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记得这画不见了的……”
不苦蹭蹭蹭退后几步,抓着自家公子的胳膊不肯撒手。
“公子,这画怕不是有古怪,我听说书人讲过,那些女鬼精怪就喜欢藏在这些书画中引诱书生吸取精魄,咱们该不会真被这些脏东西缠上了吧?”
“胡说,话本故事而已,怎能当真?”章牧之看了一眼那张半开的美人图,只见美人拂面翘首以盼,一双媚眼确实足以勾魂摄魄。
“公子,我听过个土法子,若真有邪祟也能镇一镇……”
不苦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打断:
“心中无鬼又怕什么邪祟,收在包袱里,明日找那老伯还回去便是。”
“哦……”
章牧之转过身,但刚踏出半步忽又停住:“等等。”
“公子?”不苦疑惑看来。
章牧之想起沈梦鱼白日里说的那些奇怪的话,瞥了那画一眼,犹豫一晌又改了口:“……你随意处置吧,莫将画弄脏了就是。”
“放心吧,公子,我的法子一定管用。”
……
是夜,窗外秋风萧瑟,拂过枝头枯叶沙沙作响。
爬了整整一日的山路,好不容易睡上了舒服的床褥,章牧之却睡的并不安稳,许久未做梦的他竟梦到了白日里那荒庙中的情景,甚至比那还要恐怖,因为他只身一人闯入庙中,看到的不是沈梦鱼那张明媚的脸,而是一只恐怖的女鬼张着血盆大口要将他拆吃入腹。
他猛然惊醒过来,直摸到床板才松了口气。
然而他这口气还未松完,便立觉不对劲。
这屋内设有一床一榻,不苦睡在离床不远的小榻上,隔着黑暗也能听见那边传来的呼噜声。
若不是不苦,那床边明显凹陷下去的地方,坐的又是谁?
他额上冷汗骤起,想起床头的包袱里藏有他平日用的砚台,便悄悄伸手过去摸在手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果然看见床边坐着一大团黑影,他暗自吸了口气,使出十分的力气坐起身朝那黑影砸过去……然而却被对方先一步捂住了嘴?
“嘘,是我。”一道熟悉的女子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别出声。”
沈梦鱼?
章牧之忽觉浑身汗毛都松了下来,但随后又是一阵恼怒。
她一个女子怎能毫无廉耻之心,竟孤身夜闯男子的房间?而且门窗未动,她又是怎么进来的?
“沈姑娘。”他扯开她的手,争了点空隙喘道,“请你自重。”
“呆子,闭嘴。”谁知那手力气奇大,竟压着他的手腕重新捂住了他的嘴。
黑暗中除了视觉之外的感官尤其敏感,他只觉女子的气息呵在他的耳后,那触觉着实让他难以忍受。
好在对方除此之外并未打算对他再做什么,只轻轻放下床幔,拉着他一起缩在了帷幔内,又开了条缝隙,将他扯过来,手指朝对面屏风指去。
“你且瞧清楚了。”
他被迫朝那屏风看去,也不知是不是日近深秋的缘故,今夜的月光尤其皎洁,照的那屏风上的梅花也清晰可见。
那屏风立在一排木窗前,隔出来的一小块地方放置有恭桶,是夜间供他二人解决三急的地方,但除了恭桶之外,似乎屏风上还挂着什么东西,他仔细一瞧,才发现竟是那张美人图。
……原来不苦的土法子就是用秽物……
他无语半晌,又发现不对。
那美人图既是纸张,即便屏风再薄透,映出来的也该只是模糊的一团影子而已,但那美人的身形和墨重,怎的看起来像是……像是真有个人紧贴着站在那美人图前似的!
他刚想至此,便见那美人轻扭了扭腰身,竟真踏出莲步走出了纸画。
见此他倒吸一口冷气,却又听那美人忽而“哎呦”一声,似乎被恭桶绊了一跤。
“谁放的恭桶,真是晦气。”
美人踢开恭桶,摇曳着细软的腰身走出屏风,看也不看小榻上睡的正香的小书童一眼,径直朝床走来。
她先是侧耳听了听,似是察觉到床幔中传来的紧张呼吸声,便抬袖掩唇娇笑了一声:“公子既然醒了,又何必装作不知,小女子久居画中几多寂寞,公子难道就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吗?”
章牧之看向紧挨在身侧的沈梦鱼,却见她只冲自己挑了挑眉,竟没有帮忙的意思。
倒是小榻上的不苦听到动静哼唧了两声似要醒来,谁知还未来得及睁眼,便见那美人一甩香袖,一阵香风拂面,又使他睡死了过去。
“这会便无人再打扰我们了,公子……”
美人娇声唤着,葱白的指尖勾起那床幔轻轻掀开,本以为入眼便会是那俊俏书生惊艳的目光,谁知对上的竟是一双潋滟桃花目。
沈梦鱼笑看向云鬓花颜的美人,张口险些叫她吓破了胆:
“画鬼思情,一年未见你还是毫无长进啊……”
“啊!”
美人再也无法维持笑容,看见沈梦鱼便仿若见了鬼一般,转身便要钻入那美人图之中,谁知还未跑出几步,便被一只手揪住了后颈衣领。
“哟,这腿脚倒是快了不少。”沈梦鱼笑的宛若邪神降世,目光在她腿脚上扫了一眼,“不如我用朱砂将你定在那画里烧了怎样?省的你隔山差五出来祸害无辜书生。”
“妖师饶命,妖师饶命。”
美人哪里还有半点妖娆勾人的媚态,如今恨不能蹲在墙缝里躲过这一劫。
“二位,谁能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牧之脸色黑如锅底,立即下床将外衫穿好,点燃烛灯。
自打活了这二十一年,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离奇之事,比起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他更愿意相信这一遭事情是有人早早就下了套,而最大的嫌疑者便是这位自打第一面便故弄玄虚的红衣女子,沈梦鱼。
沈梦鱼见他这幅好似被骗财骗色的样子哭笑不得:“你以为这些都是我做的?”
“对,就是她!”美人这时候眼珠子一转,竟反指沈梦鱼控诉道,“公子,这一路上所有事情都是她指使我做的,目的就是骗你的盘缠,不然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做出深夜勾搭男子这般不知羞耻之事,我也是被逼无奈的,还请公子替我做主啊……”
说着便跪倒在地,娇弱无力的“嘤嘤嘤”抹起泪来。
沈梦鱼不气反笑:“不错,还会颠倒是非了。”
美人闻言身子一颤,乞求看向章牧之,谁知他却面色严肃并未说话。
就在这时,门外忽而响起敲门声,是周山循着吵闹声过来了。
“章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梦鱼一手拽起娇弱可怜的美人后颈向屏风后拖去:“你去打发他。”
章牧之看着两人的身影隐藏在屏风后,看了眼仍旧睡的呼噜震天的不苦,无奈摇了摇头,走上前打开房门。
门口果然是周山,见章牧之开了门便问道:“我起夜听到屋里有吵闹声,章公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他错眼朝内看了一眼,只见那小书童正在榻上睡得正香,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章牧之朝他温和笑了笑道:“无事,是方才不苦做了噩梦说了些梦话,劳烦周大哥关心了。”
“哦,无事就好,那公子早些休息。”
周山挠了挠头转身离开,心想这小书童做起梦来倒是另类,说起梦话竟像是个女人。
待周山走了之后,章牧之长吁一口气,立即朝那屏风走去,然而那里早已空空如也,就连那美人图也消失不见,就好似今晚的一切只是一场荒唐的梦一般。
……
此时小院的另一间客房内,沈梦鱼侧身坐着,一只脚跟压在凳沿上,手中正把玩着那幅美人图,只是那图上的美人如今正活生生的跪在她面前,除此之外同样服帖跪在地上的,还有白日里那个买画老叟。
只是两人如今真身半露,竟是张狐狸面。
“思情,当初我怜你真身俱损,允你栖身于此画之中,可不是为了让你去勾人精魄的,说说,这一年来吸了多少人?”
桃花目轻轻一挑,那美人便忍不住哆嗦一下,老实答道:“三、三十八人……”
她说着又磕头道:“可是妖师明察,我二人向来只取精气,不伤人魂魄,这三十八人最多不过病上半月,无人丢失性命,思情拿命担保,绝不敢欺瞒妖师。”
“哦?既无害人之意,又为何在画中使用妖狐一族的禁术移情咒?”沈梦鱼话至此,目光骤然一厉,“难不成你还想窃了那呆子的姻缘,与他真做一世夫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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