巴，“陆振伟也来了，刚到，还没把人带进去呢，这位就开始撒泼打诨儿，嘴里一连串的脏字骂自己的女儿......”
这警察估计也知道尘菲之前的事情，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一眼尘菲的方向，刻意压低了声音。
尘菲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落云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以为自己已经免疫了，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听着黎云赤|裸|裸的指控，她恍惚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没有变。
这时一直倚在咨询台的陆振伟，终于动了动自己的身体。
他先是走到了黎云的面前，“你看看你像是个什么样子，人家警察不已经说了吗，就是配合调查而已，你闹什么，这是什么场合？”
他装出一副家长骂孩子的模样，喝止了两声，黎云脸上挂不住，不过到底是停了刚才的胡搅蛮缠，原本吵闹的大厅突然安静了下来。
陆振伟又往前走了一点，站在了贺可清的面前，“贺警官，不好意思啊，家里人什么都不懂，一听到要来问话，就害怕，”他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容，说话间目光还不忘往尘菲的身上看。
他长得并不周正，此刻又胡子拉碴的，配上谄媚的笑容，实在不像是个正派的人，尤其是对方若有似无的落在尘菲身上的目光，更是让落云离恨不能把对方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落云离往尘菲的正前方挪了挪，挡住了他看过来的视线。
贺可清跟陆振伟打过交道，知道对方就是个老狐狸，如果没有他的教唆，黎云也不敢这么闹，偏偏对方装出这么一副样子来，让他们也没办法指责。
“陆先生，只是例行的询问，只需要配合就好了。”
贺可清压着怒气回了一句，就想让人把陆振伟夫妇先带走，毕竟尘菲还在身后，她不想对方再受到什么刺激。
可还没等她开口，陆振伟却突然拔高了音调，“菲菲，”他隔着中间几个人朝尘菲喊了一声，“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可好歹辛苦工作，供你吃喝，我不求你什么回报，可你也不能这么诬陷我啊......”
尘菲被他突然提高的音调吓了一跳，光是听到陆振伟的声音，她已经觉得有些恶心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报假警的事情，你已经干过一次了......”
“来人来人，把他给我带进去......”
贺可清紧赶慢赶的指挥，让其他人把陆振伟带到别的询问室里面，却还是让对方说出了一些伤害尘菲的话。
落云离赶忙扭头去看尘菲的反应，却见对方整张脸已经毫无血色。
单薄的身躯，在夜风里，像是枝头凋谢的落叶，摇摇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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