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克：“额，洛瑞昂雄子、希维利安少将，精神海分析时间较长，检测结果还需要几星时才能出来。”
凌晨一点，精神海科室的灯照亮了寂静的夜。
梅里克医生打量着坐在科室里的两只虫，心里七上八下地紧张。
一小时前，时间刚走过午夜时分，精神科科室的门忽而被敲响了，正在值班的梅里克应声，打开门的医务虫面色僵硬地对他笑了一下，侧身让路，请身后的两只虫走进了科室。
梅里克看清来虫的身影后，静夜带来的困意瞬间消失。
来虫一雄一雌，雌虫是他的顶头上级，也是他的老朋友，第一军少将希维利安。
而走在他身前神情严肃的棕发雄虫……
梅里克曾私下查询过那场改变希维利安一生的事故，他见过这只雄虫的脸。
果不其然，医务虫开口介绍到：“梅里克医生，这位是希维利安少将的雄主，洛瑞昂雄子。”
面对面色不虞的雄虫，医务虫拿出了十二分的恭敬。
医务虫：“雄子希望知道希维利安少将精神海的情况，请您尽快为少将进行检查。”
很少有雄虫关注雌虫的精神海状况，梅里克不知雄虫所为何意，斟酌着问道：“请问雄子您是想了解哪一方面的指征？”
棕发雄虫：“所有。”
棕发雄虫眉峰低压：“给他做全方位检查，关于精神海的所有指标数据都拿给我看。”
棕发雄虫语气生硬，明显在生气。梅里克是一只已婚的雌虫，他深刻地了解生气的雄虫有多么可怕。
梅里克看了一眼希维利安，见他也点头了，立刻应声，请希维利安到检测室准备。
而检测全程，棕发雄虫都寸步不离地待在希维利安身旁，没有给梅里克留下一丝机会向希维利安询问发生了什么，他能提供什么帮助。
检测结束后，雄虫便沉默地坐在了科室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有雄虫在的地方，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梅里克：“那个，雄子，少将，你们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会，等报告出来了我再叫你们？”
梅里克看了一眼希维利安，委婉地建议道。
希维利安福至心灵，立刻接上：“是啊，雄主您先去休息一会吧，我在这等报告，待结果出来了，我再……”
洛瑞昂：“你再将报告数据改成一派太平的样子，再拿来糊弄我？”
若非亲眼见过希维利安的精神海，洛瑞昂都要被希维利安云淡风轻的话语搪塞过去了。
在被问及精神海状况时，希维利安一口咬定这是正常现象，每只虫的精神海呈现不同，自己常年征战，精神海的形态带有一些经历特征也很正常。
洛瑞昂没有见过其他虫的精神海，但那种只看一眼就极度压抑的黑暗，让洛瑞昂完全无法相信希维利安的话。
况且精神海的状况直接关系到雌虫的性命，洛瑞昂对此十分谨慎，在听完雌虫自信笃定的解释后，洛瑞昂只看着他的眼睛说了一句话。
洛瑞昂：“如果你不想跟我说实话的话，那就让医疗部的医生来告诉我吧。”
在希维利安接受检查的过程中，洛瑞昂详细查询了精神海相关的讯息，越查眉头越紧，越查脸色越差。
毋庸置疑，希维利安在骗他。
心脏像被压在了沉重的石块下，压抑凝重。
理智上，洛瑞昂知道，以自己和希维利安现下的关系，希维利安必然不希望自己知道他的任何弱点，以免变成日后攻击他的利刃。他会隐瞒精神海的问题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但感性上，洛瑞昂还是难抑不悦，可能是一声声“雄主”惑人，他总是下意识地想护他周全，为自己没有注意到他可能面临着这么严峻的危机感到烦躁。
洛瑞昂无声叹气：哎，是我的问题，本就是我欠他的，不该对他说重话。
洛瑞昂克制着燥郁的心绪，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开口：“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和医生沟通就可以了。”
希维利安看着洛瑞昂欲言又止，心中有股酸软的情绪流淌，令他陌生。
希维利安没再说话，起身坐到洛瑞昂身边，无声地拉住他的衣角。
洛瑞昂顿了一下，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一时间，科室里静地出奇。
梅里克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口。
直到此刻，他依旧在状况外。
他不明白希维利安与他的雄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雄虫显然在生希维利安的气，希维利安非但没有跪下请罪，竟然还敢坐在他身旁，而雄虫竟然……就这么忍下了？
这到底是劫后余生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时间安静地流逝。
洛瑞昂和希维利安难得这般平和地相处，即便两人心中都不平静。
梅里克：“雄子、少将，检测报告出来了。”
等报告的几小时，梅里克觉得自己难捱得像过了大半辈子，报告出来的那一刻，雄虫立刻睁开了眼睛，眼底没有睡意，一片清明。
梅里克：“希维利安少将的精神海情况……咦？”
精神海检测报告上显示希维利安的精神海从未经过修复，这不是一个已婚的雌虫的精神海特征。
已婚的雌虫，哪怕再怎么不得宠，被标记的当晚，漫溢的雄虫素都会沁入精神海中进行深度安抚，他至少应该经历过一次精神海修复才对，除非……
梅里克不安地看向希维利安：除非他的雄主不愿意标记他。
虫族没有解除婚姻的律法，如果雄虫霸占着雌虫雄主的位置却不对他进行标记安抚，那无异于断了雌虫的生路，让他在绝望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希维利安向梅里克点了点头，示意他无需在意，直接解读报告结果。
梅里克低头看着手中的报告，心中五味杂陈。
梅里克：“希维利安少将的精神海评级为D级，重度紊乱……”
梅里克硬着头皮将报告上的数据一条条解读给雄虫听，心里悲愤交加。
梅里克：他既然不愿意标记希维利安，还要特地在他面前揭他的伤疤，这样明晃晃的羞辱，希维利安在家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才变得如此沉默。
梅里克越想越心痛，然而雄虫似乎尤嫌不够，竟直接追问到：“以他现在的情况，还能活多久？”
洛瑞昂才查过资料，评级为F级的精神海属于彻底崩坏的精神海，意味着这只雌虫已经失去神志了，距离彻底虫化爆体而亡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D级仅次于F级，属于重症病患，少则几天多则几个月便会发展到F级。
那就是不可挽回的了。
最残忍的现实被洛瑞昂直言揭开。
梅里克沉默了片刻，深呼吸，垂下眼眸：“如果不干预的话……希维利安少将大概还有十个月的时间。”
梅里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着：如果您还有一丝怜悯之心，请尽快为他修复濒临崩溃的精神海吧。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话音落下，在空荡的房间内震起回音。
十个月。
希维利安在心里盘算着：跟我预估的差不多啊。
希维利安非常清楚自己的精神海情况，自己在战场上如何拼命、受过多严重的伤，身体可能会忘记，但精神海里都有痕迹。
他以远超同龄雌虫的速度积累军功，站上了他们难以企及的高位，同样也要在别的方面付出代价，这很公平。
只是……
希维利安侧首打量雄虫的脸色。
只是他不确定洛瑞昂会怎么看待此事。
他的命运已定，洛瑞昂在得知自己奔走维护的雌虫实际上是个短命鬼后会有什么反应？
他会想要尽快还他“清白”让他再去找寻新的“雄主”吗？
即便洛瑞昂的怪盗计划顺利进行，就凭雄保会的效率和立场，哪怕真要判自己无罪，来回的审判周期指不定要拖到猴年马月，十个月内判完不现实。
或者洛瑞昂会亲身上阵标记他，为他进行精神海梳理？
先不说希维利安自己的态度，就说那个歹毒的系统也不会允许洛瑞昂做出这样的事，洛瑞昂连拒绝刑虐自己都会受到系统的惩罚，更何况为自己梳理精神海，他的处境没比自己好到哪去。
还是说……
希维利安悄然松开了拉着雄虫衣角的手，心绪沉郁。
还是说，洛瑞昂会为他这段时间为自己吃的苦、受的罪感到不值得呢？
虽然希维利安不想试探洛瑞昂的虫品，但现实摆在面前，杂乱的心绪和浓稠的恶意层出，希维利安无法保持绝对的理智。
希维利安：你会怎么看我？
第一次，希维利安庆幸自己能听见洛瑞昂的心声，能知晓来自他的，真实的答案。
但这一次，他没能听见洛瑞昂或温和或愤怒的心声。
耳畔像被按下静音键一般。
洛瑞昂的心声静悄悄的，无声无息。
希维利安沉默地坐着，听见自己的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跳。
听见呼吸渐沉，听见心跳渐闷。
忽而，
衣料摩擦声响起。
失血冰凉的手背被覆上一片热度，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就在耳边，一个来自心里。
“别怕。”
第一次，洛瑞昂的话语与心声同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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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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