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盈听他催促,不再多想,从林子跳了出去。
那群刀者虽然离开,铲子却留在了此地。这些人死得冤枉,周盈对那被刨的坟一作揖,默念了句“叨扰”,举起铲子加入了罪恶的阵营。
因是新挖的地,土质十分松软,几锄头下去,隐约觉得土薄了。他们怕损坏尸身,用手拨开表层土壤,土壤下面出现一头花白的头发。二人又小心将背部的土拂去,死者一身布衣打扮,正是堂上掌柜。
秋天有时不让人觉得爽快,只觉得凉飕飕,阴森森的。早先十八学士摸他脉搏时尸身还是柔和的,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
二人将他的尸身拖出,揩干脸上的泥迹,这是一张略显苍老的面孔,死后被夺走了温度,原本蜡黄的面色现在看来十分苍白。
周盈将身体一偏,吹开火折子细细勘察。
那掌柜手指甲里嵌进了土,但可以看出没有异状,的确不是中毒。
周盈又将他胸口的衣物扯开,不禁地“咦”了一声。
这掌柜没习过武,不经常打打杀杀,习武之人容易受伤的地方一丝伤痕都没有。两人又将他的躯干以及致命处都检查一遍,仍和之前一样,看上去是自然死亡。
周盈心道,这些人死法都是一样,那些刀者话语中又明显知道什么。见此死状又无异色,恐怕早已知道死因,带走那具尸体应当还有他用。
十八学士暗暗聚力往掌柜体内探去,探到深处,不由得一惊。
周盈察觉他面色微变,道:“可有什么异常?”
十八学士摇摇头:“这掌柜不是死于内伤。”
没有内伤,也找不到致命外伤,更不是中毒,还有什么手段能杀死人,同时杀死这么多人?
两人把掌柜匆忙埋葬,十八学士道:“没时间了,先离开这座山再说。”
周盈只得按下心中疑惑,随他一同离开。
来回走过一遭,二人对地形比先前略微熟悉些,虽不便点火探路,行走却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临近山口的地方。
同一时间,以这座山为中心,一个方向一道,山外竟同时出现六道金光六道。那金光自山脚下向空中延伸,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鸟笼”罩住了整座山。
这便是十八学士口中的“阵法”。
那鸟笼的顶端就要闭合,十八学士催促道:“快走,要来不及了。”
说罢,两人同一时间提气,冲下了山。
与此同时,那几道金光在“鸟笼”完全闭合的一刹那便消失无影。
阵法完成!
周盈回头望着金光消失的地方道:“这些人是公室的金刀卫。”
他隐约记得十八学士提过,依据腰间金刀,自然往公室身上猜。
十八学士早已经看出他们来历,点点头:“不错。”
“他们方才布的是什么阵法?”
十八学士道:“不寰鸟,公室惯用的手段罢了。”
所谓不寰鸟,取的是飞鸟投林之义。鸟本傍林而生,自由之所,反成为了樊笼。
“阵法一旦结成,就会在固定范围形成阵圈,结阵者通过这个阵法可以轻易感知到阵里的动静,六人结阵,只要其中一人动手,刚刚那六道金光就会一点点收缩,直到将阵中人绞杀。”十八学士道,“晚走一步,你我小命堪忧啊。”
周盈思索一阵,忽道:“不对,逃脱的不止两人!”
十八学士眉头一紧。
周盈道:“掌柜儿子,方才根本没看见他!”
十八学士这下也想起来了,说:“人没死!”
周盈忽起一个念头:“刚才山上那人,是他,那人是掌柜儿子!”
难怪他觉得那双眼睛如此熟悉!
十八学士道:“金刀卫说少了两人,难道没注意到他?”
周盈觉得奇怪,掌柜家的病儿子,老实说的确没什么存在感。但金刀卫显然有备而来,不至于出现这种疏漏。
他想了想,猛地反应过来:“少的的确只有两人,但不是掌柜儿子。”
“是我。”
十八学士经他一提醒,也明白过来,酒馆之人全是为了阎王刺而来,那掌柜父子也是古里古怪,唯独周盈,他是被人哄来的。
周盈大奇:“那女子好端端骗我来做什么?”
十八学士忽然起了一个想法,他道:“恐怕她不是故意要害你,也不是想害酒馆众人。”
周盈不可置信道:“她……她想救人?!”
二人对视一眼,当即明白。
那女子的要求十分无理,她让周盈去打人,肯定知道周盈会被人为难。但是换句话说,如果她一早就知道店人会有危险,这样不是反而救了那些人。
因为一般人无故被打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惊愕,反应过来后,肯定就要报复。此时,打人者若不道歉,还拔腿就跑,被打的肯定会去追。所以那女子才会叮嘱周盈打完快跑,目的是将愤怒的众人引出酒馆。
可事情就坏在这里。
她不小心打了那掌柜儿子,所以迟疑了一下,就这么一下,门关了。而且酒馆众人一颗心全在恶鬼身上,周盈那几巴掌比起性命之忧还是轻了。
周盈道:“公室好像一早就知道这些人会死在这里。”
十八学士略微点头,表示赞同。四村惨案闹得沸沸扬扬,阎王刺又失踪,前几日公室都没动作,原是早就私下埋伏了人。现在张开“不寰鸟”,显然是提防漏网之鱼。
十八学士道:“只是不知道他们拿走尸身作什么?”
周盈道:“跟上去看看便知。”说罢,他微微张开左手,幽蓝的火光由暗转明,在指尖跳跃着。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道:“东南三十里。”
十八学士一听,道:“这个方向,他们要回十里槛。”
公室暗渡陈仓,他们上去插一脚可不算明智,搞不好惹祸上身。
周盈知他话里有话,但心觉有愧,道:“那三人已先跑出去三十里,再慢些,人进了十里槛怕查也不好查了。”
十八学士听了此话,便说一起。
再说那三名金刀卫原在此固守多日,对附近地势极为熟悉,所经路线都选在偏僻少人又方便行路的地方。周盈跟在三人身后一路追踪,周边渐渐开阔起来,山峰在追逐中一一后退,待到现出了平坦的土地时,天隐隐就要亮了。
远处地平线逐渐清晰。
二人有心追踪,加上脚力本有较大差距,三十里的距离逐渐被拉近。周盈以追命火可随时掌握着三人动向。再一感知,突然道:“他们的速度慢了。”
远处旷阔的地平线似乎泛着欲明欲暗的极其微弱的光,穹顶更是一片漫天的红紫,似乎从二人离开的地方铺撒开,一直延伸至看不见的远方。
红日即将升空。
微光之下,就隐隐看见远处一个模糊的黑点,那黑点随着脚步的移动越变越大,并且逐渐出现了三个清晰的人形,正是二人追赶的金刀卫。
颠簸的身影,行进之间已现出了疲态。此时距日出不到小半个时辰,天色渐渐摆脱夜晚的暗迹。
远远地,三名金刀卫前出现一个模糊的轮廓,随着距离拉近,天色微微转亮,那巨大的轮廓越来越明显,四方的布局,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村庄。
周盈原以为他们要把尸体送回公室,谁知他们却找了路边的村庄停下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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