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又被人给掀开,陈郁南抬眼,闯入视线的是一位笑脸盈盈的女子,女子递给他水杯的时候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他接过水杯道谢,白彤彤笑问,“这位公子,你是很喜欢月亮么?”
陈郁南一口喝完水,喉结涌动,湿润的唇瓣一抿,转眸看向她。
白彤彤解释说,“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听见你在说梦话,你提到了月亮,我也喜欢月亮,你知道吗,在这大漠里,不仅是日落好看,等到月亮生起的时候,又是很美的一副景象呢。”
陈郁南低声,“你看不出来我是个俘虏么?”
“啊?”白彤彤惊讶捂嘴,“怪不得你身上有这么多血,我还以为你只是受伤了。”
陈郁南冷笑了声,“他们都在外边?”
“对。”白彤彤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少女的清香灌入鼻息,这让陈郁南立即又想到了伍榴月。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帮你逃走吧?”白彤彤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起来很真诚。
陈郁南问:“你为何要帮我?”
“因为你长得好看。”白彤彤冲他明媚地笑。
“你要怎么帮我?”
“这好办。”白彤彤嘿嘿两声笑,“我有迷香,等会儿我就去点燃,让他们昏睡过去,到那时,你就可以趁机离开了。”
沉默瞬间,陈郁南说:“若事成,我必报答你。”
“报答我?”白彤彤眼中霞光乱飞,她有些扭捏地说,“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可以——”
陈郁南感受到她的情绪,立即出声断绝,“我已心有所属。”
他说的斩钉截铁,白彤彤愣了愣,随后笑着说,“我还没说完呢。”
“那你继续。”
白彤彤歪头想了想,终是有些沮丧地开口,“我觉得我不需要你的回报,那我先去点迷香了。”
“迷香?”刚一转头,脑袋就砸到萧淮怀中,萧淮拎起白彤彤的麻花辫,“你这小女子,以为你说话我听不到么?竟然还想着害你的恩人?去帮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白彤彤急忙回过头来看着陈郁南,陈郁南扶额,看向她的眼神很是阴郁。
“我们刚才只是瞎说的。”白彤彤冲着萧淮辩解,“再说了,我屋子里根本没有迷香。”
“所以你是骗他的?”萧淮看了眼陈郁南。
白彤彤只好点头,她紧紧抿着嘴唇,用余光去看萧淮手指间捻着她的那根发。
萧淮没有要放走她的打算,此时陈郁南说,“没想到萧殿下心胸如此狭窄,还跟一个女子计较。”
“我不计较。”萧淮放开白彤彤后双手背到身后去,他看着陈郁南,唇边是不屑的微笑,“倒是你陈郁南,看来你这一生,都是被女子抛弃的命运吧?”
“你如何得知?”陈郁南抬眉笑问,“你是我的算命师傅?”
“我看你还是省点力气吧。”萧淮瞧了眼他身边的水杯,转头冲要溜走的白彤彤说,“这杯子你不要了?”
白彤彤忙转过身来,“要的要的。”
她看起来就像只容易被欺负的兔子,她再次来到陈郁南眼前,她大胆地看了陈郁南一眼,陈郁南读懂她眼中的歉意。
白彤彤走后,萧淮一声令下,马车大队便再次启了程。
马车平缓行驶,陈郁南掀开车帘一角,看见昏黄大漠被晚霞笼罩,这种略带凄婉的景象,让他很轻易就想到了伍榴月,她是清冷又妩媚,淡漠又不拘小节的。
马车走进春凉国的那刻起,萧淮便感受到了这儿的凄凉,他昂头高傲一笑,冲身边侍卫说:“这都快开春了,春凉国不愧是春凉啊,你看这城,像不像陈儒现在的处境?”
侍卫立即拱手表忠心,“是啊萧殿下,春凉国哪里能比得上我们秋温国呢。”
萧淮笑得灿烂,嘴上却说,“贫嘴,都夜了,还不赶紧叫他们快些?”
侍卫恭敬应声,扭过头冲马车大队吆喝了声。
夜晚的安静街道上,有几个少年挨家挨户传递信息,萧淮好奇,随手拦下一个经过他马边的少年问,“你们口中相传的,是什么消息?”
“这可不能乱说。”少年年纪看起来轻,眼神已然十分精明,他不动声色扫了眼萧淮的穿着,说,“这消息,可是要用银子换的。”
萧淮哑然,方才在大漠经过水铺子时,他将钱袋给了白彤彤,尽管他是很富有没错,但他现在身上可是身为分文,他侧目,冲侍卫咳嗽了声。
侍卫忙问,“萧殿下,可是这风太凉,嗓子不舒服了?”
萧淮“嘶”一声冲他使着眼色。
侍卫纳闷挠头。
“这位公子,没钱的话,就先放开我呗?”少年看了眼萧淮握住他衣襟的手。
萧淮松手后说,“你先告诉我是什么消息,我之后定会重谢你。”
“那你还是问他们吧。”少年双手一摊,“我可不做亏钱的买卖。”
此时正好有另一个男孩匆匆跑向这边来,萧淮唤停那男孩,男孩挤眉弄眼地说,“春凉国要大变了!据说陈氏两兄弟的身世大有乾坤!”
萧淮冲他道完谢后回头瞧了眼安安静静的马车,“陈氏两兄弟,不就说的是陈儒跟陈郁南么?这两人的身世不早就告知天下了?何时又来的大有乾坤?”
“这公子就不知道了。”那少年还站在萧淮马边没走,少年扬声道,“自古以来,狸猫换太子,这顶替冒名的事情,可是太多了。”
“你这话的意思。”萧淮思索着拧眉,“难道是说陈郁南跟陈儒的身份是对调了的?”
“哟。”少年扬唇一笑,他笑得有些狡猾,语气却是刻意的迟钝,“原来他们传的话的意思是像公子说的这般啊,我还以为呢。”
萧淮哼声一笑,“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肯定不是个小小传话之人吧?”
“公子。”少年低头拱手道,“我得回家吃晚饭了,就不扰公子清净了。”
萧淮目视着少年往后走去,他经过马车边,似乎很快地看了眼车轮,萧淮回过头来,冲着侍卫说,“走。”
陈郁南放下车帘,那少年的面孔雾气般浮在眼前,有些熟悉。
队伍浩浩荡荡来到豪华府门前,萧淮下马亲自扣了门,门被一个侍从打开,侍从面露惶恐,“这位——主公今晚无法见客。”
“殿下病情如何了?”萧淮行了个春凉国的礼仪,“我乃萧淮,与陈郁南一同前来。”
侍从年老,一听见陈郁南的名字,眼眶含上了热泪,他婆娑望向萧淮身后,低声喃道,“主公这几日一直念叨着郁南,没想到他就回来了。”
萧淮叹了口气。
“萧殿下。”侍从冲萧淮鞠躬,“我这就去通报。”
目送侍从跑到院子里去了,萧淮遥遥望去,院中灯火通明,却更显得寂寥,他转身走到马车前,掀开车帘看见陈郁南正在打坐。
“你还有这闲心?”
陈郁南抬眼瞥他,随后起身扒开他的手下了车。
“我也算是救了你吧?”萧淮给他打预防针,“你不会要在陈儒面前说我的坏话吧?”
陈郁南斜他一眼,“你的为人,用得着我说么?”
“我没欺负你就不错了。”见他进了府门,萧淮跟上来,说,“不过是为了让你老实而踢了你几脚,我萧淮,向来羞耻于用那些见不得人的伎俩。”
陈郁南只觉得萧淮很吵,脚步掺着他的烦躁,他踏上长廊,看见尽头灯下站着那位年迈侍从,侍从一见陈郁南,扬声便问,“您这身上是如何搞的呀?”
“陈儒在哪儿?”陈郁南问。
侍从一怔,“我听他们说是决裂了,现如今,您连一声哥哥都不唤了。”
陈郁南沉口气,几步走到侍从跟前来,“带我去找陈儒。”
侍从做了个“请”的手势,他转身带路,眸光像是沉入水底,染上悲切,他看过周围的一切,这院,这墙,这城,就像没了精气神,就像现如今身子衰弱的主公。
一扇大门前,站了许多侍卫小厮,还有侍女,她们都静静守着,一句话不说,有人听见动静,抬头看向从暗处走出的三位。
见到陈郁南后,他们脸上的表情生动了许多,又看见陈郁南身边的萧淮,他们都摆出一副不得其解的表情来。
再次踏进陈儒的屋子,陈郁南嗅到熟悉的檀香,他扒开层层帐子,看见柳清跪坐床边,双手紧握着榻上陈儒那柔弱无骨的手。
“你如今的模样。”陈郁南开口,引得柳清望了过来。
柳清泪眼涟涟,“郁南,你终于还是肯回来见他了,他快不行了,大夫说,他可能都撑不过今晚,你快过来看看吧。”
柳清始终握住陈儒的手,像求佛似的,她的眼神央求着陈郁南过来。
陈郁南慢慢地走,看过陈儒面容枯瘦。他来到床边时,陈儒虚弱地掀开了眼皮,“郁南。”
本是壮年,嗓音却跟过百的老人没什么区别,陈儒这命,也算不上好。
“陈儒。”陈郁南低声,抬起手来帮他掖掖被角,“你现在这副模样,跟爹有什么区别?”
陈儒面色一变,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柳清忙前忙后,又是给他擦脸又是给他喂水,好不容易平息之后,他缓缓看向陈郁南,却见陈郁南唇边扬出一个戏谑的笑。
“陈郁南你——”陈儒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我如今都这副惨状了,你却还是要这般对我?”
“殿下。”萧淮找准空子来到跟前,“郁南是我半路遇上,强制带他回来的,我知道殿下您身子不太好,但看他似乎没有一丝关怀殿下的模样。”
陈儒躺在柳清怀里,用力朝萧淮摆出一个笑脸。
萧淮便也以微笑相对。
下一瞬陈儒愤然骂道,“萧淮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过就是来抢我的位置罢了。”
静默片刻后,萧淮忽而一笑,眼中的野心全全冒了出来,“殿下,这位置抢不抢的,不都在那儿吗?现在这位置,难道还属于病入膏肓的你吗?”
陈儒一口血水喷出来,柳清拿着帕子给他擦拭,一向柔软的女子斜眼嘲讽起萧淮来,“只怕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萧殿下来管。”
“我不管,我就是路过,好来看看。”萧淮唇边挂着冰冷的讥笑,“好来替他送终啊。”
陈儒终于是气急攻心,瞪着眼睛咽了气。
陈郁南阖眼不去看,萧淮笑问他,“这春凉国怕不是已经无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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