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轻轻推了周则景一把，周则景茫然地迈近营帐内。
裴琼枝此时正立于帐中，他尚未束发，青丝随意地洒下，显然他是刚刚从床榻上起来。
周则景踏入的时候，裴琼枝一把搂住她的臂膀。
他听到裴琼枝的声音中含着焦急，“我方才收到衡的来信，说是刚才在帐外不远处发现了你，而且那里还……”
他还没有说完，便注意到周则景的打扮，此时的她，因为奔波了一个晚上，她的脚掌流的血早已经干了。方才因为坠崖，额头处血流不止，她的身上青青紫紫地全是伤痕，因为她全身是湿的，夏日的风一吹，她难免有些哆嗦。
裴琼枝心不自觉地抽痛，但他强忍着按下。
他只是扶着她的肩，关切道：“你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大晚上非要跑出去，而且甚至跳了水？”
说着，他指了下不远处的柜子上，放着的干净的衣物。
周则景看了裴琼枝一眼，仍然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回头指了下自己的身后。
裴琼枝这才转过身去，送她们来的衡早已经不见了，周则景身后跟着的一个瘦弱的身影。
那是一个少女，她的衣衫破烂，大腿一下的衣衫早已经撕裂，她垂着眸不敢看裴琼枝，身子却在发抖。
裴琼枝听衡说了，衡发现周则景要带走她时，周则景让他将这少女也一起带上。
他点了点头，“你先换，我会让人再为她拿一件的。”
周则景颔首表示同意，说完，裴琼枝就要起身离开，等两位姑娘换衣服。
可是听到这话，那少女却直直拉住看了周则景的手。她眼中莹莹泪滴，竭力摇着头。
周则景没懂她在拒绝什么，“……你不愿意留在这里？”
少女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穿这衣服？”
少女又轻轻摇了摇头。
“那是……”
“……我想一个人换……”少女有意无意隐藏自己臂膀上的伤痕，怯懦着说道。
等到周则景换好衣裳的时候，裴琼枝已经站在帐外呆了有一会儿了。
裴琼枝身边没有姑娘穿得衣服，原本方才准备好的，是一套小厮的常服。但是周则景将那套让给了那少女，让少女先换，等到自己进帐内换衣服的时候，发现派遣证这次送来的不是什么宫人服，而是给周则景穿得是太医院的官服。
周则景站定他身边，环顾四周。
“那姑娘呢？”
“她连站都站不稳也不愿意说自己是谁，我便让人带他回去休息了。”
她出来后，站定在裴琼枝的身边，正色道：“你听衡给你说了吗，那件事。”
裴琼枝点了点头，“嗯。”
“天亮不久后，陛下也会发现的。”
天子前往越山祭祀，是感召天下生灵，祈求万民平安。如果让他知道，在他所在之地，不远处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
周则景现在都能回想起，不久之前，那扑鼻的血腥味，漫山遍野的血，夹杂着身旁少女惊声尖叫。
恰好衡似乎在附近的山林中，听见尖叫赶过来，发现了他们两个，并将他们带到裴琼枝的营帐内。
裴琼枝叹了口气，“不，这个时辰，恐怕，阿兄已经知道了吧？”
他话音未落，谷雨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他赶忙到裴琼枝的面前。“殿下，不好，出事了！”
裴琼枝与周则景简单地对视一眼。
“今日辰时，在离咱们营帐十五里的地方，发现……发现……发现了一具尸体！！没有头的。”
谷雨顿了一下，“陛下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陛下震怒！”
他是天子，是为祈求天下太平来到越山祭祀，如今在这期间越山发生命案，变相不就是上天降下感召，说你这个天子德不配位吗。
“陛下盛怒，直接持剑杀了禀告消息的黄门，如今已经下了旨，限督查司三日之内查清此事，不然要将督查司司使的头拉出去砍了。”
“督查司？”裴琼枝皱了下眉，“不是管护卫皇家的吗？查案也不是他们分内之事啊。”
“是啊！”谷雨道，“可是陛下此番前往越山，是为礼乐祭祀，并不曾带大理寺的官员前来，根本不能查案。但是陛下认为，发生这样的事，是督查司监察不严导致，要追究监察司的罪责。”
“啊？阿兄这做法，未免有些……”裴琼枝满眼惊讶之色。
“可不是嘛，如今这督察司魏司使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裴琼枝点了点头，眉眼间闪过一丝忧虑，“老魏与我有些私交，我了解他，他只是一介武夫，根本不会查案，这么做，阿兄这么做，更是在为难他。何况他查案，他用什么查案，何况这里连个仵作都没有。”
“没有，但是有替代。”
方才裴琼枝与谷雨对话的时候，周则景始终是面色沉重，裴琼枝也早已发现，似乎从回到这营帐开始，周则景便没再怎么笑过，裴琼枝承认他有些慌了。
她此话一出，裴琼枝赶忙接道：“代替？”
“殿下！”你这声音陡然闯入，是白露跑了过来。
“殿下，督查司的魏司使请您过去一趟。”
“请我？”裴琼枝一愣，“我又不会验尸，请我干什么?”
“魏司使知道您与太医院的人相熟，求您为他选一个能验尸的太医前去助他。”
谷雨听到这话有些诧异，“什么？太医中哪里有会有人会验尸？”
此时，裴琼枝与周则景对上视线。
周则景向他点了点头。
*
彼时，督查司的营帐里，魏明正不住地叹着气。
他年过三十，身材雄壮，长发美髯。可是眼下，他眼中布满血丝，他心下焦急，正在帐内等得直转圈，终于，等到了帐内迎来一缕亮光。
正是裴琼枝与周则景掀帘而入。
他们刚踏入，魏明就赶忙迎了上来，“哎呦，殿下啊，你总算来了。”
他赶忙看向裴琼枝身边带来的人，“这位大人您快救救……额……”
此时周则景虽身着太医院的官服，但是身材体格，却一眼能看出是为姑娘。
魏明顿了一下，“这……”
“怎么？老魏你不信我，这是太医院里，唯一能验尸的大人了，皇后亲封的女官。”
魏明哪里敢不信，他知道这太医院的太医们根本不会验尸，他原本这么做也不过是想着病急乱投医，让靖王殿下知晓自己的难处，好凭着他们的私交让靖王在天子那里劝说一二，报下自己的性命，没想到靖王真得给他带来个太医。
“老魏，你这案子，如今可有查得头绪了？”裴琼枝坐上了主位，颇为闲适的饮了口放在魏明桌几上的茶。
魏明双鬓冷汗直出，“不曾啊，臣今晨一早便听下属说十里外发现了一具女尸，还没等臣让下属仔细探查，便接道了陛下旨意，让臣彻查此事，只限三日，不然就砍臣的脑袋，可是殿下你也了解，臣一介武夫，根本不会查案啊！”
裴琼枝眉眼中带着一股讶然，“那你该不会是这几个时辰一直都在等我，没有任何动作吧？”
魏明地下了头，声音也小了，“没人验尸，臣哪里知道这尸身是何人，如何能查……”
裴琼枝持续惊讶，“老魏啊老魏，我说你什么好，虽说尸体那里没线索你就索性在这里呆着不动了是吧，那这跟等死有什么区别，现在至少应该去查，宫人中人员自有定数，现在应该去看看宫里少了什么人，确认那尸身是不是宫中的人啊！”
“哦……喔！”魏明好像是突然被点醒，他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啊！”
督查司就是负责守卫的，调动人员去查宫中的人数并不是难事，魏明简单向下属吩咐了两句，下属得了命令，便离开了。
魏明此时转过头，裴琼枝坐在主位上淡然地饮着茶，周则景便走在他的身旁，她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魏明，目光锐利。
魏明赶忙道;“大人莫急，我这就派人，将那尸身挪到这里来。”
“不必，我自己前去那地方。”周则景淡淡开口。
“这是这地方，有些……额……”
魏明有些难以齿启，他行伍之人不怕血腥，可是面前这小姑娘，怎么看怎么瘦弱可欺，他怕开口描叙就把这姑娘吓的不愿意验了。
周则景去过一次，自然知道那是个什么景象。
“无妨。”
魏明松了口气，她还怕这女子害怕不敢前去，想来靖王殿下没有找错，如果这姑娘真得会验尸的话，也并不惧怕去这些血腥场所。
“那太好了。”接着，他向着裴琼枝作揖道：“多谢殿下助臣，将这位大人引荐。发现尸身之处血腥秽气，殿下就在此……”
“我跟着去。”
说着，裴琼枝跟上了周则景的脚步。
“啊？”
裴琼枝眉间轻佻，“有什么问题吗？”
魏明眼神在周则景和裴琼枝之间流连一阵，似乎是反应出了什么，但是他哪里还敢说，连忙作揖道：“没什么，殿下，微臣现在就带路。”
他急切地掀开帘子，却不曾想，刚一抬手，就直直撞上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被猛然撞到在地。
那是一位小姑娘，她被撞得有些发蒙，一时间竟没站起来。
周则景却认得她，贵妃宫里的宫人彩霁。
她怎么会在这？
彩霁回过神来，赶忙爬起身来，她的双眼通红，在魏明面前跪下，“大人，奴婢方才知道您在找宫中缺的人。奴婢前来是来禀告，今早奴婢们发现，贵妃娘娘不见了！”
周则景面色一紧，“你说什么？”
小周因为昨夜的事有点应激，加之发现了一个诡异疑点，所以本章心事重重，心里想了很多事，没什么心理描写，等她调整一下心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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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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