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雯的思绪渐渐漫游，她走神的模样被俞观澜完完全全看在眼里。
他拿着头顶上的书放在褚雯面前，白纸黑字的内容猝不及防覆盖在她的视线中，最后的光亮一点点被黑暗所遮掩。
褚雯回神，愣住在原地。
“你也饿了吗？”
俞观澜依然抵着这本书在眼前，褚雯有些不懂，一动不动地维持原样，声音闷闷地从书本里凿开传至他的耳边。
她礼貌地回复：“不。我很好，谢谢。”
俞观澜忽然把书本收回，漫不经心地扔在附近的茶几上。他笑了一下，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下解释自己奇怪的举动，“如你所见，我不是正常人。”
褚雯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凝重。
这家伙的意思是他有病？
俞观澜继续解释，用着诡异且平静的语调说出令人惊悚的话语，“嗯，我会做出不受大脑控制的举动。”
——什么？
褚雯顿时觉得荒谬，但俞观澜却说得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从他淡淡的语气中判断，褚雯认为他没有说谎。
正当她又惊讶又疑惑之际，门玉瑾恰到好处地插入这段对话，并且为俞观澜话中的漏洞进行了找补，“观澜还是老样子，恶作剧的对象也没变。难道上了大学之后，你们两个人依旧保持着联系么？”
“高中的时候还没发觉，莫非……”门玉瑾轻轻笑了笑，“这是你们之间的秘密？”
褚雯闻言又是在心中充满不解，照门玉瑾的意思来说，俞观澜以前也经常和她开这样的恶作剧玩笑。
但是，什么是以前，那可是十年前啊。
开玩笑？！和她？！
这才是真正的玩笑吧！
不，这才是真正的冷笑话吧！
褚雯现在是真认为这是在开她的玩笑了，毕竟十年前的记忆里她完全不记得俞观澜有没有做过这些事。
几乎是瞬间，俞观澜捕捉到她眼底的不可置信。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意识到这不是个好的结果，便不再说话了。
倒是一旁的门玉瑾，抓住了能和她聊天的机会，生怕她会跑似的，褚雯被迫和他陆陆续续的说话。
“毕业后，你去了哪工作？”
“没什么名气的小公司而已。”
“我能问问从事哪方面么？不方便的话，可以不用回答。”门玉瑾说得十分善解人意。
“不是什么私密职业，管理之类的。”褚雯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那褚雯这些年都在做这个职业么？如果有更好的资源，考不考虑跳槽呢？”
门玉瑾真诚地说完后，忽然向她抛出了橄榄枝，他面带笑容地看向她，那感觉有点像是循循善诱，“我开了一家公司，规模不算小，不会让你吃亏的。”
褚雯真是搞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她一头雾水，明显是不想接门玉瑾的顺水人情，于是打算找个借口委婉的拒绝。
晋沛文冷哼一声，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公司情况，“这不是什么小公司，是他的分公司。刚上市没几天，人力资源不算充裕，你可以试试捡个漏。”
褚雯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她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告诉她这是被她捡了个漏，她好歹也得给门玉瑾一点面子。
晋沛文说话的语气很冲，他对门玉瑾和对其他人完全是两副面孔。很难想象门玉瑾到底付给了他多大的筹码，足以让他心甘情愿的和门玉瑾站一边。
但褚雯不是这样的人，起码这些利益与她挂不上钩，所以她不想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好意。
她礼貌性地笑了笑，“谢谢，但我暂时还没有跳槽的想法。”
门玉瑾瞥了一眼晋沛文，对方正拿着手机发送短信，他把视线转回褚雯脸上，从她清澈的眼神中似乎看出了某种坚定。
他颇为惋惜地叹声道，“好吧，不过我的邀请依旧有效。欢迎你随时告诉我你的想法。”
褚雯点了点头，她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门玉瑾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弯了弯眼眸，识趣地转头和晋沛文聊天。
半个小时后，山庄的大门再次被打开。门玉瑾率先起身走向门口，晋沛文和代山槐跟在他身后，褚雯看着俞观澜待在原地也选择不动。
一道女声飘到客厅的中央，是于她而言陌生的声音，“总算上来了。这天可真怪，停了又下，耽搁了一会时间，不好意思啊各位。”
过了没多久，她的声音再次响起，“谢谢你们帮我搬箱子，省的我浪费力气了，我现在真是饿得走不动路了。”
褚雯正默默在心里盘算着，俞观澜一边看书一边道出她之前的疑惑，“那样做，真是抱歉了。习惯性行为，请见谅。”
“你指的是……”
“刚刚把书放在你脸上的行为。”
褚雯停顿几秒又问，“所以你真的忍不住？和十年前一样？”
俞观澜学着她的样子，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说，褚雯很难确定他是不是故意的，“嗯，你可能已经忘了十年前的事。”
“你的记性真好。”褚雯不走心地夸奖他，却只得到对方短暂的沉默。
“这是机体的功能，好不好和我没关系。”俞观澜摇了摇头，他的视线紧紧盯着书本上的文字，全然没有看褚雯一眼。
“差不多该吃饭了，”俞观澜折了一道痕迹作为书签，他合上书本对她说，“叫醒她，现在去餐厅吃饭。”
“我来通知厨房里的人。”
俞观澜说完就走，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给褚雯。焦幼荷是不需要她叫醒了，她在俞观澜走后也离开了，只剩下入睡的岑香露。
褚雯站起来走近她，微微弯腰轻拍她的肩膀，岑香露在半梦半醒之间嘴里还念念有词。
“雪……雪……”
褚雯听不清她在嘟囔什么，只依稀听见“雪”这个字，以为她是在说外面的天气，没太多想她就叫醒了岑香露，告诉她去餐厅吃饭。
岑香露慢慢揉着眼睛，认清楚来人是褚雯。她打了个哈欠让褚雯先走，她自己去卫生间收拾一下马上就到。
褚雯到餐厅时，厨房走出来几位陌生人。两女一男陆陆续续地端着餐盘上桌，桌上摆满了佳肴、名酒和甜点。
她选了最不易引人注目的位置坐下，随后门玉瑾和其他人也都过来，他让大家挑选喜欢的位置坐下。
长方形餐桌，一边六人座，共计十二人。
褚雯选的是左侧最边上的位置，靠近厨房门，方便她吃完就走的个性。还没吃上几口，门玉瑾忽然要众人轮流做自我介绍。
虽然能够理解这样是方便迅速熟络，但褚雯实在是不喜欢把自己暴露在大众之下。前面几个人都是她刚刚认识的，自我介绍也很简短。
轮到她时，她站起来说了一句“我是褚雯”便想坐下，坐她斜对面的男人听见之后死死地盯着她的方向。
“……褚雯？”
男人脸上挂了一副墨镜，双手环抱在胸前，没有动用任何餐点，甚至连餐具都没有拿在手上。
“这么多年，原来你还愿意来这次的同学聚会啊。”
男人嗤笑几声，脸上面无表情地板着嘴角，眼神直直地盯着她。
褚雯被看得心跳加快，她缓了一会才反问他有什么事。
“没什么，”他盯着盯着忽然笑出声，眼中隐隐有些癫狂的意味，“居然已经十年了。”
褚雯还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下一个做自我介绍的是代山槐，他主动搭话帮她解围。
随后，轮到了厨房做事的两女一男。
戴着黑帽和黑口罩的女人名叫敬凌花，扎高马尾又化淡妆的女人是游今瑶，穿着花衬衫和戴眼镜的男人叫孟问柳。
褚雯一一记下，并把他们的声音与长相对应。
接下来就到了那个莫名其妙嘲讽她的男人，他不紧不慢地摘下墨镜，白白净净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在右眼下方。
疤痕很淡，远距离下几乎看不出来。
“褚雯，你应该很熟悉我的长相和名字才对。”男人慢慢坐起了半个身子，他笑起来时疤痕才能十分清晰地照应在她眼底。
“抱歉，但我真的没什么印象。”
褚雯一动不动地看着疤痕，慢慢回忆起些琐事。但她仅仅只是觉得迷茫，而非眼熟。
“是吗……”男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但那种毫不掩饰的恶意直直冲褚雯的心刺去，“我的名字，宦松雪。”
霎时，褚雯感觉自己的心冷了一截。她的全身因畏寒而不自觉的轻微颤抖，寒意随之而来渗入她的四肢百骸。
他怎么会来这里？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宦松雪抬了抬眼，她脸上的错愕和惶恐暴露地一览无遗，语气冷淡地说，“好久不见。”
“看来你想起来了。”
宦松雪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一颗无情的子弹直冲冲地射入她的身体，致命而要害地摧残她的精神。
“……好久不见。”
褚雯发着呆愣愣回应，她又陷入奇怪的沉默中。
大堂里悄然无声，在褚雯愣神的几秒钟里，最后一个女人也发话做起了自我介绍。
她染着一头金色渐变层短发，既显得干练又活力满满，语调微微上扬，藏不住的喜悦喷涌而出，“大家好，我是郗春京，很高兴受邀参加此处聚会。”
在她说完，原本热闹鼓掌的人群忽然停下，脸上展露出先前与褚雯一样的错愕，但更多的是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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