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玄武门之变(上)

一张无形而致命的巨网,已随着这冷静的部署,悄然撒向那些自以为得计的猎手。

她亲自将终结之地选在玄武门。此处不仅是太宗皇帝李世民射杀兄弟、奠定大唐百年基业之地,亦承载着李唐皇权最血腥的记忆。她要在此地,以一场更为彻底的风暴,为李唐国祚画下惊心动魄的终章,令李唐政变始于此,亦终于此。此乃天道循环,更是对煌煌史册最有力的宣告。

此后数日,长安城表面沉浸在新帝登基的喜庆之中,暗地里却似一张缓缓绷紧的弓弦。窦怀贞与岑羲亲自督办大典,将无数用明黄绸缎覆盖的“庆典用材”运入玄武门城楼,唯有车轮碾过青石板时异乎寻常的深沉辙印,暗示着箱笼内并非彩绸灯盏。

与此同时,宫城各门的守军换防似乎比平日更勤了些,新来的卫士虽规行矩步,低眉顺目,但那过于挺直的脊背和偶尔扫视四周的锐利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同于京营的肃杀之气。而在城西,南昌王名下的几处货栈近日忽然“生意兴隆”起来,一队队看似寻常的商队趁着暮色抵达,骡马车上满载着用油布苫盖的“货物”,压得车轴吱呀作响,唯有在卸货时那短促而整齐的号子声,隐隐透出军旅气息。

两市依旧喧嚣,酒旗招展,但细观之下,往日的纨绔子弟少了踪影,茶肆酒楼的角落里,多了些虽着常服却腰背挺直、目光锐利的陌生客商。一种无形的压力,如同盛夏暴雨前的低气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朱雀大街上的喧嚣都仿佛隔了一层,变得模糊而不真切。

直至大典前夜,最后的部署才在夜幕掩护下悄然完成。当沉重的滚木礌石被从城楼暗室抬出,迅速安置上玄武门城头,又以旌旗彩缎匆匆掩盖时,这场决定帝国命运的博弈,已箭在弦上。

血色黎明

大典当日,太平公主并未在寝宫中空候吉时,而是提前登临可俯瞰整个玄武门广场的宫阙高楼。楼阁飞檐下的铜铃在晨风中发出细碎清音,更衬出这黎明时分异样的死寂。晨光熹微,勾勒出她身着十二章纹礼衣的轮廓,宛如一位执棋者,于云端静观棋盘上的风云变幻。

守将李蔚无声近前行礼,以手中旗语昭示志在必得。她微一颔首,目光掠过墙垛口之后,那里看似旌旗招展,实则每隔五步便伏有精锐弓弩手,身旁箭矢成壶,滚木礌石堆积;而真正致命者,隐于城楼两侧暗室之内,数架床弩已校准完毕,森然弩锋所向,正是叛军首领必将现身之要冲。

“万事俱备否?”她声线平稳,不起波澜。

“回殿下,床弩校准已毕,弓弩手各配三壶箭,滚木礌石充足,足以御敌。”李蔚沉声应答,目光坚定。

她遥望薛璟大军潜伏之方向,虽目不能及,却似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蓄势待发的凛冽肃杀之气。

辰时三刻,旭日破云而出,万道金光洒向巍峨宫阙。庄严的《功成庆善乐》响彻云霄,盛大的皇帝仪仗逶迤而行,旌旗蔽日,卤簿威严。

文武百官依品级序列,缓缓向玄武门行进。队列中,同平章事姚崇垂首恭行,袍袖下的指尖却微微发颤。他虽位列宰辅,此刻却与寻常朝臣无异,唯有借眼角的余光,不断瞥向那紧闭的玄武门,焦灼地等待着城门洞开、兵甲涌出的那一刻。与他怀有同样异志的几个李唐旧臣,亦在队伍中面色苍白,如履薄冰。

他们望见城楼上太平公主那显眼的身影,见她凭栏远眺,接受着万众人的瞩目。那身影在他们眼中,仿佛已是棺椁中冰冷的尸骸。只待队伍进入含元殿,便要她血溅丹墀,诛伪帝,复李唐!

按照原定部署,文武百官作为先导已全部进入瓮城。紧接着,龙武军仪仗队列的主力便应向前移动,其前锋抵近门闸。只要全军顺利入城,便可按计划与含元殿内潜伏的精兵会合,里应外合,完成那致命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震彻天地,玄武门那两扇厚重的包铁城门……竟猛然闭合!门闸落下的沉重撞击声,伴随着机括咬合的金属尖啸,让城外所有人心胆俱裂。

《功成庆善乐》的旋律在城门闭合的巨响中微微一滞...但随即,乐章竟陡然一转,雄壮激越的《秦王破阵乐》以劈山裂石之势轰然奏响!战鼓擂动,号角长鸣,声浪如潮水般拍打着宫墙。

阴谋败露!城外的龙武军见情况不对,知事已败露,立刻撕下伪装——

“诛伪周,复李唐!”

一声疯狂的号令从城外军中炸开!叛军主力如潮水般涌向城门,开始猛攻城闸!

然,一切已晚。

城楼之上,太平公主眸光骤然冰冷如铁,右手沉稳抬起。

“放箭!”

号令既出,死亡之云瞬间笼罩了玄武门外广场。箭矢如飞蝗骤雨,蔽日遮天,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倾泻而下。冲在最前的叛军尚未来得及举盾,便被射成刺猬,踉跄倒地。箭簇钉入盾牌的沉闷撞击、撕裂□□的钝响、以及伤者猝然爆发的惨嚎,非但未曾被《秦王破阵乐》雷霆般的乐声淹没,反而与之交织融合,共同构成了一曲充斥着血腥与死亡的战场悲歌。

首轮箭雨过后,玄武门外广场已是一片哀鸿,叛军伤亡惨重。未等残存者从这迎头痛击中回过神来——

“床弩!放!”守将李蔚令旗狠狠挥下。

数架床弩同时激发,儿臂粗的巨弩发出撕裂云霄般的尖啸。首箭便将那名冲在最前、试图撬动门闸的叛变郎将连人带甲,死死钉在厚重的包铁城门之上!弩箭蕴含的巨大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带飞,“咚”的一声巨响,尸身如同献祭的羔羊般被悬挂于门板,鲜血顺着冰冷的铁皮蜿蜒流淌。

紧接着,第二支巨弩呼啸而至,将一名正声嘶力竭指挥冲锋的叛军校尉当胸射穿,余势未减,竟将其身后三名兵士串作一处!与此同时,合抱粗的滚木与沉重的礌石自城头轰然坠落,沿着甬道斜坡翻滚碾压,所过之处,骨裂之声令人齿寒,不绝于耳。

三轮精准而残酷的远程打击过后,玄武门前叛军已折损过半,残余者肝胆俱裂,斗志荡然无存。

“甲士出击,肃清残敌!”李蔚令旗再挥。

城楼两侧暗门洞开,埋伏在内的精锐甲士如潮水般涌出,重甲步兵结阵而前,步伐统一,如铜墙铁壁般向前推进。顷刻间,激烈的喊杀声、兵刃刺耳的撞击声、垂死者绝望的哀鸣,与那雷霆万钧的《秦王破阵乐》交织缠绕。这承载着太宗皇帝百战英魂的乐章,与城外血肉横飞的厮杀完美融合,仿佛一场精心编排、却又无比真实残酷的血色献祭。

广场此刻已成绝地。残存叛军困守狭区,欲冲击城门者被如林长枪戳翻,借石柱躲避者遭两侧交叉箭矢严密封锁,退路更早已被薛璟大军彻底锁死。

“殿下有令!”守将声震四方,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弃械跪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株连三族!”

最后的抵抗至此彻底瓦解。“铛啷”之声此起彼伏,幸存的叛军纷纷丢下兵刃,瘫跪于血污之中,哀声求饶,啜泣声与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弥漫在整个广场上空。

适时,无尘子现身城楼,仙风道骨,拂尘轻扬,声如清泉却字字惊心:“逆天而行,当受天诛!此乃则天大圣皇帝天威显赫,凡阻‘天凤’临朝者,尽为齑粉!”

太平公主独立于城楼最高处,十二章纹礼衣在愈发炽烈的晨光中熠熠生辉,纤尘不染。她俯瞰着下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阳光照在凝固的血液上,反射出暗沉而刺目的光泽。浓烈的血腥气与远处依稀残存的宫廷礼乐诡异交织,在空气中缠绵不去,仿佛一曲为旧时代送葬的无声挽歌。

数十载光阴流转,她的祖父太宗文皇帝在此射杀兄弟,奠定了李唐的江山;母亲武则天在此废黜皇子,迈出了通往权力巅峰的关键一步。而今,她立于此处,以一场更为彻底、更为无情的清算,为这宿命般的循环画下了句点。玄武门的血色,仿佛李武两脉与生俱来的烙印,终在她身上圆满合一。

“清扫场地,点狼烟。”她声音平淡如水,却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转向守将李蔚,“吉时将至,莫让这血腥气,误了孤的登基大典。”

李蔚躬身领命,旋即转身,向麾下挥动令旗。城楼东南角的烽火台上,早已备好的、浇灌了油脂的特制柴堆被迅速引燃,顷刻间,三股粗大的黑色狼烟翻滚着冲天而起,在湛蓝的天幕上划出刺目的印记,数十里外亦清晰可见。

1、历史上真实的玄武门之变没有记载详细的过程,本章为本人对历史的推演所写,篇幅太长,只能截成两半。

2、正史上的玄武门之变:在626年的玄武门之变中,李世民之所以能成功设伏,核心在于他提前秘密策反了时任玄武门守将的常何 。

李世民率亲信伏兵于玄武门内。当李建成、李元吉入朝行至临湖殿时,发觉有变,调转马头欲逃。李世民射杀李建成,尉迟敬德射杀李元吉。随后,尉迟敬德“擐甲持矛”入宫,以保护为名逼宫唐高祖李渊。李渊被迫立李世民为太子,不久后禅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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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玄武门之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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