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稍等。”

姜琰还在愣神之际,倏然感觉脸上扇过一阵凉风,门啪地一声在她眼前狠狠关上。

姜琰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沈瑜春关门时嘴角绷得紧直,皱着眉垂下双眸,看起来好像有些不悦。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心中愧疚:肯定是自己眼神太过直白让他感觉被冒犯了,等会儿要不道个歉吧。

少顷,原本关得严丝合缝的门被打开,沈瑜春又恢复了先前那一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常服,玄色圆领长袍滚着金丝瑞云边,长衣垂地,身姿挺拔清瘦,头顶明月高挂,清晖洒满大地,更显面前男子昳丽。

姜琰努力平复着怦然心跳,对他说道:“深夜多有打搅,请沈大人恕罪。”

沈瑜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淡淡道:“无妨,刚才不知是姜小姐来访,衣冠不整见客,不合礼仪,望姜小姐见谅。”

姜琰摇摇头。

沈瑜春连忙走出屋子道:“姜小姐有事找沈某?。”

姜琰点点头道:“沈大人您看过湖州漕船的核销账本了吗?”

春寒料峭,濯州虽然地处江南一带,但夜晚总还是有些凉的,晚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颤。

沈瑜春见姜琰被冻,立刻回到屋子里拿了件披风给她,但被姜琰拒绝了,她笑笑:“此事事关边军将士军饷发放,沈大人咱们还是快些去看看账本吧。”

估计沈瑜春也觉得她说得有礼,点点头,但还是将披风递给姜琰:“深更露重,姜小姐还是披上吧。”

说完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不然受了风寒,头晕眼花,恐怕出现纰漏。”

姜琰心想也是这个理,觉得沈瑜春人还怪负责的哩,将披风接过盖在身上。

沈瑜春径直向前走去,姜琰心声疑问,问道:“沈大人咱们这是去哪?”

沈瑜春比她更加迷茫:“不是说去看账册吗,当然是去三石坊……”

“姜小姐以为去哪?”

姜琰一愣,心想漕船的账本数据自己已经存在系统里了,直接就可以说,但沈瑜春又没系统,当然要去看看,一时间光顾着给自己打圆场,脱口而出道:“我以为要去你屋内呢……”

沈瑜春猛地挺住脚步,回头看她,眼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姜琰被盯得莫名其妙,半晌才回过味来:“哦哦哦不是,我不是说想去大人你房内,账本我已经记下来了,我是直接可以跟您说的……”

沈瑜春的脸色愈发奇怪,姜琰心想自己还不如不解释呢,越解释越显得她欲盖弥彰,所幸不说了,低着头快速向前走去超过沈瑜春道:“大人快走吧……”

沈瑜春在身后看着像兔子一样逃跑地姜琰,那张平常如古井般平淡无波的脸上升起了点点亮色,但转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由于三石坊是县衙库房,钥匙只有三把,县衙一把,户房主簿一把,最后一把便在当夜守值的吏员身上。

姜琰和沈瑜春都没有钥匙,二人到了门口四目相对,才想起来他们都没钥匙,只好折回去找守正厅的吏员拿钥匙开门。

姜琰心想今晚可真是一波三折啊,只是觉得奇怪——自己忘了也就算了,沈瑜春如此熟悉章程的人也会忘了吗,看他心不在焉的,他在想什么?

二人来到守正厅门前时,屋子里的小窗透出昏黄烛火,看来今夜是有人当值的。

沈瑜春走在前面伸出手敲门,深色的木门衬得他手愈发苍白,甚至要和满地清晖融为一体。

当值的吏员闻声开门,问道:“谁啊?”

沈瑜春回道:“深夜打扰,下官想借三石坊的钥匙一用。”

吏员闻言恭敬回道:“是沈大人啊,您要钥匙?稍等,我去找一下。”

“叨扰了。”

吏员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沈大人客气了,下官还未放衙,没到休息的时候呢。”

吏员闪身进了屋子,听见里面哐当哐当响起了翻找声,很快吏员就满头大汗地伸出一根挂着钥匙的食指十指道:“找到了!”

沈瑜春接过钥匙道:“多谢。”

吏员腼腆笑笑道:“沈大人客气。”

青石板路上出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沈瑜春推开门迎着月光点灯,姜琰则跻身来到木架前,将账本抱下,放到桌上,发现沈瑜春早已坐好,目光沉沉,姜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沈瑜春瞬间恢复清明:“抱歉。”

姜琰打趣道:“沈大人今日未免也说了太多句抱歉。”

这玩笑话是她壮着胆子才说出口的,毕竟尊卑有别,未料沈瑜春却是破天荒地轻笑出声:“抱歉。”

二人四目相对,随即都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

姜琰觉得玩笑也开够了,二人之间的气氛也不算太冷,收敛笑容正色道:“大人请看,这是去年年末湖州转运司漕卒呈交的造船所用铁器制物的费用明细,这损耗是不是也太大了些。”

沈瑜春虽然没听说过什么是“明细”,但也能大致意会到,觉得这词用得挺妙,将账本拿过去仔细对比道:“确实是大了些,我记得去年湖州转运司也是要了这么大一笔钱用来造船……”

说着他目光快速飞过面前架子上的几层账本,起身从中间那格里抽出了几本账册:“这是前三年的湖州漕运账本,因为还有旧账没有理清我便让兵部将这些账本全部快马加鞭运送过来,我记得前几年好像还没这么多。”

姜琰从平元十五年开始看起,仔细翻了大概近五年的账本,发现最开始的铁制材料费用确实都在正常范围内,她突然想起来,问了一句:“湖州转运使柳大人上任几年了?”

沈瑜春回道:“大概九年左右,我来户部时湖州转运使就已经是柳大人了。”

姜琰“哦”了一声,好奇地眨眨眼道:“大人您来户部多久了?”

沈瑜春愣了一下,回道:“五年吧。”

姜琰恭维道:“不愧是大人,短短五年就从户部主事升任侍郎,姜某敬佩不已。”

没想到沈瑜春听到这话却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瞬间蔫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又恢复了先前的紧绷状态,抿着嘴不说话。

姜琰心道一声糟糕,不会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吧,努力回想起原主脑中的记忆,试图从这些回忆里提取到一丝丝关于沈瑜春的传闻。

但都是徒劳罢了,原主那时候还处在痴傻状态,根本记不得太多其他的事情,哪怕记忆中隐隐有些模糊痕迹,却也实在无法清晰回想起来。

这下姜琰就是想安慰也无从下手了,一声不吭地做起事来,她又翻了翻相邻地区的漕运账本,发现别的地区也没有出现这种情况,除了梧州出现过一回铁定费用飙升的情况,她看到这儿沉思起来。

沈瑜春在旁边适时开口道:“那年梧州造船费用之所以飙升,是因为发生了洪涝,淹死了许多人,梧州知府为了使辖地尽快恢复,便对铁匠木匠等工人发放额外商银,所以造船费用高了些。”

姜琰“唔”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沈瑜春轻咳一声道:“有附加的信件证明,你可以看看。”

“好,”姜琰点点头,“但是我没在湖州漕运账本上看见任何附书,所以这是……”

沈瑜春面色肃然,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嗯,你想得没错,应该是有问题。”

“但……”他话锋一转,“我们没有证据。”

姜琰震惊道:“这是为何?!”

“铁钉等造船材料都镶嵌在漕船内部,光看是看不出来的,目前去往京师的漕船也没有出现过沉船等问题,我们此行声势好大,去铸铁局查看必然会打草惊蛇,若是真有问题,那他们肯定会在我们到达之前把全部的材料销毁。”

“湖州转运使柳大人和我在朝中属于不同党派,他不支持明相变法,贸然前去查看必然会留下口舌。”

姜琰侧目听着,心中更加郁闷:“这难道就是历史课本上的朝堂党争?保守派和改革派的碰撞,现实与理想的火花……嗯,听起来好像挺不错的,但是她真的不想搅这趟浑水啊……”

经历过上辈子的卷生卷死加班熬夜,甚至在生命最后一刻她都在祈祷自己能投个好胎,转眼来到这里,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半,怎么又开始不停地算账加班,而且……还被卷入朝廷命官的纷争里!

不要啊……

她的心中防线已经全面崩溃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回道:“那……那怎么办。”

沈瑜春眸色一沉:“暗访。”

姜琰试探问道:“怎么……算了算了,我不听了!”

知道的越多,责任越大,她不听,不参与就好了!

职场是这样的:他不说你不问,他一问,你惊讶。

这是姜琰的求生之道,但沈瑜春却笑了笑,姜琰看过去,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笑,但和之前不同,姜琰感觉沈瑜春笑的有点不怀好意。

只听他说道:“暗中访问当地漕运渡口,买下漕船,把漕船烧了露出铁钉,再称重,若是品质问题,便是他徇私舞弊,若不是,那就是他贪污军饷!”

姜琰痛苦摇头:跟我说干什么啊!我不想听啊!

姜琰嗯嗯点头,硬着头皮说道:“湖州在濯州和应天之间,您回去可以顺便查看……”

还未说完便听沈瑜春打断了她:“谁说我去的?湖州转运使柳大人见过我,我去不就露馅了?”

姜琰右眼皮狠狠跳了一下,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那谁去……”

沈瑜春微笑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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