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缈看来，刚刚认识的智械，在自己前来送它去维修的情况下，主动提出要送礼物，根本称不上是一件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她歪着头，连油门都不敢踩，生怕007在车上安装了炸弹要送她一命呜呼。
短暂的卡顿后，驾驶位处的大屏幕开始播放音乐。
紧接着，便是007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
“听我说，谢谢你。有礼貌的人啊，我要送你365个祝福……”
舒缓的纯音乐伴随着007的机械朗诵声音，沈缈有种早年听AI读小说的诡异感。
她手都快把方向盘掰断了，但007一边表达感谢，一边用它那“温和”的目光看着自己。
沈缈精神极度错乱。
怪不得乘客要投诉它，沈缈现在也挺想投诉它的。
007准备的演讲稿很长，被夸固然身心愉悦，但时间一久就变成了折磨。
系统早就乐开花了：“拉德曼搞出来的智械有点意思，统治人类暂且不提，但搞精神污染是有一套的。”
沈缈正处在走神的阶段，系统的话只听进去一半：“什么统治？”
系统咳嗽一声：“我说，这位同志看上去很有意思。”
沈缈“喔”了下，耐心等待007演讲完毕。
“最后，谢谢你，对我说了‘谢谢’。”
007的发言在谢谢中开始，以谢谢作为结尾。
沈缈长舒一口气：“那先去修理厂吧。”
她缓慢启动车辆，生怕007一言不合再来个诗朗诵。
007幽幽地扫了她眼：“你知道吗，其他人上下车关门都好重。”
沈缈专心开车的注意力被转移，没办法。007的语气实在是太委屈了。
她说：“我不知道。”
又连忙接了一句：“但我现在知道了。”
007抱住自己的腿，脑袋埋下去：“他们一点不顾及我的感受。”
“人类好坏，一点都不友好。”
智械虽然基于大数据而生，出厂时都是统一的配置。但在日常生活中，它们会因为不同经历而产生性格上的差异。
007继续说：“他们每次大力摔门的时候，我都觉得疼。那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沈缈恍然大悟：“对喔，就像鸟一样，车门是你的翅膀。”
她“嘶”了声：“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若我折我姐妹翅膀……”
007在数据库里搜索到了下半句：“我定毁你整个天堂。”
“啊对对对。”沈缈跟着导航转弯打方向盘，“但你不能这么做，因为那是你姐妹做的，本人禁止模仿。”
主打的就是一个已读乱回。
007张了张嘴：“有这种说法吗？”
沈缈笃定地点头：“有的。”
007更低落了：“看来是我学习得还不够多，我要更努力一些。”
就目前看来，007只是个因为别人不够礼貌而感到失落的小智械，并不具备危险值。加上路况良好，沈缈逐渐放松下来，甚至有精力宽慰它。
“这样吧，我跟公司申请下。”她说，“到时候给你准备一个‘关门请轻一点’的标语，让你隔车里循环播放。”
007点头。
从偏远小镇到市区的距离不算近，尤其是出租车没办法超近道，只能老老实实顺着大马路开。
人烟稀少，这附近连车辆都很少见。
直到天边的颜色从灰黄色变成灰黑色，系统突然出声：“有大瓜。”
沈缈精神一振：“什么大瓜？！”
话音刚落，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猛然从马路边冲到中央。他高举双臂，迎面对上朝自己飞驰过来的出租车。
沈缈是个标准的、有素质的五星好市民，玩游戏都会等信号灯的那种。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踩下了刹车，强有力的推背感让她被安全带勒得生疼。
她摇下车窗，破口大骂：“找死啊你。”
男人血糊糊地朝她走来。
沈缈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太简单。她忙关上车窗，准备开车绕过去。
在启动之前，男人敲了敲了车门：“你好，可以帮帮我吗？谢谢。”
“谢你个大头鬼。”沈缈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说要帮……007你干嘛！”
“谢谢”这两个字似乎成了跟芝麻开门一样的咒语，男人刚一说完，007就把后排的门打开了。
男人再度说了声谢谢，自顾自地上了车。
透过后视镜，沈缈瞥见那人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他的血液是绿色的，看上去有点恶心，也让沈缈笃定他根本就不是人。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要放他上车啊！就因为他说了谢谢吗！？
“对不起把你的车弄脏了。”男人礼貌地看着前排的一人一投影，“我会出清洗费的。”
007更开心了：“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我决定要送你个礼物。”
沈缈：？
出故障的智械会被维修，原本007的举动只需要做个心理疏导就好，但现在看来，大修迫在眉睫。
被迫再度听了一路的诗朗诵后，沈缈才后知后觉，转而问系统：“你刚刚说的大瓜是啥？”
系统：“认识他是谁吗？”
沈缈皱眉：“大哥，我穿越过来才几天，随便谁我都能认识，我是什么人口普查系统吗？”
系统：“楚尧知道吧，就是那个家喻户晓的虚拟偶像。”
这下轮到沈缈吃惊了。
“不是？啊？”她又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排的男人，他低着头，看不清楚脸，“不是你给我说的他死了？怎么又活过来了？你齐天大圣啊，还能改人生死簿的。”
系统：“从某种角度上说，诈死也算死。而且他死的是‘楚尧’那个身份，说他死了不算说错。”
沈缈倍感嫌弃：“那我还能把这个瓜放情报网站上去卖吗？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震惊！某公众人物起死回生，疑似吃了回魂丹！’”
系统：“你很上道，我看好你哦。”
既然系统都说了，那说明这么做是可行的。沈缈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回公司就把这个瓜先传到情报网站上去。
她就着后视镜偷偷看楚尧，男人旁若无人地处理着伤口，举止优雅至极。仿佛这里不是出租车，而是他带顶盖儿的后花园。
“所以他干嘛要诈死？”沈缈好奇问道，“该不会又是我不能听的事情吧。”
“也不算。”系统积极淡定地回答，“我不能讲，又不代表你不能自己猜。”
系统的意思沈缈算是听明白了，系统那儿能够获取到的情报会受等级限制，但她完全可以伪装成情报专家，专业打听八卦小能手。
她叹了口气：“果然没有人靠得住，凡事还得靠自己。”
系统：“？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人。”
沈缈选择跳过这个话题：“那么奖励呢？”她比较关心这个。
“他的瓜，至少得算个D级吧。”系统说，“D级情报能获得9天的生命值外加90积分，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沈缈目光落在90积分……楚尧的身上：“勉勉强强吧，才这么点，活着可真难。”
系统难得安慰了一句：“好好学好好干，保管你比王八还活得久。”
沈缈：啧。
她整理好情绪，装出满面愁容的模样：“你看起来不太好……”
说完沈缈便后悔了，这不是废话吗。
她忙补了句：“我的意思是，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既然是诈死，总得了解下原因吧。系统说“至少是D级”，那意味着楚尧身上还藏着更高级别的情报。
天选穷鬼加短命鬼的沈缈很难不心动。
接收到她好意的楚尧摇头：“不用了，谢……”
“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沈缈匆匆打断了他的施法前摇，“道什么谢啊，做人主打的就是一个助人为乐。”
楚尧冲着她的后脑勺苦笑，也是在这个时候，沈缈才真正看清楚了他的五官。
作为她的第一届瓜主，沈缈在得知“楚尧”这个名字时，就主动去搜索了相关的新闻。但无论是偷拍糊照还是高清大图，都跟面前这张脸对不上号。
现在的楚尧看起来不像是人尽皆知的虚拟偶像，更像是个普通人。
沈缈甚至觉得，他这张脸哪怕出现在垃圾站旁边捡废品，都丝毫不会违和。
改头换面这个词，有点耐人寻味。
沈缈下意识摸着下巴，开始思考怎么撬开楚尧的嘴。
她现在脑子清醒得可以去参加高数比赛，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必须先留个证据。
“那个，乘客你好。”沈缈犹豫不决的语气为她平添了几分为难，“是这样的，你现在乘坐的是拉德曼公司的无人驾驶出租车你知道吧？”
楚尧点头，墨绿色的眼睛古井无波：“知道。”
“实不相瞒啊，”沈缈长叹一声，“其实我是出来回收故障车辆的，按照我们公司规定，故障车辆不能载客。”
“有这种规定吗？”楚尧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方便的话，前面靠边停放我下去就好。”
现在已经临近城区，他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当然不方便！
沈缈才不会眼睁睁看着更高的积分在眼皮子底下溜走，她态度诚恳，语气平稳：“可以，但是在这之前，你能给我手写一份证明吗？”
这是她在短时间内想到的上策：“很简单，只需要写上情况说明，然后落款签字，咱俩再一起拍个照就行。”
楚尧拧眉，前面的都好说，但拍照……
他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委婉拒绝了。
沈缈脸色一变，迅速转换成失魂落魄的模样：“没关系，我这人做好事也不求回报。虽然你当时伤得那么重，本来我可以直接创飞你的，但我没有，因为我是好人。”
“只可惜啊，好人没好报咯。”
因为心情过于低落，沈缈手动操控的车辆没了章法，差点撞上道路中间的隔离护栏。
歪歪扭扭的行进路线让楚尧猝不及防的从右边“咻”的滑到左边，吓得他赶紧拉住头顶的扶手。
惊魂未定之余，沈缈一个急刹，随后面无表情回头。
咔哒——
楚尧听见了车门上锁的声音。
楚尧：就因为自己不给她写情况说明，她就要杀人灭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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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开出租的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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