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负心期

宫道上一女子远远赶来,容色秀丽温婉,发间一只金色步摇随着风乱舞,她小心护着腹部,快步往他们这里走来。

这女子便是曾经的韩三娘,如今的韩妃娘娘。

李婳见到熟人却不敢打招呼,趁宁仇松懈的时候猛地后退离他数丈远,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鬼地方。

宁仇似乎还想前进,此时韩妃已经到来,“此处是宫里,宁大人何必与一个小宫女过不去?传出去也不怕人说闲话。”

这话若是出自容太后之口尚有几分威慑力,可韩三娘素来病弱温和,此时纵使是努力装出威严模样也吓不到那宦官。

宁仇姿态懒散的听完她说的话后,目光似笑非笑的睨了眼她的肚子:“这大冷天的娘娘可当心些,这可是陛下第一个孩子,仔细出了事。”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加重了语气,配上那双阴森森的眼睛是在吓人,三娘下意识后退半步,可很快又将脚收了回来。

“不劳您费心,太后娘娘也说过了这孩子不能有事,我自然会小心些。”三娘毫不退让,在狂风中颇有几分凌霜傲雪的骨气。

宁仇听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转头又将视线重新落回到才松了口气的李婳身上:“你可听见了?韩妃娘娘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三娘蹙眉道:“这与她什么相干。”

“我还以为故人相见,她会进娘娘宫里伺候着,”宁仇抚了抚被风的乱飞的衣袖,道,“即是娘娘宫里的人,自然是要担着干系的。”

轰隆一声,天边竟是响起一声惊雷,霎时狂风愈发肆虐,吹的人难以站住脚。

韩三娘当机立断回道:“我是有将她带进我宫里伺候的念头,但不知你口中‘故人’二字作何解?”

宁仇嗤笑,“李家三姑娘,曾经的逃犯后来被免了责,你也曾见过的吧。如今她哥哥白梦长因为贪墨进了狱,说起来她这身份也不该进宫的啊……”

韩三娘听后却是一愣,扭过头看了看李婳,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在场人看着她笑,尽是不解,几息后才听三娘解释道:“她算什么三姑娘,不过是长得像的人罢了。李家三姑娘的胎记在右边,这宫女的胎记却在左边,难不成人的胎记还能随着时间变化转移位置。

“我曾经在长宁见过她,难不成还能认不出本人?”

本来关于肚子里孩子的谈话很快变成了关于她到底是不是李婳。

也不知道纠结这个到底有什么作用,但他们既然在纠结那肯定是有用处的,于是李婳按照赵勤行教她的那么说:“奴婢叫阿顺,本来在卢府做工,后来白……公子见我长得像他妹妹便认我做了义妹。

“再之后我检举了他,没了去处。赵大人好心带我进宫,不信你可以去问赵大人。”

李婳知道她说的是假的,三娘也知道她说的是假的,但现在她们都要说她说的是真的,但看情况这宁仇并不相信她们的假话。

好在这人在还没闹出什么事之前就被别人叫走,说太后和赵勤行在等他。

宦官去后狂风也渐渐歇了下来,撑着站直的三娘在危险离去后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她们连忙上前扶住她上轿将人带回宫中。

锦瑟宫内唯有三娘一人居住,婢女太监若干,见三娘脸色不好连忙跑出去催太医动作快些,剩下的皆是急得在宫里头乱转,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本来在宫里想好好活着就难,好不容易有了个韩妃娘娘不磋磨下人兼之还是皇帝最喜欢的人,太后也不会对他们像对别的宫人一样随随便便就打杀,必须要尽心伺候着,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头上的脑袋可不一定保得住。

等太医说了三娘身体无碍后众人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此时也有了心思去管别的。

宫人小心道:“娘娘,太后刚才派人来说了,陛下晚上会过来看看您。”

在一旁听着的李婳不解,这皇帝要来看她,为什么要太后来派人说?还是说是太后安排皇帝什么时候做什么……

“姑娘……阿顺,你想什么呢?”三娘轻轻唤了唤她,小心看着李婳面色。

李婳反应过来后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掏出那个木雕小人,“这个是我刚刚捡到的,给娘娘看看。”

三娘伸手接过木雕仔细看了半天,忽地扬起了开心的笑脸,旋即又将小人塞回了她手中,“既然你捡到了,那就赏你吧。”

李婳握着木雕,回道:“我可不白拿人东西,就当是我赊账买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下来瞬间两人都笑了,她现在一个宫女能有什么钱买她一个妃子的东西,说这话不过是活跃下气氛罢了。

三娘自从几年前进了宫后见亲人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好不容易见到个和外界有联系的李婳,将她拉着细细问家中情况。

韩二郎仍是活力十足的开朗模样,但那韩宴……

李婳叹道:“他额头总是绑着东西,有时候会揉脑袋,好像很疼的样子。”

“大哥他从战场上回来的模样我曾见过一次,每夜里痛的睡不着,有时发作起来受不了了还会痛晕过去,那样子……”三娘捂住嘴巴,咽下喉中的哽咽声,“我宁愿他一辈子不去战场。”

当初没去战场时他们一家人住在小院里,纵然生活清贫了些可好歹隔三差五还能见回面,两位哥哥身体康健。

现在他们参了军有了官位,她进宫当了娘娘,甚至能称得上一声生死不见。

“罢了,”三娘扯出个笑脸,转了个话题道,“陛下晚上会来,你替我去外面看看他来了吗。”

说是去外面,李婳见三娘似乎极想见那皇帝,心中着急便多走了几步路,转了个弯进到了条路上。

此时夜色渐深,路两边立着些崎岖的假山,又有不落叶的树沙沙作响,搞得像是什么恐怖片场似的。

李婳不敢多待便转身打算回去,不料一回头就有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视线范围中,那脸极白,眼瞳却极黑,活脱脱一副鬼怪似的模样,便是胆子再大的人也禁不住这样吓,更何况她胆子本来就不大。

“你要死啊!”她拍着胸脯缓解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没好气等了他一眼却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鬼,不对这人穿着黑色长袍,衣袍上用金线绣着某样张牙舞爪的生物,再加上他头顶的十二旒冕……

李婳震惊,李婳入乡随俗下跪,“陛下饶命。”

不过十**岁的皇帝并未在意她的态度,反而目光看向远方,似乎陷进了什么情绪之中。

夜幕沉沉,唯听枝叶摩挲声里夹杂着幽幽叹息道:“一根树于殿堂之上,金银堆砌的无用朽木,谁会在意它何时断折?纵使今日我死,明日便能有新人被扶持上位。死与不死又有和区别。”

他目光中尽是深深死寂,轻嗤道:“他们不需要我,只是需要皇帝罢了。”

李婳听着他的话,默默思考自己要不要接话,但很快这皇帝又道:“你告诉我,我是谁?”

李婳听后也愣了。

他是谁?

当朝天子,庸碌之徒,一个掌中傀儡,权利之下的受益者也是牺牲品……

没有人再说话了,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也不需要她的答话,半晌忽听皇帝又道:“跪远些。”

李婳默默起身绕到假山后面跪着了,突然想起来她是帮三娘来看人的连忙探出头,却见远处亮起莹莹火光,数步之外众人由远走来。宫灯照亮了帝王服上细密金线,掩去了他那张脸。

随着人群一同出现的还有太监宁仇,他当即道:“太后娘娘请陛下有事相商,还请陛下速行。”

皇帝没有动,整个人像是黑暗中活活成了尊木讷装饰。

李婳听着也莫名其妙,说是让他来的是太后,现在又把人给叫走,真搞不明白在做什么。

寂静了一会儿,宁仇垂眼突然出言提醒道:“陛下慢行。”

鬼魅声音幽幽打破沉寂,两排宫人齐刷刷下跪,昏黄烛光下移在天子脚边,黑暗由脸部蔓延,将他吃的更死了。

夜中只闻风声啸啸,上空树叶哀嚎,无言催促着天子上路。

半晌,皇帝动了。

不发一言,只那么默默走着,借着旁人手里的光,走得缓慢。

李婳藏在暗处,看见两侧宫人手提明灯,摇摇烛火开了条路,而少年天子那身华重衣袍下,惨白的手规矩交迭,就这么被众人簇拥着,一头扎进无尽黑暗中。

路过李婳处时,他脚步顿了顿,“我曾和母后提的,放年纪到了的宫人出宫,她可同意。”

“如今事忙,太后娘娘心力交瘁,曾说日后再谈。”宁仇回答地干脆。

皇帝顿了顿,又道:“我,朕今日想见韩妃。”

宁仇答道:“这该问太后娘娘。”

灯笼光渐渐变暗直至消失,皇帝甚至还没进锦瑟宫的大门便被叫走了。

李婳恹恹回去,想着要是自己没耽搁这些时间说不定皇帝和三娘就见上面了。

[忘了说,皇帝不是让你跪远些,是让你滚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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