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中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计划被打乱,火车被迫偏离既定轨道,横冲直撞驶向未知的迷雾。在跟警察一番艰难的交流中,他们得知手机寻回的可能性很小,那群人是老手了,身上带着刀,路上出现的“好心人”很可能是他们的帮手。
原来目视他们逃离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巴黎的夜晚似乎跟国内没什么区别。世界像被一张黑色幕布盖住,人们在小小的空间里支起架子点了灯。路过的车灯像微风一样,把黑暗的世界掀开了一个角,又很快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异国他乡,手机被抢,实在是一件让人高兴不起来的事情。
邹晚天的眼神一直放在慕秋水身。明明被抢手机的人是他,不高兴摆脸上的却是慕秋水。
“你笑什么啊?”慕秋水无语地回头瞪他。
“有什么好高兴的?没手机还高兴啊?回去我看江阿姨不得骂你!”
邹晚天按住自己的嘴角:“你已经骂过我了,别让我回去再挨我妈的骂了。”
“哦,”慕秋水努力板着脸问:“你是在撒娇吗?”
“要撒娇吗?”邹晚天变得很好说话,“怎么撒娇?慕哥教教我?”
“……”
慕秋水比邹晚天大几个月,但邹晚天从没喊过他一声哥。两人同一届,也算是一般大,慕秋水不在这方面好强,也没强迫过他一定要喊自己哥哥。
这是头一回。
“谁要当你哥了……”慕秋水半晌憋出一句。
“你刚刚说喜……”
话都没说完,慕秋水就飞快澄清:“又不是我当哥你当弟的那种喜欢!”
据说遭受枪击那瞬间不会有特别强烈的感觉,因此也不会产生剧烈的反应。
邹晚天觉得自己很平静,就像被子弹击中了。
“那是什么样喜欢?”
他的声音平稳得就像街道间穿梭而过的风。
慕秋水抿着嘴唇,表情有些复杂,好像在说:你怎么不懂,你真的不懂吗,你不会真不懂吧,你几个意思,我怎么说你才懂,靠,邹晚天你个傻蛋。
“有这么难回答吗?”邹晚天说,“我知道你喜欢我,你要是不喜欢我,我俩也没法一块玩这么久对不对。”
慕秋水两道眉头又拧在了一起。
“你低一下头。”
邹晚天乖乖照做。
“再低一点。”
邹晚天“嗯”了一声。
他们旁边就是闪着白光的“POLICE”牌子。
“……算了。”
慕秋水突然伸手扯住了邹晚天的领带,往前一扯,扬起了脸。
目光相接,呼吸相缠。
他们有过无数次这样贴近的距离,却第一次想称之为“暧昧”。
神啊。
这也太近了。
察觉到慕秋水的意图,邹晚天感觉那枚子弹开始发挥作用了。
但他的心没有死亡,而是激烈地跳动起来。
他想到升起的热气球,想到弹跳的乒乓球……思绪绕了地球一圈,又回到了眼前的慕秋水认真专注的眼神中。
慕秋水的眼睛看起来有点烦,有点紧张,有点不知所措。
“不亲吗?”
等了一会,邹晚天问。
“……”
一句话轻轻松松让慕秋水两颊绯红。
他破罐子破摔似的,睫毛一颤,就吻了上去——
在最后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他又硬生生偏了四十五度,飞速地在邹晚天嘴角亲了一下。
“……”
“……”
“咳。”亲完慕秋水没敢跟邹晚天对视,但还是坚持说完了自己准备的发言:“就是这种喜欢,懂不懂。”
“好。”邹晚天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只有语气还算冷静。
“好、好什么?!”
慕秋水舔了舔嘴唇,没忍住问:“你什么感觉?”
“没感觉到,”邹晚天温声建议,“要不再亲一次?”
“你找死啊!”
骂完慕秋水又小声问:“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邹晚天垂眸,“哪里奇怪?”
“呃,就,怎么说呢……”慕秋水不安分地搓着手,“就好像,我们原本是好兄弟,对吧?但是这种关系突然变了,有点别扭,有点那什么,违背道德的感觉……”
邹晚天:“还以为你后悔了。”
“我后悔什么?我都想清楚了!”
“真的?”
“真的啊!”慕秋水最不能接受被质疑,声量一下拔高了。
“我想亲你。”邹晚天说。
“哦。”慕秋水瞬间乖巧了。
“是每天早上中午晚上看不见看得见的时候都要进行的由多巴胺□□醇脑啡肽刺激下产生的情侣之间的专属于彼此的接吻。”邹晚天顿了顿,“你想好了?”
慕秋水被邹晚天一口气说出的一串限定语说愣了,但还是不服输地一点头:“我早就想好了!”
邹晚天笑了笑,按着他的后脑勺,再次把人拉近。
“你知道刚才那名警察跟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
邹晚天俯身在慕秋水耳边说:“他问我们是不是一对。”
“哦。”慕秋水反应了两秒,“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这个我决定不了,只能你来回答。”
“哦。”
“哦?”邹晚天挑挑眉。
“哦。”
这大概是慕秋水为数不多的话最少的时候。
在他们安然无恙地离开警察局后,邹晚天突然感到庆幸和后怕。
手机被抢了,转身去追是本能的反应。如果当时他没有被绊倒,如果街上人没有那么多,如果他跑得再快一点,说不定他真的追上了那个人,而那人就会冲着他掏出刀子。
他是跟慕秋水一起来的,不能丢下慕秋水一个人。
慕秋水骂他的那些话,在这一刻全部倒灌回他的脑中。
邹晚天笑了一下,低下头跟慕秋水鼻尖相抵,深深望进他的眼睛里。
慕秋水被他盯得呼吸都断了。
邹晚天:“他们说接吻的时候要闭眼睛,其实我更想仔细看看你……唔。”
邹晚天被慕秋水捂住了嘴。
“……”
“你别说了。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慕秋水眼神逃离,“……也别这么盯着我看。”
说完又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邹晚天先是一愣,随后在他的手心里低低笑了起来。
慕秋水支支吾吾地说:“我还没能适应,你先让我缓缓……”
他拿下捂着邹晚天的眼睛的手,清晰瞧见了他眸中狡黠的笑意。
慕秋水用膝盖撞了撞他的膝盖,“你故意的是不是?”
邹晚天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笑着说:“我认真的,这些话我又不会对第二个人说。”
饶是如此,慕秋水还是看出来了,表情蓦地变了,“你的膝盖是不是受伤了?我是不是踢到你的伤口了?”
慕秋水作势要去看他的伤口,却被邹晚天揽到了怀里,“不疼。”
“抱一下总可以吧?”
“当然可以!”
亲嘴不熟练,但拥抱是他们最自然的举动。
明知邹晚天是在转移话题,但慕秋水还是反手抱住了他。
熟悉的拥抱使人安心。他们从来不让对方的怀抱落空。
“手机里的东西还能找回来吗?”慕秋水窝在邹晚天怀里闷闷地问。
如果丢手机的是他,他现在一定自闭得一个字都不想说。
“人没事就行了。”邹晚天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你手机里就没点值得你留恋的东西?听你的语气不怎么难过啊?怎么我看起来比你还着急……”
“因为我想明白了。”邹晚天说。
“什么?”慕秋水说,“你说话别说一半故意吊人胃口啊!”
“最重要的没丢,还抱在了怀里,那么其他的都不值得消耗情绪。”
慕秋水听懂了,“……你能不能别这样。”
“不能。”
“……”
说情话是吧?谁不会呢!
“晚天弟弟,”慕秋水故意黏黏糊糊地说,“我们还要抱多久啊。”
邹晚天:“……”
慕秋水见他不说话,得意地哼哼两声。
邹晚天:“我是无语。”
“你别逞强。”
“……”
邹晚天挣扎了半秒就放弃了,他实在对“晚天弟弟”四个字接受无能。
他捏住慕秋水的下巴说:“这个称呼被我禁止了,以后都不许叫。”
“凭什么?”
慕秋水不服,他觉得邹晚天一定是比不过,就故意使些狡诈手段!邹晚天喊他哥哥,他浑身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喊邹晚天弟弟一定同理!
他不会是爽了吧?!
“……”邹晚天只觉得一言难尽。
他捏着人的下巴不由分说地亲了一口,警告说:“叫一次,亲一次,不许叫了。”
慕秋水不乐意了:“凭什么?不叫就不能亲了吗?”
有道理。
邹晚天决定改一改:“你叫了,就不能亲我,只能我亲你。”
慕秋水:“……”
霸王条款!
慕秋水跟只大型犬似的,用脑袋撞了几下他的下巴表示抗议,不疼,只是痒。
“不抱了不抱了!”
“又不给抱了?你要出尔反尔吗?”
“谈恋爱都这么黏糊的吗。”慕秋水小声说。
“……谈恋爱?”
邹晚天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
“……”
慕秋水炸毛了:“我靠!亲都亲了抱都抱了还不算谈恋爱?你要翻脸不认人啊?”
邹晚天松开了他。
慕秋水怒了:“邹——”
“跟我来。”
邹晚天拉住了他的手,慕秋水又一下子熄火了。
“去哪啊?”
两人沿着街道一直走,这条路邹晚天没有走过,但他认真了解过,做过攻略,他知道哪里有餐厅,哪里有花店。
金黄色的路灯像无数个明亮的圆月,投影在河面化作金色的波纹,铺满了整条河。河水的颜色比天空深一些,仿若一条柔软的绸带,用金丝绣着工整的图案。
塞纳河畔,埃菲尔铁塔,典雅的街道,幸福的人群,一点点汇聚成浪漫的巴黎。
邹晚天走进一家花店,选了一些花,让店员打包成了一束花。他身上带了钱,足够买下一束花。
他把买的花送给慕秋水,收获了慕秋水一个主动的抱抱。离开花店,他们沿着河畔一直走,邹晚天跟慕秋水讲述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慕秋水却突然兴奋起来:“幸好你的计划没成功!”
邹晚天:“?”
在这狂热的节日气氛之中,我们独处一隅,躲在静谧的屋檐下。
巴黎在装醉,而我们真的醉了。
(雨果写给朱丽叶·德鲁埃的情书*^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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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窗户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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