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荒到底想干什么?”
夏取良看着窗外的大雨,听见覆盖在其中的脚步声后冷着声音问道。
符管家久经风雨,从家主的态度里他就知道了这个男人的另一重身份,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家主的很多事情都是他经手的,他知道家主给自己定下的结局,唯独这个,是无法为世人所知的。
面对夏取良的这个问题,符管家低头笑笑。也好像不是在笑?
“国公爷,家主的事,您没有插手的权利。”
夏取良一噎,回头看着这位饱经风霜的老者,心底空落落的。
“他不肯吃东西,不只是因为身体原因,对吧?”夏取良问道。虽然是问句,但是其实夏取良很确定这件事。
符管家这倒是没有隐瞒,如实点头,道:“家主从回京以后,基本就不怎么进食了,就算是好不容易吃了一点,吃完也都吐了。”
咬着后槽牙,夏取良接着问:“药呢?不是有府医吗?”
符管家看了一眼窗外大雨,很平静地道:“喝不进去,喝完比吃饭吐的还厉害。”
“那我……”
话没说完符管家打断了他,“你做的他吃了,吃完背着你依旧是吐光了。”
夏取良沉默了。
这种事情,在十年前他刚上大荒山的时候石荒就是这样的,天天吃,顿顿吐,还时时找死。刚开始夏取良看着都觉得他活不长了,净看他找死,直到发现石荒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开始出手把这个诡异的小屁孩儿一点一点养起来。
花了十年才养出来的少年,下山不到半年,情况还不如他们初遇的时候。但是现在让夏取良拿不定的,是他家小孩儿现在心里的想法。
没有十年前的颓废,没有十年前的青涩直白,现在的石荒,修身养息十年后,变得稳妥、城府、冷淡。即便是一个锅里吃了十年,夏取良也不敢说他就多了解石荒。尤其是下山之后,石荒把自己一点一点藏了起来。
等到夏取良发现他已经几乎找不到小荒爷的影子时,已经晚了。一直被禁锢在身边,反而没能发现石荒潜移默化的改变。现在想来,这大抵也石荒有意为之。
他在世人心中一点点模糊自己的形象,从上山那天他就在做准备。可他到底想做什么,夏取良却猜不透。
夏取良倚靠在窗棂上,回身看向符管家,“您是来看着我的?他要入京?”
符管家先是轻颌,随即摇了摇头,说:“国公爷武功太高,换个人看不住您。如今圣京动乱,公爷毕竟是齐国人,不太合适乱跑。”看夏取良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符管家有补了一句:“这是家主的安排。”
夏取良安然了。
符管家看得无言以对,家主还真是这个人的软肋啊?!
符管家这才道:“家主不会入京。”
夏取良肉眼可见地显露出失望的神色。
符管家:……
夏取良抱着手扭头看窗外大雨,忽略他脸上奇丑的面具,画面还是很如诗如画的。雨打芭蕉的声音重重砸在耳边,夏取良却在想着,这雨,还缺一场惊雷。
“轰——”
惊雷如愿炸下。
石荒睁开眼,执扇撩开窗帘,只看到天边山川上残留的狰狞白光。
石荒深吸一口气,肺部一阵疼痛传来,石荒强行忽略了,喊了一声,“小栓子。”
小栓子立马走过来,石荒正在走神,没注意到小栓子霎时变了的脸色。小栓子看着家主惨白到无一丝人色的脸色,心脏沉沉坠下,但是已经没有药了,准确的说,是所有药都不起作用了。
顿顿一碗中药,不过是延缓一些衰竭下来的进度。
小栓子挂起帘子,无意间触到家主的手背,触感寒凉,家主的体温好像越来越凉了?错觉吗?
“如何了?”石荒问道。
小栓子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扬高了声音道:“内城已经打起来了,太子根本没有交涉的打算,围困宫城后直接动手了。今日休沐,百官都赋闲在家、禁军一分为二、太子手里有私军、势如破竹,现在已经和圣人直面对上了。”
“想来不出两日,太子继位的消息就该昭告天下了。”石荒很肯定这个结果。然后道:“通知驿站那边,动手吧,能留几个留几个。”
话说得很轻描淡写,只有实施的人知道这是个多血腥的命令。
小栓子点了下头,退下了,召来一个护卫说了几句话,护卫上马朝着城中而去,小栓子继续回到马车边候着。
在第二声惊雷炸响时,小栓子和护卫们从马车后取出棕灰的衣裳换上,就着雨水和药水搓洗干净脸上彩绘,露出底下一张张凛冽的眉眼。连腰间佩剑都换成了阔刀,再往马车边一站,一股属于镖局的剽悍架势就摆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原本被官兵紧紧关闭的城门被人拉开,一个人影从大门间露出来,还没看清人脸,一抹刀刃从胸口穿透而出。收回时开门的人倒了下去,却也牢牢卡住了大门,紧闭的大门就此裂开一条缝,随后越扯越大,大门彻底打开。
立在一旁树林子里的小栓子等人沉默无声,亲眼看着那个身穿北齐官服的中年人用命打开了逃生的门,随后一群人一涌而出,然后没跑几步发现了一旁的“镖局。
一个男人脸上还带着血,手上还提着带血的刀,顶着大雨朝着”镖局“飞奔而来,直接掏出一个锦囊塞在一个人手上,然后一群人抢了“镖局”的马匹逃脱了追杀的官兵。
官兵看着跑掉的人,转头看向镖局的眼神有些不善。但是一旁树林子里露出的一角马车,黄金穗子上挂着琉璃的铃铛,一看就是不简单的来头,于是官兵讪讪地退了回去。
看城门再次关上后小栓子回头看向身后”富丽堂皇“的马车,不用看都知道,家主对这个朝堂只会越发失望。
这件事情跟他们一个“路过”的镖局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只是恰好被城门关在大门外罢了。
看到城门大开后马车缓缓驶出林子,黄金锦盖落入官兵眼中,似是因为被措不及防抢了马匹,一脸”凶神恶煞“地走向城门,给官兵看得心里惴惴。虽然他们手上是还在淌血的刀刃,脚边还有尸体,但是这气势,愣是比不过一群干干净净的镖师,见鬼了。
眼睁睁看着镖局的车队大摇大摆地走进城门,意图阻拦的官兵直接被当场斩杀,那戾气把城门聚集的官兵都惊到了。最后派了两个人在后面跟着,直到看到马车走进了西街这才转身离去。
西街啊,惹不起……
那都是高官所在地。
但是马车进了西街后进入了一处荒废已久的宅院,在西街,或者整个圣经城,唯有这一处废弃的宅子。朝代更替时这里死了太多人,连地上鹅卵石都染红了,如今依旧能看见浅浅红色,所以朝廷也一直没有将此处安排官员。现在被石荒悄咪咪地占据了,也没人知道。
石荒进了宅子后先去看了清出来的通道。
这个地方荒废之前曾是石氏的产业,大周立国之后这个地方被家族所不喜,干脆赠予皇室,由着景氏去支配。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个地方还是由石氏后人来给它送终。
石荒粗略扫完一眼,直接在连廊上坐下,美人靠冰凉,但是石荒感受不到,他身上的体温确实在日渐降低,连石荒自己也感到不太相信。心跳伴着雨声鼓动,乱七八糟。平时没感觉,现在静下来之后石荒才发想,他心跳是不是有些快?
“家主。”
小栓子走过来,递来一只汤盅,拳头大的陶罐,汤料都熬得稀烂,直接喝就完了。汤里加了参须,闻着味道有些大,石荒闻到这个味道就有些反胃了,但是看着小栓子执着的模样,石荒微微一叹,接过汤喝了下去。喝完后喉咙里那一股反胃的感觉霎时就涌了上来。
石荒递过陶罐,捂着嘴依靠在美人靠上,压着想吐的冲动,任由雨丝吹拂在身上。肠胃抽搐痉挛,呼吸开始困难,但是看表情,石荒很冷静,只是拧着眉头,显得一脸困倦的样子。
小栓子直到手上汤盅都凉透了,这才离开,等到身影消失在拐角,石荒头一偏,“呕……”
墙角传来一声叹息,但是石荒已经顾不上了。
吐了一场,疼,手脚冰凉地刺疼,呼吸困难,心跳剧烈,但是石荒更大的感觉还是胃空得难受。
吃进去的东西好像堵在喉咙,胸口,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1762,”石荒在雨中艰难地喊了一声,系统有些沉默,很久后才说了,“宿主,我在。”
“那个不死的buff是关了的,对吧?”石荒问道。
系统再次沉默,随后还是如实地道:“是的,宿主现在如果受到生命危机,是真的会死的。”
石荒翻了个身摊坐着,道:“那要你有什么用呢?你到底是个什么系统?”
“辅助穿越系统……”
石荒睁眼,笑了。
终于,确认了!
系统哑然,但是收回话已经来不及了。
“辅助穿越,辅助,穿越……”石荒舔了下干涩起皮的唇,眉眼俱是笑意,但是深呼吸一场后一身懒散的气势霎时一收,变得比暴雨更冷冽。
石荒闲散着声音,一字一句地问:
“系统,我是第几次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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