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回来了，魂还在出走。
卢答转着笔，卷子摊在身前，长而翘的睫毛垂着，眼睛定在卷子上，看似认真思忖，但低头就会发现卷子洁白，只字未动。
卢答的目光慢慢飘向身侧无人的座位，收回来。飘，收回，飘，收回。
再忍不住，卢答用笔点点前桌后背，小声问：“诶，明子，你知道小……冉让去哪了吗？”
这段时间他早出晚归，在学校里也避着冉让。今天被班主任拎回来，路上想到要跟冉让坐一块，还有点不自在。
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没想到冉让人却不在。
明子把耳机摘下来，迟疑地看着卢答疑惑的面孔：“……他请假去集训了，今天刚走，你不知道吗？”
*
等课间，崔溯洄来时，就看见卢答郁卒地趴在桌上。
卢答枕着一只手，另只手在面前旋着笔玩，目光盯着笔，眉睫半掩，是带着倦意的姿态。卢答视线没有落点，浅琥珀色轻轻摇晃着，流着蜂蜜色泽，空茫得纯粹。
冉让不在，崔溯洄大大方方落座，托腮问：“这是怎么了？”
啪嗒一声，笔掉桌上。
卢答抬起脸，看见她来，眼亮了一下，像点星火，熠熠的，又马上灰灭。
他左顾右盼一会儿，见周围没人，才拉长了声音抱怨：“他走了，都没跟我说——”
“你俩不正冷战嘛。”
卢答别过脸：“那又不一样。”
“好吧。”崔溯洄不懂，崔溯洄尊重。
马上就要月考，两个人就着月考又聊了会儿，等快上课，崔溯洄看眼表，叫卢答：“走吧。”
“噢。”
卢答人站起来，还有闲心把转倒的笔扶正，乖乖跟着她走出教室才不解地发问：“去哪？”
崔溯洄挑眉：“把你卖掉啊。”
“好的，”卢答打了个哈欠：“记得联系小追拿赎金。”
崔溯洄：“然后绑架案就变成好无聊啊我们一起来花他的钱吧。”
卢答打个响指：“Bingo！”
等面前的路越走越眼熟，卢答才反应过来：“体育课啊？”
文科一班和理科一班是同一节体育课的这也是分班后不多的、三人能齐聚的时刻。平时都是卢答去理科楼那边等人，这几天他没上课，兼之心烦意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对呀，”崔溯洄惊奇：“我还以为你贫嘴呢，结果真忘记了？”
卢答笑一下，企图蒙混过关。
他平时为人处事主动，没人出头时也乐于站出来挑大梁，是很有能量的高精力人格。只是在熟悉的人面前却显得格外懒洋洋，一叫就跟着走，毫无戒备心。
因为这坏习惯被说过好多次。
“我平时记得的啦，这几天都没上课才忘记了。再说，”卢答企图狡辩：“崔崔和其他人能一样吗？”
崔溯洄扯扯嘴角：“要不是知道你小时候差点丢我就相信了。”
卢答摸摸鼻子，心虚得不再说话。
他小时候长得玉雪可爱，嘴巴甜又不怕生，大家都喜欢，过年时零食红包收到手软。有次出门拜年，小孩觉多，卢答一直在犯困。
他看父母还在和亲戚寒暄，人小主意大，便自己爬到旁边一同来拜年的阿姨车里呼呼大睡。
等要走时，卢珏旭和程度好半天都没找到卢答。一群大人惊慌失措，以为有拐子趁乱进院把孩子抱走了，差点把地皮都掀过来。
还是冉让凭借着身高劣势，看见卢答睡在了车里，把他抱了出来，好险没闹出大乌龙。
后续是卢答被家长耳提面命：不准这么没戒备心，不准在人多的地方乱跑，不准跑到别人车上睡觉，不准……
说来也奇怪，他没什么戒备心，见人先带三分笑，冉让却刚好相反，不爱笑，端的是一个生人勿近，仿佛世界上冷硬值是恒定的，卢答的刺都长在了冉让身上。
想到冉让小时候矮矮一个，却面无表情装个大人模样，卢答的嘴角就不自觉上扬。本来郁闷的心情，却因为始作俑者而明快起来。
崔溯洄看见他面色一时阴一时晴，疑惑：“美成这样，捡到钱了？”
“哪有那么好。”
卢答伸了个懒腰，顺便跟崔溯洄暂时告别，去里面的西操场。
说是一起上课，但两个班的位置刚好占据了操场的东西两端，得等自由活动时间才能一起。
体育老师知道重点中学课业压力重，要求宽松，带着大家热完身，又跑一圈，就吹了哨：自由活动时间。
日光刺眼，卢答抬手遮了下，见只有文一班解散，决定先去旁边的小超市买饮料。
冰柜前没什么人，不似平时下课时摩肩接踵，寥寥几张面孔，也都是熟人。
卢答拿完饮料，转身去结账，看见自己的前桌明子和她的同桌雪芽。两个人戴着同一副耳机，明子说了什么，巧笑倩兮，雪芽看着她，也露出浅笑。
卢答打了个招呼，明子挥挥手，雪芽收起笑，只朝卢答颔首。她人如其名，像雪，只在明子面前稍微热情些。
她们俩正好和卢答排一块儿，后面也还有几个同学，卢答便一起结账：“刷我的。”
他又拎了条收银台前的糖，朝后面一行人晃晃，酒窝落在颊侧，灿烂得可爱又可亲，好招人喜欢：“刚好碰见，请你们喝水啊。”
卢答虽然不常上课，但和同学关系都很好，平时也会互相投喂，大家不多客气，纷纷道谢后，一起走了出去。
闲聊几句，卢答看见东操场最末尾的班级解散了，便挥手和同学告别，找崔溯洄去了。
他小跑着过去，衬衫下摆半扎进短裤，跑动间发丝微乱，分明穿着同样的夏季校服，身姿却显得格外绰约灵秀。
卢答是不上相、动态比静态更抓人的那款好看。
操场上有不少人，但卢答是里面极其亮眼的存在。
有女孩站在原地，看卢答远去，想起了他刚在收银台时的笑脸。她情不自禁地握紧手中的饮料，冷饮瓶身上还带着水珠，沾湿手心。
“千万别喜欢他。”
明子神出鬼没，挂在雪芽身上，像个幽魂一样飘到她身边，轻轻耳语，声音也幽幽的：“是没有结果的哦——”
女孩见惯了明子的神神叨叨，红了脸要赶她走：“我、我那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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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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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R.果然梦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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