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雾裹着细霜从身后漫过来的时候，仇书有那么点后悔了。
梦里祂不会回应，他从撒泼打滚到心平气和，乱七八糟的讲惯了，一不小心就口无遮拦。
而大抵是“在身体里”和“在梦里”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妙，对方越不回应，他越容易脱口而出些“骇人听闻”的话。
“……算了，我——”
“岑默。”“小鬼”撩开寒气答。
“嗯沉默是金你继续做……”仇书渐渐没了声，因为那缕“寒气”圈上他脖颈，像在棺材里那样但轻上很多地勒了下。
“什么默？”仇书一巴掌拍在后颈上，隔着领子搓了搓。
“山今岑。”岑默答。
“嗯，仇书……你看得见么，”仇书往门前又凑了凑，“这门上是不是有……”
“血。”岑默说。
“……”仇书缓缓站直了。
血是浸在木条的断裂处，叠罗汉的最里侧。他是闻出来的，但不久前一身血的感官记忆还有所残留，不好确定。
否则不多余问了。
“庞玉青说人都是全须全尾走的，这一点有监控作证，他撒不了谎，那这些就是人走后封的，血有可能是封的时候砸歪了之类留下的，但……”仇书重新去看其他门窗，“有么？”
“……嗯。”
祂这么乖就好了。
不，那才真见鬼了。
仇书沉默地按着来时的路回到前院，除了会客厅，无一例外都是断气的惨状。
深红宅门浸在满目灰败里，像是陈旧的大片血渍，给人一种不敢靠近、又无法靠近的绝望。
仇书倚在前厅外的廊柱上，木九也不见了，这个名字就像现编的，也不知是走了还是在宅子的某个角落。
“庞玉青没撒谎，有可能是不必要，”仇书在寂静里轻声道，“府里的人肯定看得出他的异样，白绫撤走又挂回去，木九说是庞玉青差人挂的，看庞玉青的反应却像是白绫自己回来的。”
“‘差人’是他找的托词，请道士安魂，封门这个行为即便奇怪也顺理成章，但他关的是谁？”仇书抱着手，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咀嚼声如若是鬼弄出来的，钛合金也没用吧，那木头也不是桃木。”
除非……庞玉青吓疯了。他不是要关谁，出于害怕、发泄，或者，他还是在撒谎。
封门本身就是一种掩饰。
“人都是半夜走的，就这条街，我看着啊……跟丢了魂似的……”
烛火“啪”地灭了，说话的人脸在刺目白光下消散，满院穿堂风里只有仇书的声音，温度很低，感官已经不太敏感，他想了几秒，问：“你是为什么？”
“路过。”岑默说。
仇书冲着虚空点了点头，又后知后觉地悔了。
被霜雪冷意遮掩住的浅淡香气这会似有若无地冒了出来，不突兀也不难闻，更像是一种感觉，萦绕周身时让人无端觉得渺远。
“路过顺手掀了棺。”仇书说着又想到血，还有夜里的雨，他望向院门，“如果我走出……”
“殊途同归。”
仇书：“嗯？”
岑默：“……记忆是死的，你是活的，半死不活，救无可救。”
仇书眯缝起眼：“谁没救？我记得是你要杀我。”
岑默：“……过去的，没救。”
仇书：“他们死了么？”
岑默：“去找庞玉青。”
仇书左右看了看，抬脚往侧院走：“支使人好玩么？”
岑默叹了口气，很轻。如果回到他握着匕首抵在岑默颈上的情境下，大概只是微不可察地低了低头。
但仇书还是僵了下，拐弯差点撞墙。
“只有你能找到它。”岑默说。
“为何？”仇书问。
岑默：“……”
他话明显多了，但也很少，几乎只字不提现在是什么情况。
仇书大概猜到是岑默在他脑袋上拍的那一下，只是他凑热闹多年，各种杂学接触的不算少，却也没听过类似“回溯”的事情。
似乎也无法用“幻觉”解释。
如果说“被吃”还能理解成精神受创，那什么叫只有“他能找到它”？
它藏起来了，而线索在他缺失的记忆里？
说到说得通，但岑默显然实力不详，从掀棺来看……那一刻岑默是真打算杀了他的。
不知道为什么没动手。
“你在防着我么？”仇书问。
“……什么。”岑默说。
他可能有点儿耳背。
仇书最后还是没问，他怕岑默和奚大师是一路货色。
史府宅子应该很大，迷宫似的，花鸟鱼虫死绝了，只剩枯藤老树以及昏人。
仇书并不知道庞玉青在哪，但许是进了趟棺，某种直觉告诉他，那间屋子就是庞玉青说的祠堂，也是庞玉青最有可能在的地方。
侧院里两位大师还睡着，仇书七弯八绕，一路也不见人，在第不知多少次走上死路后，终于一处耳房侧边寻到了“小桥流水人家”。
曲径通幽，假山过去是一小片池子，水面浮着天上的浑浊，枯荷残叶在风雨欲来里不安动荡。
檐下依旧吊着白绫，同连桥尽处的大白花隔池相应。
“换个颜色该变喜堂了。”仇书望着挤在一处的几间旧屋，殊途同归，他没想太多，拾步便过了桥，在正中门上的大白花前定了会，往右侧倚在窗上。
窗纸是暗的，屋内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响，听着像是衣料摩擦，然后是清脆晃荡的几声。
神龛里的血盘子。
只有它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上供？
仇书眯了眯眼，祠堂里不置牌位，神龛里不摆佛像，这供的什么玩……意儿？
仇书挑了下眉，因为随着这半截“玩意”，窗缝里飘出了一个“菩萨”。
屁滚尿流但毕恭毕敬的声音哆嗦着挤了出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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