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则景让裴凌燕将贵妃与另外那人的信亲手交到天子的手中,自己则让人给魏明捎信,让他命督察司加急探查,尤其要关注这两天内可有哪位男子失踪。
贵妃宫的宫人们,据周则景推断,所有人恐怕都参与到了帮助贵妃出逃等大罪,且各宫人对于贵妃私通的事瞒而不报,这等罪责,不可姑息。最终由裴凌燕做主,全数收监入狱。
对于昭儿的承诺,裴凌燕也还记得,他吩咐的时特意叮嘱狱卒:只是收押,不能用刑。另外,贵妃宫中的昭儿也不必入狱留在太子跟前,由太子看顾。
而这些宫人的罪责审判,一切都要等到将贵妃找到后,亲自由陛下定夺。
督察司的人一个个将贵妃宫中的人拷走,周则景站在旁边,督察司收押了贵妃宫内三十六人,逮捕的现场,无一人说话,所有人都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周则景特意将昭儿带在她身边,他们站在贵妃营帐前,看着宫人们一个个被带走。看着昔日姐妹因为自己被带走,昭儿显得惶恐不安。彩霁被押走的时候,深深看了昭儿一眼,周则景看看,昭儿顷刻脸就白了。
贵妃一事重大,他们不知道天子知道贵妃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他一定会震怒,帝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一怒之下,杀了报信的人,再砍了涉事的所有人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那些贵妃与那人信,只有让裴凌燕送,且只能由裴凌燕一个人去送,才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周则景目送着裴凌燕离开,带着那一沓子信前往天子的寝帐,落日余晖铺满地面,不知不觉,她们已经从今早清晨忙到了黄昏日落。
周则景看到裴凌燕的身影,直到看到日落他的身影全然隐没在黑暗,这才离去。
已经一天过去,她这边的案子算是有了眉目,剩下的只需让陛下辨认那信上人的字迹,以及她们信中再加之魏明麾下督察司的结果,必然能知道,那与贵妃互相通信八年之久的人是谁。
根据信中贵妃与那人商量的逃亡路线,天子的兵力,不难将她们找到。
至于这后来找人、搜人,自然周则景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现在有些担心,裴琼枝那边如何。
无头尸既然已经证实了与贵妃无关,那这无头尸又是谁,又是何人所为,将其抛尸?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选择在陛下面前抛尸,是想为何皇家还是什么。
查清这一切,比周则景这边的事情要难得多。
裴琼枝回到营帐的时候,他掀开营帐的门,发现一人正坐在一旁一把交椅上。
裴琼枝微微一笑,他刚要出声喊她,却发现她的脑袋低垂,她的呼气起伏绵长迟缓。
她在帐中不知道等了多久,帐内不曾点灯,周则景应该是在落日余晖完全消散之前,便来到了帐内,她应该是在思考着什么,眼睁睁看着天色一点点褪去,她却无知无觉,直到双眼彻底阖上。
想来她这一天,应该也甚是忙碌。
周则景歪着头,全身依靠着交椅,她身上的红色官袍已经被她压出了褶皱,她的手腕尚保持着她拖着下巴时的姿势,她应该是正在思考着,然后下一秒就睡着了。
裴琼枝笑着看了她一会儿,她睡得毫无防备,宛如倦鸟归巢,在经历了一天的紧绷后,终于在此时此处,回到最令她踏实的地方随着黄昏渐暗,她终于卸下了防备,缓缓睡去。
她特意来等自己的。
想到这里,裴琼枝笑了起来,他心上涌出了一股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过家人,一直以来,他都过着一个人的生活,数据是他唯一所需要沟通的对象。
但是当他今天掀开门时,看到有一个人,就在这里等他。
她不知道他何时回来,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坐多久,但是她会一直坐到他来的那一刻。
那一刻,她的情感是属于他的。他觉得心中某个地方塌了一块,冰冷的外壳下骤然裂了一小道缝。
裴琼枝就静静地盯着她,黑暗中,在谁也没有看见的地方,裴琼枝的嘴角早已放下,他目光淡然,与白日无一,却不含一丝温度,如平静的水面,不会泛起波澜
他目光淡淡,目光却只是定在一个人身上,他第一次卸下了面具,出神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
周则景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因为被一股淡淡的香侵扰。
她一天内没怎么进食,腹中空空,那香味一勾,最终饿意战胜了困意,周则景醒了过来。
她先是感受到周遭的一点微亮,似乎是有灯火。
我这是在哪?
周则景迷迷糊糊的。
她尚残留着一丝梦境的记忆,在梦中她好像时而变成了贵妃跟人私奔了,时而又变成了凶手,将那尸身推落悬崖。
尸体……贵妃……我好像是来查案子的……不对……我是来找裴琼枝的!
周则景身子一直,“蹭”得一下,站了起来。
周则景猛然一回头,正撞上裴琼枝捏着糕点,二人骤然对视,裴琼枝冲她眨了眨眼睛。
营帐内依然很黑,只有裴琼枝那处点一起了一盏灯,但那点几乎是微乎其微。
周则景隐约能看到,裴琼枝的桌案上放着一个食盒,他桌案上还置着狼毫笔,周则景隐约能看出桌案上宣纸的墨迹还未曾干,他应该是还在伏案工作。
裴琼枝笑了一下,他看了眼手中的糕点,又看了眼周则景,眼眸微弯,“阿景,醒来得正好,我刚差人给我取了消夜——莲花酥,来,过来尝尝。”
说着,裴琼枝将手中的莲花酥向周则景的展示了出来,周则景的目光不自觉被裴琼枝的手上的东西吸引,裴琼枝手上吸引去,软香酥糯的莲花酥就勾着周则景。
周则景咽了下口水,她的目光向他处瞥去。此时天色早已全暗了下去,周则景记得她最后的隐形袜,是坐在营帐内,那个时候,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如今,缺月已经悬于暗夜了。
周则景忍住饥感,觉得现在还是先说正事比较重要。
她有些头疼的问道:“我睡了多久?”
裴琼枝掀起窗看了眼夜空,“约莫两个时辰了。”
裴琼枝微微一笑,“我见你睡得太沉了,就没叫醒你,让你继续睡了。”
周则景沉默看着那盏裴琼枝桌案微弱的星火,裴琼枝知道她睡着了,自己便不点灯,只是在桌前留一抹微亮,聊胜于无。
因为她睡了,裴琼枝在自己的营帐中便不点灯。
周则景蹙了下眉。
“……殿下应该叫醒的我的。”
裴琼枝闻言淡淡一笑,“只是再次歇息片刻而已,多睡一会,无妨的。”
周则景无言,她随手持起一支红烛,走向帐内的灯架上,一盏一盏点亮灯架上的宫灯。
“天色暗了,这灯,殿下还是点上得好,为了旁人,损了殿下的眼睛,得不偿失。”
周则景意有所指。
周则景点灯的时候,裴琼枝没有唤帐外候着的奴役们进来燃灯,而是坐在桌案前,拄着头目光紧紧跟随着周则景。
他眼底含笑,像是在欣赏周则景的行为。他很愉悦,像是对于周则景为他亲自燃灯这件事很是受用。
他弯头,语气中喊着笑意,却带着郑重。
“为了你,不说是抛弃这双浊目,抛去什么我都甘心。”
周则景持灯的手一抖。
今天的裴琼枝过于奇怪了。
从她醒来的时候,他的反应看似对她与平时不无不同,可是周则景就是感觉出了,他好像对她变得更亲密了。
掌灯的时候,周则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自己。期间周则景可以移动的时候动作大了些,周则景发现自己无论移到哪里,裴琼枝的目光都紧紧跟随。
她内心中心绪繁杂,表面上却不显,她持续着点灯的动作,只是弯唇一笑,平静地道:“殿下说笑了。”
等周则景点完灯回到桌案前的时候,裴琼枝又把那食盒推到周则景面前。
裴琼枝轻声道:“你这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吃点吧。”
周则景眉眼垂下,看到莲花酥出现的时候,她的唾液已经分泌地厉害。
那个莲花酥好像还是热的……
裴琼枝小声道:“话说,这食盒里面的莲花酥,还是燕儿的。他吩咐随从去给他去消夜被我撞见,顺便顺走了他的消夜,你快些吃,不然一会他就找过来了。”
周则景看着这精致的莲花酥,同样是今天一天忙前忙后,燕儿便回到寝宫还有消夜吃。自己这一天滴水未进,为贵妃的事忙前忙后,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胸口发慌得难受。
万恶的封建主义!
裴琼枝笑着道:“我知道你来找我是干什么,你先吃,一边吃我慢慢告诉你。”
周则景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地抓起了莲花酥。
裴琼枝见她的手摸向食盒的时候,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笑意。
他像是很满意周则景的行为,静静注视着她,看着她咬下一口莲花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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