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驰?”大海叫他,但是闫驰没有办法给出回应,天旋地转,他头晕的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真皮座椅上的烟圈越来越大,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闫驰痛苦的弯下腰,胃里一阵痉挛。
手机从手里滑落,“咚”一声掉进黑漆漆的缝隙里,听筒里传来大海严重失真的声音,闫驰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抖着手指想要打开车门,却怎么也摸不到开关在哪。
于秘书的手机振动起来,大海的叫声几乎穿透了他的耳膜:“闫驰呢?!你们在不在一起?!!”
于秘书慌忙拉开车门,车里已经浓烟滚滚,闫驰裹着烟雾一起滚了出来,甩开上来搀扶的胳膊,蹲在地上一阵呕吐。
“靠!”斯文的于秘书终于爆了粗口:“你跟他说了什么?!”
大海那头静悄悄儿的,被总是文质彬彬的于秘书吓了一跳。
于秘书斯文惯了,一个“靠”字儿已经是极限:“有什么事你就不能迂回着点说吗?莽夫!”
于秘书咬牙切齿的挂断电话,脱下自己的外套遮住自家老板的头脸:“来个车……让那几个拍照的滚蛋!”
闫驰被人簇拥着塞进车里,蒙着的外套底下只露出一只紧紧握拳的手在簌簌的抖,青筋从手背一直蔓延到整个手臂。
黑暗中,闫驰死死闭着眼睛,下颌线崩得紧紧的,眸中一片赤红。
他想起陈誉那双钉进他灵魂深处的眼睛,含着泪,蒙着雾,一晃一晃的,满是破碎,那瓣几乎要咬出血的嘴唇一张一合,闫驰当时听不清,现在明白了,他说的是:
“……你跟他们都一样。”
那时候闫驰什么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陈誉在他身下。
多年压抑的情感一朝爆发,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往死里折腾陈誉。
陈誉唇上有血,不知道是谁的,闫驰用拇指轻轻碾去,然后蹭在他的脸上,陈誉脏了,干涸的白渍和血,浑身沾满了他的气息,只要低下头就可以把脸埋进他的头发里,轻轻亲吻那只滚烫的耳朵尖。
然后陈誉醒了。
他被一脚踹下了床,还没爬起来就挨了重重一个耳光,闫驰被打得偏过头去,耳朵嗡嗡的响,脑子里的稀粥被扇得更混了。
“真是……无耻!”陈誉抖着唇,眼角眉梢还带着未消的红晕。
闫驰爬起来,嗤笑着舔掉嘴里的腥气,那一巴掌一定是用尽了力气,不然怎么他连系扣子都会发着抖。
陈誉撑着身子从另一侧下床,脚尖落地的一瞬间腿软的几乎跪了下去,他低头喘|息,红晕从耳朵尖一路蔓延,连脖颈都变成了粉色。
闫驰的目光如有实质的穿透那层薄薄的衬衫,他仍在回味,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上红痕遍布,腿弯处还有几处清晰可见的指头印,那是自己的形状。
陈誉抓起枕头砸在他的脸上:“闭上你的狗眼!”
闫驰听话的闭上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嘴角仍在勾着微笑,留恋的把脸埋进枕头里,这里也是他的味道。
陈誉也想起了那个枕头有多么荒唐,气的几乎咬碎了牙齿,他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手指刚搭上门把手,就被闫驰从后面整个拥住。
陈誉一下子又被这种滚烫的气息包裹住,带着腥气的香根草,他忍着颤|栗咬牙硬撑才没腿软得滑下去。
“滚开!”陈誉说。
闫驰环着他的腰,把脸埋进那愈发滚烫的颈窝:“你也没有那么讨厌我,对不对?”
陈誉冷冷的说:“讨厌你都会让我感到恶心。”
闫驰不信,紧紧搂着他的腰,但声音已经颤抖起来。
“可你明明……”
“闭嘴!”陈誉掰开他的手,一个后肘狠狠击上他的小腹,闫驰疼的弯下了腰,“砰”得一声房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差点拍断了他鼻尖。
……可你明明一直在叫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过了多久,闫驰才慢吞吞的捡起散了一地的衣服,关上的房门被人大力撞开,他被七手八脚的按在了地上,有人说要断了他的命,又说要剜了他的心,可他什么也看不到,他的脑袋被上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子,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只能感觉到贴在颈上的冰凉。
闫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死,也不知道他究竟躺了多久,那里没有一丝光亮,直到大海一脚踹烂了那扇破门,天光倾泻进来,照亮了满地干涸的血迹。
闫驰起不了身,被大海囫囵个儿的抱着往外跑,可刚跑了几步又诚惶诚恐的放下,他慌乱的捂住闫驰的嘴,企图阻止那怎么也吐不尽的血沫子。
那是大海第一次掉眼泪,当年闫驰把他从他爸的菜刀底下拖出来背在背上挨家敲门求救的时候,他都没掉一滴眼泪。
闫驰呛咳起来,五脏六腑都咳移了位,他看到张士霄踉踉跄跄的跌下楼梯,后面跟着一连串儿白大褂,闫驰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心想这就要送殡了吗……
他以前只知道,看陈誉一眼魂儿能丢了,谁知道睡陈誉一晚,命也丢了。
就他妈的,挺操蛋的。
只是死前没能再看陈誉一眼,心里发空。
…………
于秘书打电话的声音在左侧耳边响起,闫驰这才发现自己的肩膀一直被紧紧搂着。
“没事,”他把罩着脸的外套扯下来扔在一边,声音像被刀片剌过一样,又涩又苦。
“让赵帅跟着他。”闫驰说。
他的血液已经慢慢回暖,但眼睛里的心疼却散不出去,他的陈誉,他放在心尖上的陈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天大的委屈,而自己和他们一样,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捅了浓墨重彩的一记伤口。
他一定是天下最听话的狗,叫滚开就滚开了,说不相见就不相见了,他自以为是的得意了那么久,买过数不清的门票,跟着他的脚步去到任何的地方,远远的看着他,不出现,不打扰,他像个傻逼一样满足了这么久。
可那华丽的灯光背后,是一刀一刀剃骨见肉的凌迟,那一尾最名贵的金鱼,被困在谁也看不见的玻璃罩子里,流动的华彩不是他的光芒,而是他用生命点燃的火焰。
可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追着光的蠢蛾子,眼盲心瞎。
耳鸣去而复返,闫驰痛苦的靠在车窗上,头晕目眩。
他想给陈誉打个电话。
陈誉坐在阳台的小茶台前,给自己斟了半杯茶水,他喝不出是什么,盒子上写着茉莉花。
手机响了很久,但他懒得接,任由那个金属的壳子从这头震到那头,连茶水都跟着抖动。
李老师从厨房探出头来:“什么声音?”
陈誉回头,浓密的睫毛被夕阳渡成了金色。
“电话。”
“接呀!”
陈誉拿起手机,贴在耳朵边上。
“闫驰。”
李老师转身回去了,噼里啪啦的炒青菜。
闫驰听见了陈誉的声音,有点软,有点累,有点忽冷忽热的温度。
闫驰动了动唇,想不起来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清了清喉咙才能继续开口:“你……涂药了吗?”
“涂了。”
闫驰想了想:“吃饭了吗?”
陈誉无声的笑了一下:“没有。”
闫驰的心一直在疼,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右手依然握不住手机。
“……睡得好吗?”
“你横跨半个地球打这通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三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吗?”陈誉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的人来人往,穿明黄色校服的小丫头正从三轮车上往下爬,举着个没有冰激凌的蛋卷筒。
闫驰笑了一下:“这明明是最重要的事。”
陈誉垂下眼,盯着茶杯里那朵漂浮的小花瓣轻轻嗯了一声。
闫驰想,那就好。
于秘书把自己挪到遥远的银河另一头,挂断了莽夫的第七十二通电话。
“那个……我今天就回去了。”
陈誉没说话,闫驰又说:“这边还挺冷的。”
小黄鸭摔了个跟头,蛋卷筒滚出去老远,张小花揪着书包把她拽了起来,拇指点得小脑袋瓜直往后仰。
“嗯。”陈誉说。
“陈誉……”闫驰一下一下的抠着窗户缝,心肝脾肺肾没有一处不疼的:“……对不起啊……”
陈誉没说话,把手机扔回原来的地方,茶烟袅袅,他仰头靠在椅背上,连睫毛都没有抖动。
闫驰捧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把憋憋屈屈的大长腿挪了个地方,远在银河系的于秘书几乎整个贴到了车门上。
【我跟他们不一样】小肥鱼闪了闪,没得到回应。
【我会对你好的】小肥鱼再接再厉。
【你别怕……】
【陈誉?】
…………
陈誉嘴角勾起一个笑,在一会一声的手机背景音里闭上了眼睛。
汽车拐进机场停车坪,于秘书再一次把黑脸大使请上飞机,暴君这次没有骂人,一路捧着手机发消息,但可能是信号不好,只有发出去的没有收回来的,半小时之后君上消停了,抱着手机沉了下去。
于秘书听着那边没有动静了,给自己戴上了个真丝眼罩闭目养神,后边的二助战战兢兢的托着大内总管的手机,备注“莽夫”的蓝色头像快把手机闪爆了。
二助:打工人不配有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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