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鸡蛋

自从苏酥从超市买了鸡蛋后,她每天的早饭就变成了三根水煮青菜和两个鸡蛋。

青菜是从家里后院那块自留地上拔的,采摘方便,叶子青翠又水灵,新鲜得能滴出汁来。配着有些噎人的鸡蛋吃起来刚刚好。

要不是要减肥,苏酥感觉她能一下子吃一盆水煮青菜下去。

只是苏酥今天在做早餐时,却发现橱柜里的鸡蛋好像又快被吃完了。这意味着她又得去镇上买鸡蛋了。

现在已经进入了三伏天,天气闷得像个蒸笼,水晶拖鞋踩在地上仿佛都在滋滋地冒烟。骑着车去镇上转悠一圈回来准跟洗了一场澡似的。

在这种情况下,苏酥非常不想辛苦骑车去镇上就为买几个鸡蛋回来。

就在她看着橱柜里仅存的四个鸡蛋安慰自己还能撑两天时,突然想到了一件被她理所当然忽略的事情。她的邻居好像开了一家养鸡场。

据说还是十里八乡最大的养鸡场!

所以说她根本就没必要千里迢迢地跑到镇上超市去买鸡蛋。

她仅仅只需要出门穿过一块油菜花田,然后右转到邻居家的养鸡场买鸡蛋就行。

记性可真差!

苏酥有些懊恼拍了拍自己的头,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记了。

只是当她努力回想着自己脑海里关于这位邻居的回忆的时候,却发现跟这位叫王闻王叔叔的交集并不多。

依稀记得他养鸡场的生意在她初中毕业那年仿佛出了什么问题,当时好像还有人找上门来找他闹事。

不久之后他房子后面那排建得宽阔敞亮的鸡棚就归了别人,再后来苏酥就再也没见过他,听人说他带着妻儿搬去了邻省老丈人家那边。

她爸妈还没有离婚时倒是在桌上谈起过他,只是说出去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他们埋怨这位邻居太过吝啬,明明有那么大一个养鸡场却不愿意每天分邻居几个鸡蛋。

想到这里,苏酥不禁冷笑出声。

苏明福和周小勤总是这样的,周围的邻居没人能在他们这里得一句好话。

他们从来都是抱着我穷我有理的强盗逻辑,却也不想想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只是邻居而已,人家王叔叔跟他们无亲无故的,凭什么每天白给他们鸡蛋。

她现在应该感谢苏明福夫妻俩因为欺软怕硬并没有当面骂过王叔叔。否则她就不好意腆着脸上门向他买鸡蛋了。

外面太阳太毒,苏酥攥上自己的小钱包后,又把房间角落里的雨伞给捎带上了。

也是碰巧,她刚走到王叔叔家门口,他们家的大门就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戴眼镜的文质彬彬的白皮肤中年男人。

他手里还拿着本账本和黑色水笔,应该是准备去记账。

看着门口大晴天撑着把雨伞的女孩,王闻有些惊讶,“小姑娘,你是?”

没有被对方认出,苏酥倒也不尴尬。

虽然是邻居,但苏王两家来往并不密切。苏酥小时候王闻或许还见过两回,但随着她爸妈离婚后,她愈发不喜欢出门,除了上学就天天缩在屋子里,两人一年都碰不到几次面。

顶着王闻疑惑的目光,苏酥很坦然,落落大方道:“王叔叔好,我是苏酥,家就住在您隔壁,咱们俩还是邻居呢。”

“苏酥?”王闻镜片后面的眼神茫然了几秒,稍许时间后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孩可能就是隔壁那对离婚夫妻留在家里的倒霉女儿。

他表情短暂地囧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镇定:“噢,原来是小酥啊,变化真大,叔叔都没认出是你。”

想到面前的女孩子只比自家儿子大不了几岁,王闻扶了扶眼镜,温声问道:“你来找叔叔是有什么事吗?”

苏酥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家里没鸡蛋了,我过来是想向您买一些鸡蛋回去。”

见王闻脸上浮现出迟疑的表情,苏酥心里了然,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叔叔您放心,我不占您便宜,该多少钱就多少钱。”

自己的心思就这样被一个小女孩戳破,王闻有些尴尬。

也不是他小气,主要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年苏明福夫妇俩也是嘴上说来买他的鸡蛋,等到一大袋鸡蛋到手之后又开始耍赖不给钱,说什么邻居之间要相互看顾啥的。

要不是王闻后来威胁他们要把这件事闹到派出所,估计现在那笔鸡蛋钱还收不回来呢。现在见苏家女儿也来买鸡蛋,他就下意识一下子想到了当年的事情。

他挠挠脑袋,不自在地给自己找补:“呵呵,都是邻里邻居的,叔叔怎么会这样想你呢。”

苏酥撑着伞倒是笑得很自然,还善解人意地给他递了一个台阶:“叔叔,外面有些晒,要不我们进屋说话?”

王闻连忙点头:“对对对,是这个理,倒是我疏忽了。”

他把手里的黑笔别在账本封面上,又把封面夹在咯吱窝里给她开了门:“来来,进来说话。”

由于经营着一家养鸡场,王家在清河镇里算是数得着的富户,在镇上大多数人家只能拥有一台摇头风扇时,王家已经安上了一台水空调,刚进堂屋苏酥就感受到一阵阵凉风拂在脸上,她不禁享受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多久没吹到了?独属于现代空调的冷气。

她家里那台老得掉牙的摇头风扇风力小也就算了,天气炎热的时候竟然连吹出来的风也是温热的,导致苏酥时常怀疑自己实际使用的是一个吹风机而不是一个电风扇。

而王闻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忍不住笑了,终究还是个小姑娘,刚刚再怎么装成熟装镇定,看到新奇事物还是忍不住露出一团孩子气。

他拿出玻璃柜子里的一次性纸杯给苏酥倒上了满满一杯可乐:“先喝口饮料凉一凉。”

王闻儿子特别喜欢喝可乐,每次一到夏天家里便要买好几扎大瓶可乐,有时候喝完了还得再去买几扎补回来。因此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苏酥也喜欢喝这洋汽水,还特地拿可乐出来招待她。

没想到眼前这小姑娘却很为难地看着他,冲他摆摆手:“叔叔,我不喝这个。”

苏酥不喝可乐的究极原因其实是因为减肥不能喝碳酸饮料。

但王闻听到她的话之后却身体一震,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怜爱。

跟她说话的时候语气轻柔地能滴出水:“没事,你喝吧,这个饮料很好喝的,你尝尝就知道了。”

王闻有些心疼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可怜见的,真不知道她爸妈是怎么当的,故意赖他鸡蛋钱也就算了,竟然连可乐都没有买给女儿喝过!真是太过分了!

苏酥并不知道王闻此刻的心理活动,她只是有些招架不住王叔叔突如其来的热情。毕竟她减肥是真不能喝可乐。

但她又不能如实告诉他,毕竟现在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可乐是碳酸饮料,更不知道为什么减肥不能喝碳酸饮料,甚至很多人不了解减肥这种行为。

因此苏酥只能编出一个蹩脚的借口:“叔叔,我,我不喜欢喝这个饮料,我喜欢喝白开水……”

苏酥开始还说得磕磕绊绊,后来却越编越顺畅:“这个饮料我觉得喝了不解渴,还是凉白开比较解渴,我喝凉白开喝习惯了。”

她自觉自己编得没毛病,却发现王闻的表情愈发难过,两簇眉毛呈倒八的形状撇在一起,仿佛要哭了一样。

苏酥:“?”不是,叔您怎么了。

我不喝可乐而已,您哭什么?

王闻感受到苏酥的视线,也很快注意到自己表情的不妥,连忙调整了一下脸部肌肉布局。

不行,这小姑娘自尊心这么强,为了掩盖她没从喝过可乐,竟然都骗他说她喜欢喝白开水了,他一定不能让她看出自己在同情她,表情一定要正常点。

他在心里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王闻,憋住,不能哭,人小姑娘看着呢。对,微笑,嘴角微笑,一定要控制住!

然而苏酥看到的却是他一副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非常奇怪的表情。

苏酥:“……”忽然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怎么办。

她有一瞬间甚至想要上去摇着王闻的手臂大喊:“叔,您别笑了,我有点害怕。”

还好王闻奇怪的表情并没有维持很久。他给苏酥重拿了个杯子倒了杯凉白开,自己拿着刚刚那杯装满可乐的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等苏酥的那杯凉白开喝得差不多了,王闻才问道:“小酥啊,你想要多少个鸡蛋。”

终于进入正题了,苏酥放才水杯,用手指比了个数:“二十个可以吗?我怕买多了放家里会坏。等我吃完了再继续找您买。”

只是二十个,王闻觉得直接送给她都没问题。毕竟当年她爸妈狮子大开口,可是一下子问他要了一百个鸡蛋,还不想给钱。

只是他还没开口说这些鸡蛋免费送给她时,苏酥就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他要说什么,提前拦住了他的话口。

“王叔叔,您鸡蛋平时卖多少钱就卖我多少钱吧。千万别因为钱的数目太少就直接把鸡蛋送我了。”

苏酥表情很认真:“我以后还会继续来您这里买鸡蛋的,如果我每次都只买二十个鸡蛋,您总不可能每次都免费送我鸡蛋吧。而且就算您愿意这样我也不会好意思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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