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是有些迷茫，她看着面前裴琼枝拦在她腰前的手，很是急迫，但是迫于面前这个人止步不前，没有办法，只是咬着唇看着周则景。
周则景眨了下眸子，她感受到裴琼枝灼灼的视线，她并没有看他。
周则景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我方才刚刚接触了你们娘娘，身上染了你们娘娘的病x，你如是碰了我，就算是之前没有染病，之后也是会染的。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先不用着急，等我换身衣服再来同你说，好吗？”
她的声音很轻，眸子看向那宫人。她看到那管事宫人脸上闪过了几分犹豫，但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周则景转身去了旁边的小院子，褪下了衣服，取了酒浇了自己的身子，选了身干净的衣服穿上。这期间，她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她的眉头紧蹙。
直到她推开门，重新回到那院落中，裴琼枝仍在廊下，不知道是不是他有外挂的缘故，他的听觉很是敏锐，几乎是在周则景开门的瞬间，他的眸子便向周则景的方向看了过来。
周则景轻轻瞥了她一眼。
那管事的宫人就站在裴琼枝身边不远处，见周则景出来了，神情有几分激动。
周则景走到那宫人身侧。
见到周则景的面色并不好看，那管事宫人的心凉了几分，“大人，现在如何？”
周则景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很久没有说话了，“娘娘的病症，是疫病，不错。”
这是一个肯定句。
虽然之前早已知晓，但是又再次直直在周则景的面前听到，她的心还是一颤，她的嘴唇微颤，“那，那，那……怎……”
“但具体是什么样的病，我……”周则景的眸子微动，李昭仪的病，周则景心中有了猜测，但是也不能完全确认，“你能跟我详细说说，娘娘的病，有什么具体的症状？我要听那些，之前没听过的。”
那宫人愣了一下，“没听过的？这……娘娘是从昨日开始，有些发热，午憩一会儿，下午娘娘便将午膳时用的膳吐了出来，又泄利不休……”
“那娘娘可有泄利时可腹中可有镇痛？”周则景打断道。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周则景的神情没有意外，这是点了点头。
“娘娘，似乎腹中并不痛，只是似乎泄利最后脱了力。”
“那娘娘的身子，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那宫人愣了一下，“什么……反应？”
她显然没有明白周则景的意思。
周则景正要解释，随即，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周则景的身后响起。
“就是说，当时李昭仪的身上，还有什么其他的反应，比如说身上有没有起过什么红疹子，脉搏是不是异常，四肢犯冷着一类的？这些都算。”裴琼枝温和的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周则景的身后，也不知道听了多久，这时候突然说话，充当翻译。
周则景只当是没有听见，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
“哦……”那宫人低下头，她的神情有几秒的茫然，随即，她猛地抬起来头，“颤！娘娘她从那夜开始，有那么两三次，身子突然颤了起来，手还不自觉地乱抓，我们当时都吓了一跳，几个人按她都没按住。”
周则景的眸子闪烁了一下，点了点头，她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明朗，但是随即又陷入的深深的疑惑。
“是……霍乱吗……怎么可能……”周则景喃喃道。
她这话一出，一旁的裴琼枝回过头来，眉间一挑。
那宫人也愣了一愣，“祸乱……”她有些小心的问，“那是什么。”
周则景没有说话。
她没有办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没有准确的化验周则景不敢完全的确认，但是，偏生那些症状，跟霍乱却基本符合。
周则景的眉头紧蹙，若是真是霍乱，那不大妙。
霍乱这种传染类疾病，传染性强，曾经席卷过整个欧洲，让中世纪这段历史，始终盖上了一层生与死的黑纱。在周则景那个时代，曾经为人类造成过七次大型的瘟疫，作为摧毁人类最可怕的瘟疫之一而闻名着。
周则景的面色惨白，这个瘟疫出现周则景生活的土地的时候，这个时代已经进入了近现代，封建王朝已然覆灭。它没有在哪个王朝存在过，如果真的是霍乱的话。
周则景确信，这对于这个朝代来说，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来说，都将是灭顶之灾。
“周大人！周大人！”
“阿景！”
周则景眸子一颤，陡然回过神来。
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好久的神。
她的身旁，那管事的宫人很是急切得看着她，而一旁的裴琼枝扶上了她的肩膀，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担心。
“阿景，你方才脸色好白，别紧张。”
周则景瞥了一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只是一眼，裴琼枝便立即缩回了手。
“抱歉。”他轻声道。
周则景没有说话，她阴沉着脸。
身旁那裴凌燕拨给她的一堆侍卫已经将李昭仪这几日所用的物件都聚集在了庭院的一处，以及李昭仪贴身穿过的衣服。
一个小侍卫跑到周则景的面前，“大人，我们依然根据您的命令将李昭仪生前接触过的东西都聚集在了此处。
周则景看了眼远处的院子。这个庭院是在主殿的后方，院子很大，周则景看向那堆叠在一处的衣物被褥，“好，烧了吧。”
那人似乎是愣了一下，“您，您说什么？”
“我说，烧了。”
周则景的目光冷静，“这些东西是不能再碰了，按理说应该拉到宫外再行焚烧，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你将人疏散，先将她的这些东西都烧了罢！不要留什么其他的，全部烧了。”
那人看到周则景脸上的凝重，张了张嘴，最终转过身去开始张罗起人来。
周则景拧眉，脸色很是难看。
她转过身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管事的宫人早已离开，她的身后只有裴琼枝一个人。
他的眉眼淡淡，看着周则景的眼眸如初见时那般温柔。
周则景哑然片刻，“是你做的吗？”
裴琼枝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真的不是，这样做对我没有好处。”
周则景没有说话。
他似乎有些急切，“真的，我没有使用任何的其他的手段，也不敢再……使用其他手段了，我，我………这件事，请你相信我。”
周则景盯着他，他似乎真得有些急切，与刚才的样子截然不同，周则景有时候觉得很是新奇，这个人，在旁人面前，还是那个靖王殿下，淡然温和，宠辱不惊，曾几何时，周则景眼中的他也是这样的。
但是现在的他，会急切，会同周则景讲话到语无伦次，会面对质疑说不出话，周则景沉默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她垂下眸，没有看着面色急切的裴琼枝。
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偏过头去，躲避了他的视线，“你跟我来吧。”
周则景说着，转身离去。
裴琼枝追了过来，他们停在了一个小屋子内。
周则景道：“你知道霍乱这种传染病的危害吧，若是在这个王朝蔓延下去，你会怎么办？”
“我……”
“说实话。”周则景的声音尖利。
“……”裴琼枝默了一瞬，“我不会管。”
“就算这疫病像中世纪的欧洲那样席卷了整个大陆，席卷了整个中世纪，你也不会管吗？”
周则景盯着他。
“是，我不会管。”裴琼枝的声音响起。
“所以，只要是不影响到你做实验，原则上你都是不会插手这个时代的，对吧？”
周则景的声音没有带任何的感情，她仿佛就是在陈述一件很是普通的事情，连询问的意味都不甚明显。
裴琼枝下意识地慌了神，“但是，如果你想让我帮忙，我可以帮你重新写一份程序，我之前说过，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变化，你先别不要生气，我会……”
“不必。”
周则景冷冷地打断他。
“不必特意为我更改你从前的行事，没有必要。”周则景的语气有些冷，但却很平静。
她的神情没什么变化，甚至没有刚同裴琼枝面前时说话都不自觉夹枪带棒。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询问一下你的态度，方便我之后的工作。如果真是霍乱，那么这场疫情，根本现在的医疗水平短时间能控制住的。”
但是，不能向中世纪的欧洲一样。
“我不需要你干什么，但是我希望你如我所说的，不要阻挠我干这些事情，最好不要妨碍我。”
裴琼枝忍不住上前一步，“不，我要跟着你，我说过，哪怕你不需要我，这是我在向你表达歉意，哪怕你不接受，我会让你看到我在改变。”
周则景摇了摇头，想也不想直接道：“不用，你的改变对我没用。我也曾经说过，你永远不会懂我在想什么，也永远不会跟我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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