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则景深吸一口气。她原本以为，这个秘密她会隐藏一辈子，将它带到坟墓里。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周则景露出一个极为疲惫的微笑，“我，来自一个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时代，甚至是来自一个与这个世界不同的世界，是另一个平行时空。在我那个时代，生产力的发展是这个时代想象不到的，生产关系的变化，上层建筑是现在人的认知水平所想象不到的。我们那里有更平等自由的社会，更为发展的科技，更为先进的医疗手段，那是一个比现在好了不止千倍万倍的世界，而我是来自那里。我脑子中的那个东西，跟我来自同样的时代。”
她现在刻意地没有再用周朝人听得懂的语句，生产力，科技，社会，上层建筑………这些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名词。
裴琼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眸子中难掩惊讶，“阿景，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不是这个世界……什么……”
周则景紧盯着裴琼枝，发现他的眸子间是坦坦荡荡的不可置信，他看着周则景，仿佛是在看什么已经病得有些糊涂的病人。
毫无破绽。
到现在为止，他还在伪装，演他那早已被周则景看穿的皮相。
周则景不禁冷笑，“我不是在说胡话，我是在给你机会。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秘密吗？”
“曾几何时，我以为在这个时代，只有我自己来自那个文明，只有我有那个文明的记忆，我孤独地呆在这个王朝中，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但我后来才意识，我不是唯一在这个时代的异客……”
周则景指了指她的太阳穴，“我脑子中那个“瘤子”，它不也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吗？若是它有实体，那他和我一样，也是这个时代的特殊来客。那个实体是否存在，是我曾经一段时间一直在想的一个问题，直到前几日，我在皇宫中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秘密，让我知道，那个人是存在的。”
周则景的眼神微眯，“只不过那个人一直躲在暗处，他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要观察我，在暗处折磨我，看着我崩溃看着我在胆怯中屈服……不是吗？”
周则景笑了笑，她的笑容带着阵阵凉意，在烟雾中，显得格外的凄冷。
“我给了你好多机会。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向我承认吗？……殿下？”
裴琼枝紧蹙着眉，眼中露出些许震惊的神情，他的嘴唇微颤，“阿景……你已经怔了……”
他伸出手，想触碰周则景的额头
周则景轻轻躲开，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是那个我脑子中那个系统对不对？
或者你一定跟那些系统有关系！
那个系统，是来自我那个时代，甚至是更高的文明下的产物，你来到这个时代，然后在我的脑子中，你在监视着我，我看到的东西你也能看到对不对……你一边接近我的身边，一边在我的身边观察我，一边囚禁我，对不对？”
她的语气凛冽，铿锵有声。
她试了裴琼枝许多次，但是裴琼枝次次轻飘飘地撇了过去。
这次，她再次看向裴琼枝。
迷雾之中，裴琼枝的面庞仍然有些朦胧，他看到裴琼枝似乎摇了摇头。
“阿景，你糊涂了。”
周则景闭上了眼。
她心中最后一丝的期望破灭，那股难受的感觉席卷全身。
“哈哈……罢了罢了……到现在这种地步，你竟然不愿意说……罢了罢了”
周则景的眼睛有些红了，她猛地将指尖上勤着的棋子一扔，“你看，我赢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落地声。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则景面前的棋盘中的五个白子早已连成了一条线。裴琼枝的黑子在一旁，似乎是暗暗摸清了周则景的游戏规则，有在拦截周则景，但是最终，周则景还是先一步连了五子。
周则景莫名其妙得一句话，让裴琼枝皱了眉头，而那棋盘发出的声音，正巧吸引了裴琼枝的注意，他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周则景浓烟中笑了一下。
“你到现在仍然都不愿意承认的话，那我便帮你一把罢！”
迷雾之中，周则景陡然从袖中掏出一个尖锐的物件，那细针头在黑暗中似乎是有一瞬在闪光，周则景将藏了许久的麻醉针向着裴琼枝的脖子扎了过去。
她的手刚刚出伸出，因为烟气弥蒙，他不能将裴琼枝看仔细，只是勉强朝着一个方向击去，她的手还没有碰上裴琼枝，突然间，一股蓝光闪过！
那蓝光闪得极快，一瞬间，周则景仿佛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要将她吞噬一样，顷刻间，她的身子几乎是飞了出去。
她的腰重重磕在了桌角处，撞得她五脏六腑差点移了位置，周则景几乎是立即疼出了眼泪，但是她根本站不起来，一股席卷全身的疼痛在她身上游走着，她的肌肉在不受控制的痉挛，胃里翻云覆雨的，险些让她吐出来。
这种感觉她无比的熟悉，是触电。
曾经，在为淑妃诊治是否有孕的时候，系统对她冒犯系统机密进行惩罚，就是这样的感觉，那是一种席卷全身的电流。
在周则景被击飞前的瞬间，她似乎在烟雾中看到了裴琼枝的身上，那一瞬，他的眸子间闪过的，是真实，震惊。
周则景露出一个很讽刺的笑意、仿佛是终于找到了他那春风不变的面具的裂缝，她第一次掰开那面具，看到面具之下的那个人真实的情绪。
周则景想要说话，可是浑身的疼痛几乎是让她窒息。她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她的双眼很红，但确实笑着看着裴琼枝的。
她勉强挤出了一句话，“怎么样……这样……你还有辩解的余地吗，身为一个从小生长在封建社会的普通人，怎么身上还有这样一个明显于这个时代不符的高科技，怎么想要伤害你，还有这样，让人触电的保护机制？”
周则景的声音铿锵，“被我抓了个正着，到现在，还不愿意同我说实话吗？”
裴琼枝留在脸上的，是错愕，他的眸子微颤，他紧紧盯着周则景，眉眼间尽是不可置信。
相比起之前他流露的关切与惊讶，现在他所露出的震惊的神色，便要显得真实多了。
周则景看着他，他站起了身子，看着不远处磕在桌角上无法站起身的周则景，他紧紧盯着周则景。
很快，他的脸上，那副震惊的神情缓缓的消失了，接近着，周则景听到，几乎是冷到几点的空气中，响起了一身轻笑。
裴琼枝的身形站在他的面前，周则景看到，裴琼枝的肩膀起伏着，他似乎是在笑。
那笑声与她往常听到的不同，曾经她觉得，裴琼枝的笑是带着暖意的，仿佛是春日中的池水，被日光选中，她将手放在水中，都能感受到水中流淌的暖意。但现在不然，他似乎还是原来的模样，也仍是在笑，但是笑声是不带一丝温度的。
“这些事，你不该知道的……”
几乎是瞬间，周则景感觉他身上的气质陡然变了。他的声音很冷，“你是如何猜到呢？”
周则景也回以微笑，“哈，你总算是承认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如何猜出来的。”裴琼枝冷冷道。
笑过之后，他终于卸下了那伪装的面具，露出的，是一派冷漠和强硬。
周则景靠着一边的角落中，在剧烈的电击过后，她不能站起，只能仰视着面前的人。那个人的面庞还是那样的熟悉，他淡色的眸子，柔和的眉眼，都与周则景记忆中那个无比珍视的人并不区别，但是内里，早已经不一样了。
现在的他，冷色的气氛将他笼罩，他仿佛是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情感，冷漠地看着周则景，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周则景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疼了，她有些不愿意睁开眼睛，她想要控制自己的身子不在发颤，可是根本就是徒劳。被电烫过，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好疼，可是还有的地方，比身上更疼。
“好，既然你不愿意回答我，那我换一个问法，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则景的抬起头,她的嘴角扯过一抹极为讽刺的笑意，“从那一夜开始的，那夜在越山我自己跑出去，落了水的那晚。”
裴琼枝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声音很冷：“我没有想到，这么早。”
“因为什么吗？”
周则景嗤笑了一声，“你猜不到吗？监视了我这样久，我连我是怎样发现的，什么时候发现的，都不知道？”
周则景的目光始终极为锐利地盯着裴琼枝，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周则景的错觉，裴琼枝并不肯与她对视，每每对上她的目光，在下一刻眸子都会垂下，换上一副冷漠的神色。
“你不妨告诉我，作为交换，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他的眼睛微眯。
周则景笑了笑，“好，这是你说的。”
“你可要听好了。”周则景的“因为你那时候的一句话。”
裴琼枝的眉头一蹙。
周则景讥讽地笑了，“我记得你的记性一项是很好的吧，虽然你用来跟我相处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我相信，你的记忆力一定真得很好。你不妨想一想，是哪一句话，露了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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