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心意相通后,公主府的晨昏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柔光,连空气都浸着蜜糖般的甜意,无声地宣告着隐秘的欢愉。
萧景琰那刻入骨血般的自律,让她依旧保持着卯时起身的习惯。
只是,如今醒来时,身侧不再是空荡冰冷的锦被。
谢知非像个得逞了便得意洋洋、却又怕被发现而屏息的小兽。
她总会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凭借那抹鬼魅般的轻功,悄无声息地撬开那扇厚重的殿门。
精准地把自己塞进那张宽大奢华,却长久以来只属于萧景琰一人的床榻。
起初,她只是小心翼翼地蜷缩在床榻最外侧的角落,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一片羽毛落下都能将她惊走。
后来,不知是夜色壮了怂人胆,还是贪恋那份近在咫尺的温暖馨香,她便开始试探着、一点点地蹭啊蹭,挪到萧景琰身边。
再后来,熟睡的身体比清醒的意识更诚实,她习惯了在梦中无意识地寻着那片令她安心的热源,手脚并用,像藤蔓缠绕乔木般,将人结结实实地搂住。
脸颊蹭着萧景琰散在枕上的光滑乌发。
萧景琰由最初骤然惊醒的僵硬、一丝丝不习惯的别扭,到渐渐松弛下来,甚至……
心底悄然滋生出几分难以言说的依赖。
秋深露重,寒夜的凉气偶尔会渗过窗棂,但身边多了这个体温偏高、触感柔软又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抱枕”。
似乎连那些盘踞在心头、让她辗转难眠的政务烦忧都散去了不少,每一个梦境都变得安稳而温暖。
这日清晨,精准的生物钟让萧景琰在卯时初刻准时睁开了眼。
窗外天色只是蒙蒙亮,寝殿内光线昏暗,一片朦胧静谧,只有彼此清浅交错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她刚想如常般轻轻起身,腰间那双环抱着的手臂却倏然收紧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更紧地贴向身后的温热怀抱。
同时,一声带着浓重睡意、含混不清的嘟囔声闷闷地响在耳畔的发丝间:“嗯……冷……别动……”
那声音软糯得如同新蒸的米糕,拖着长长的、慵懒的鼻音尾调,与她白日里刻意压低的沉稳嗓音或是清朗带笑的语调截然不同。
是独属于枕边、独属于萧景琰才能听见的、毫无防备的娇憨与依赖。
萧景琰的心尖像是被那软糯的鼻音和最细微的依赖动作轻轻撞了一下,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她放弃了立刻起身的打算,屏息着,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小心翼翼地翻过身来。
映入眼帘的,是谢知非毫无防备的睡颜。
她睡得双颊泛着健康的红晕,几缕不听话的墨色长发凌乱地散在白皙的颈侧与枕上。
长而浓密的睫毛如栖息的花蝶翅膀般安静地垂落,掩去了那双总是盛着狡黠或飞扬神采的眸子。
此刻的她,褪去了所有刻意的男子伪装与言语间的机锋。
在信任之人身边展露着最原始的柔软与恬静,甚至透出几分平日里绝不会有的、近乎稚气的纯真。
萧景琰的目光近乎贪婪地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指尖仿佛带着自己的意志,不由自主地抬起,带着万般珍重,极轻极轻地拂过谢知意温热光滑的脸颊。
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满足感与温柔怜惜之情,如同春日涨潮的溪水,瞬间充盈了她的整个胸腔,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这个人,是她的。
这个秘密,是她们共享的。
这份夜晚相拥、清晨相对的温暖,是如此真实而熨帖,足以驱散世间所有孤寒。
或许是睡梦中那专注的凝视太过灼热,或许是温凉指尖的触碰带来了细微的痒意,谢知非那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了几下,随即缓缓掀开。
初醒的眸子里还氤氲着一层茫然的水雾,带着孩童般的懵懂。
当视线终于聚焦,对上萧景琰近在咫尺的、那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温柔与浅笑的眼眸时。
谢知意的瞳孔猛地一缩,那层水雾瞬间被惊惶取代。
她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腾”地一下,白净的脸颊连同小巧的耳垂都红了个透顶,如同涂抹了最艳丽的胭脂。
她慌得几乎要跳起来,手臂下意识就想从萧景琰腰间抽回,身体也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试图拉开这令人心跳失序的距离。
但,她的手腕却被萧景琰更快一步地轻轻握住。
那带着晨起微哑、比平日低沉几分、如同羽毛搔过心尖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还叫殿下?”
萧景琰微微挑高了精致的眉梢,唇角的弧度加深,眼神里带着促狭的探究,仿佛在欣赏一件极其有趣的珍宝。
这句反问像是一把小锤子,精准地敲在谢知意本就慌乱的心上。
她只觉得脸上滚烫得快要烧起来,眼神像受惊的小鹿般四处乱飘,就是不敢再直视萧景琰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
贝齿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仿佛这样就能扼制住狂乱的心跳,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细若蚊蚋、几乎听不见的两个字:“景、景琰……”
听到终于不再是疏离的“殿下”,萧景琰眼底的笑意更深,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温柔的涟漪。
她满意地弯了弯唇角,不仅没放手,反而主动倾身凑近,在谢知意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羽毛般轻柔、却带着无比珍重意味的吻。
温热的呼吸拂过谢知意的额发,让她整个身体都绷紧了一瞬。
“乖,时辰还早,再睡会儿。” 萧景琰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松开手,翻身坐起。
谢知意依旧僵硬地裹着那床锦被,只露出一双水润润、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追随着那抹清丽挺拔的身影。
她看着萧景琰赤足踩在柔软的长毯上,肩颈线条流畅优美,如天鹅般优雅。
看着她走到衣架前取下繁复精致的公主常服,一举一动都透着刻入骨髓的雍容与从容。
晨曦微光透过窗纱,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朦胧的金边,美好得不似凡人。
谢知非只觉得心口像是被温热的蜜糖填满了,丝丝缕缕的甜意不受控制地蔓延到四肢百骸,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只剩下满心满眼的痴迷和悸动。
待到萧景琰梳洗完毕,妆容精致,发髻一丝不苟,准备移步去花厅用早膳时,推开寝殿厚重的门扉。
只见谢知意已经穿戴整齐,虽然那身男子常服依旧穿得有些歪扭,衣带系得松松垮垮,领口也微微敞着,像一株生机勃勃的小树苗,精神奕奕地杵在门口廊下。
晨风吹动她未束冠的发丝,有几缕调皮地拂过她光洁的额头。
一见到萧景琰出来,那双本就明亮的眼眸瞬间爆发出星辰般璀璨的光彩,唇角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
“怎么起来了?” 萧景琰有些意外,脚步微顿,目光在她那身“努力伪装”的男装上扫过,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谢知非立刻往前蹭了一小步,仰着脸看她,笑得眉眼弯成了月牙儿,颊边甚至漾起两个小小的梨涡。
她的声音清脆又带着点邀功似的雀跃:“陪……陪你用早膳!”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又急急地补充道,眼神热切得像小狗等待投喂:
“然后……我去给你磨墨!保证磨得细细的,一点儿墨渣都没有!”
那副情态,简直是恨不得把“我喜欢你”、“我就是想粘着你一刻也不想分开”这几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昭告天下。
她这副毫不掩饰的坦率和热情,像一阵暖风拂过萧景琰的心湖。
萧景琰终是没忍住,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而愉悦的轻笑,清冷的眉眼彻底舒展开来,如同冰消雪融后的初春。
她没有任何犹豫,自然而然地朝谢知意伸出了自己那只保养得宜、骨节分明的手掌。
“好。” 一个字,宛如承诺。
谢知意的眼睛霎时更亮了,飞快地、带着点小心翼翼又无比珍重地将自己的手放入萧景琰温热的掌心。
萧景琰的手指收拢,将她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住。
十指自然而然地交缠紧扣,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
两人并肩,一同走向弥漫着晨露清冽气息和食物暖香的花厅。
一日之计,便始于这般寻常却又千金不换的、心照不宣的缱绻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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