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的望着放在以前是小学生课桌、现在是我的写字台上的那台笨重的笔记本电脑和它旁边更加笨重的针式打印机发呆。
“我还以为你挺有能耐的呢。”这次说话的竟然是打印机,而且它发出的竟然是那种冷嘲热讽的语气,“结果你还真够逊的,连个发了疯的胖护士都摆不平。老弟,你是不是撞车的时候把写作的那根筋给撞断了啊?”
我把头向后仰,用后背死死的抵住轮椅靠背,闭上了眼睛。
空谷幽兰女士拒绝接受我写的《若兰重生》,这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也让我本来引以为傲的写作自信心倍受打击——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被编辑退过稿了。
如果我能把这次失败的写作经历推给腿疼就好了。但是坦白的说,我的疼痛感其实比之前要好多了,倒不是因为我多吃了止疼药。
偷来的那60粒胶囊此时安全的藏在枕套里,因为我一粒都还没有吃。我偷这些药的目的其实只是为防止空谷幽兰女士借此拿捏我,因此我只要知道那些胶囊像鲁迅先生在《药》中写的那样“硬硬的还在”,我便放心了。
我想,如果万一空谷幽兰女士心血来潮去换洗枕套,应该会发现那些药的。但是我宁可冒这个险也要把药藏在那里,就赌一个她足够懒吧。
不过说起来,自从上次打印纸事件以后,我和空谷幽兰女士就再也没吵过架了。每天我的药都会按三餐准时送到我嘴中,我每次也会乖乖的吃饭吃药。不过我怀疑空谷幽兰女士已经知道我吃药吃上瘾了。
“得了吧郑撼,你丫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那台笨重的打印机又开始冷嘲热讽上了。
不,不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三天前的晚上,当我确定空谷幽兰女士已经回到她的房间以后,我偷偷的从枕套里摸出一粒胶囊,借着月光拿在手上仔细查看,我看到那胶囊上有非常浅的钢印,似乎是“code”什么什么的,后面还有几个字母实在是看不清了。我琢磨了半天,觉得“code”肯定不会是指“编码”的意思,那么我想之后的字母应该是“ine”,所以合起来应该是“codeine”。我知道codeine这个东西,但不知道它具体指什么成分。但是不论这codeine的具体成分到底是什么,只听这名字就知道这是种会让人上瘾的化学制剂啊。
“可你丫确实也越来越好了啊老弟。虽然你丫现在膝盖和腿块那看起来就像是3岁的小屁孩儿拿笔画出来的那样七扭八歪的,但你确实在好转。我觉得你丫现在吃不吃药都行。要我说你丫根本没必要再吃那玩意儿了,你这属于滥用药物。”打印机说。
我知道我应该停药,或者至少应该减药了,否则我一定会中了空谷幽兰女士的奸计染上药瘾。如果我不停药,结果我整个人就会像我的腿一样,因为错过治疗时机而只能困在轮椅中了。
好吧,从下顿开始减药。我决定空谷幽兰女士下回再送来两粒胶囊的时候,我就隔一顿少吃一粒。我准备把少吃的那粒药含在舌头下面,只咽下一粒。等空谷幽兰女士把水杯拿走以后,再把舌头底下的药吐出来也塞到枕套里面就行了。不过……要不然还是从明天开始吧,今天我还没准备好——我在心里盘算着。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可恶的打印机拿腔拿调的吟唱了起来,“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听着打印机的嘲讽,我一瞬间就做好了决定:等《若兰重生》的第一章——空谷幽兰女士读完满意的第一章——写完以后,我就开始减药,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
紧接着,我那忠实的仆人也跳出来发言了,它持反对意见的说:“那个女人疯了,你根本猜不出来她喜欢什么,你不管怎么写,也都只不过是冒险而已。”
而我另一位好像更理性也更冷静的仆人此刻也加入了辩论行列,它站到了反对面的反对面。它认为只要找到好素材,我自己就一定能感觉到,到时候写出一个绝妙的开篇就会将我之前花了三天时间胡乱写就、昨天晚上拿给空谷幽兰女士看的那些废话,狠狠的比下去。
“别装!你丫自己不知道你那段开篇写得有多次吗?”第二位仆人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你丫写那些垃圾的时候有用过一点儿心吗?你丫修改过一个字吗?”
是的,之前写那一千来字我一点儿心都没走,甚至写完都没自己通读一遍。我只不过是在剧痛中写下了那些文字,不过是为了求一顿晚饭,也是为了保命。那些文字不过是平平无奇、不痛不痒、似是而非的凑字而已。
“事实上”,我向我的仆人们和打印机坦白,“我已经灵感枯竭了。其实我的灵感已经枯竭挺长一段时间了,所以只好写些烂东西欺骗读者,我自己其实心里也明白。”
“哈!空谷幽兰女士早就把你丫看透了,傻波伊。”打印机继续用它那恶毒嘲讽的声音说道,“那你丫现在打算怎么着啊?”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必须得做点儿什么,而且动作得快。今天早上我没有顾虑空谷幽兰女士的烂心情而没招来祸患,只能算我走了狗屎运,按理说她应该再次打断我的狗腿,或者对我施以满清十大酷刑,用以惩罚我把《若兰重生》写成副德性。
我想,如果我能活着走出这荒山,我会给当今最具权威的书评人蒋力写封邮件,我会在邮件中这样写:“蒋老师您好:每次我的编辑丁丁老师告诉我您打算评论我的书的时候,我就会紧张得失眠。因为您虽然给过我一些好评,不过您也不止一次炮轰过我,尤其在我还是新人的时候。不过我现在想告诉您的是,如果您要评就评、想骂就骂吧,因为我已经发现了一套全新的书评体系了,这套体系我称之为‘荒山烤肉及水桶派’,不瞒您说,这套评论体系能让您和您的同行看起来就像幼儿园的小屁孩那么幼稚可笑。”
打印机笑了起来:“确实挺可笑的老弟,用意淫的方法给书评家写这些小作文让你像阿Q一样好笑。不过要是有时间的话,我觉得你丫还是多琢磨琢磨你丫的小说情节吧。”
是啊,打印机说得对,这会儿它端坐在课桌上开始对我傻笑起来。
“我恨你!”我对着傻笑的打印机咬牙切齿的低吼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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