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资格管控他们。”贝斯手道。
“请履行你作为偶像的职责。”禾黍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睛说。
贝斯手没有动作。
台风乐队的主唱江徐海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揽住贝斯手的肩膀,对禾黍投以挑衅的眼神。
禾黍没搭理他。
偶像和粉丝之间的关系总是非常奇妙,原本,像他们这样的关系——群体和个体之间理应保持“楚河汉界”的平衡,任何一方都应该拥有理性。
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理性,这个生来,经过后天教育所得到的美好品质,在繁华、纸醉金迷、奢侈的娱乐世界里,日益被畸形的道德扭曲,早已忘记了它原本的样子。
正如现在,台风乐队的偶像,不管不顾,粉丝继续着他们的革命。
“姓禾的,你不该来参加比赛!”
“退出去!”
“娱乐圈不需要你这号人!”
禾黍眼睁睁地,看着事态朝愈发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下去,捏紧了手里的纸张。方才,台风乐队的粉丝,并没有给过他反击的机会。
再不制止,等会儿就会上娱乐头条,被整个娱乐圈的人知道。
——虽然在进入这里之前,没收了他们的手机。
他箭步上前,掰过麦,对着底下群魔乱舞的人群,大声道:“红章是真的,颜色不鲜艳是因为当时盖的时候,印泥没有及时加入补充液!”
——在印泥的颜色不鲜艳的时候,加入适当的补充液可以让它以旧换新。
如此敷衍的理由,观众们并不信服,反而叫嚷得更大声了。
禾黍还要说明理由,就在此时,门被踹开了,巨大的声音打破了紧绷的氛围。几十名安保从四面八方跑过来,拦住即将冲上舞台的极端主义者。
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冲出来,被保安及时拦下。
现场闹哄哄一片,持续了十几分钟,喧闹的声音才褪去。保安清退了所有的观众,缓住了局面。
台风乐队同样被带离现场。
原本的录制计划因为禾黍的事情扰乱,他们要对禾黍,做出一个处理。
导师们,音乐总监的耳机里,同时响起了总导演的声音,“会议室开会。”
短短五个字,却饱含强行压制后的怒火。
谢君豪抬眸,在灰暗的演播厅里,视线穿过虚空,看见禾黍也正看着他。
辉煌的灯光倾泻下神圣的白光,笼罩了这个美丽的少年。
他的躯体轻微地颤了颤,那束光似乎是直穿过他身体的利剑。
恐惧再次与禾黍相遇了。
这种感觉伴随了禾黍十多年,他再熟悉不过,同样一种感觉,每每到来,总能给他不一样的感受。
他看见谢君豪离开了。
他的目光紧随着他。
谢君豪的身影,被后来的几位遮挡住,走动中,禾黍只能透过灰暗的灯光,看见他晃动的身体。
直至,谢君豪走入了演播厅一侧的会议室里。
那一刻,他多么希望他留下来。
他无力地垂下了手,纸张哗啦一声响。
舞台上只剩下了四个人,陆檐的目光从那条长长的通道移开,落在禾黍身上,其他人的视线,同样落在了禾黍身上。
他的手里还拽着那张纸。
喧嚣的观众,沉默的节目组,让他的澄清行为成为了一个笑话。
他早该预料到的。
真相早已在日益变化的生活中被人遗忘,就像他们孩童时代的梦想一样,被遗弃了。
陆檐注视着他落寞的侧脸,他明白了禾黍之前站在窗户前在想什么,也明白了禾黍的不对劲。
他对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但随着他站上了这个关注度极高的舞台,与古婳高度相像的脸,就代表着早晚有一天,尘封多年的事情会败露,那张写满真相的纸张,就是他的武器。
只可惜,意外还是发生了。
有人说章子是假的,也就证明澄清本身就不是真的。
观众的反应,不仅是对他参加比赛的抵制,更是对古婳的抵制。
陆檐抿了一下唇,抬手拍了拍禾黍的肩膀。
禾黍激动的心绪渐渐平息下来,归于平静,过了许久,才有了变化。
他的眼神平静得就像一轮明月,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有任何的变化。禾黍折好了纸张,重新塞进了裤兜里,随时准备着下一次的诉讼。
就听乌淮问他:“现在怎么办?”
“这些人听风就是雨,真是服了,古阿姨的事情当年都做过澄清了啊。”贾森蹙眉道。
禾黍淡漠的目光看向他们:“虽然之前已经和你们说过这件事情了,但是真实的发生了之后,情况远超我的预期,抱歉。”
乌淮和贾森交换一个茫然的眼神,贾森凑过来,拍他肩膀,道:“说什么呢,古婳阿姨的事情本来就是个意外,再说这件事情和你也没有关系,是那群粉丝太极端了。”
古婳名字被观众喊出来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了禾黍的身份,这个时候,陆檐才有机会说道:“我说怎么看着你眼熟,原来你是古婳的儿子啊。”
禾黍:“?”
“我奶奶家以前有一张隔壁初中生送的你妈妈的海报,”陆檐说,“穿着一身白色旗袍,踩着高跟鞋,从潇潇暮雨中撑伞,踏着青石板而来,前面似乎有人喊她,抬伞一笑,六宫粉黛都失了颜色,可好看了。”
陆檐接着说:“我当时还问我奶她是谁,她说不知道,后来才知道那是乐坛天后,你妈妈很厉害啊。”
古婳是乐坛天后,也是横空出世的天才歌手,一首《惊鸿一瞥》,荣获国内最受欢迎mv,年度最佳歌曲,最佳创作歌手,最佳女歌手,最受欢迎华语乐坛女歌手等众多奖项,一夜成名。
那一天,北京各大商业大厦,连夜撤下了杨明辉的巨幅轻奢手表广告;十几个商家争先恐后地与古婳合作;杨明辉参加的某地方台热门综艺被延播一周。
古婳一夜之间接了众多商务,和电影插曲的演唱资格,还接到了诸多电影客串角色的邀约。
火热程度空前绝后。
禾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对陆檐对于古婳的评价,道了声谢谢。
提起古婳,他又想起了音乐,想起了曾经古婳教他音乐的日子。
在他只有桌子那么高的时候。
清晨的金色光芒,笼罩了整个房间,矮小的他站在窗户前,穿着一身定做的西装,抬头望着在阳光里的古婳。她穿着白色的长裙,披散着栗色的长发,恬静的面容里都是温柔。
他那个时候就在想,他的妈妈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神的女人。
这样的人,不应该在死去之后,还要接受这些批判。
如果他执意,如果节目组愿意接纳他的话,那么,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可想而知。
所以,为了参加比赛,他需要更加强有力的证据,而不是一堆废纸。但这可能得花费些时间。
禾黍咬着下唇,半晌,对音乐的渴望战胜了未知事件的恐惧,他说:“你们先回去吧,事情因我而起,我得留下来和节目组沟通。”
“观众那个反应,节目组还会听你的?”贾森问。
“试试吧。”禾黍说,“乌托邦毕竟是我们三个人一起组建起来的。”
乌淮的态度很明确:“我们不走。”
陆檐左看看右看看,替他们着急,等他们拉扯完,那边把会都开完了,还商量什么对策。
于是在禾黍开口之前说话了:“演偶像剧呢,还拉扯上了,你们仔细想想吧,你们留下来能干什么,保驾护航啊?人家节目组还能和他打起来啊,事儿是因为他而起,就得他出面,古婳的事情只有他明白,你们留下会给他造成顾虑,真是要为了他着想啊,就赶紧回去吧,吃个午饭睡个觉,把自己的精神气养足了,这才好比赛么。”
“那你呢?”乌淮问。
“这……”陆檐说,“起码得留下来一个人吧。”
乌淮、贾森对视一眼,觉得陆檐说得有道理,他们留下来的确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古婳的事情只有禾黍可以讲清楚。
陆檐是禾黍的室友,住在一起,留下来正常。
“那好吧。”贾森说,接着对禾黍道,“不管交涉得怎么样,都给我们打个电话,这个节目真要参加不了,就算了,我们还可以成为地下乐队嘛,你也别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
“是啊,真要参加不了,我们就另谋出路。”乌淮道。
无人能够明白禾黍对音乐的爱,但他还是对乌淮、贾森的安慰表示感谢,道:“谢谢。”
“行了行了,”陆檐都有点着急了,“别煽情了,说这么多,那边估计把会都开完了,我们还没理思路呢。”
“……好了好了,说完了,我们这就走。”贾森道。
说完,他就和乌淮离开了现场。
他们一走,舞台上彻底归于寂静,禾黍转身扫了眼演播厅一侧长长的走廊,跳下了舞台,朝那边走了过去。
一个挺拔的背影,在暗淡的演播厅里,渐渐远了。
陆檐也跟上。
会议室就在这条走廊里。
但禾黍没有进去,只是倚靠在墙壁上,斜睨着那扇贴着会议室三个大字的门。
陆檐走过来倚靠着另一面墙壁,问:“你打算怎么和他们说?”
“我会找到更强有力的证据。”禾黍道。
“这得花时间,而且今天节目就已经开录了。”
禾黍转过头看着陆檐。
他平静地说出了一个可怕的决定:“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如果这条路走不通的话,其次,我可以将自己作为筹码,为《明日之星》带来更高的关注度和话题度。”
禾黍为了能够参加比赛,竟然愿意做到这种地步!
不说古婳事件所带来的舆论风波,就是资方的暗箱操作都够他受得了。
轻者退出比赛,重者人生尽毁。
陆檐惊道:“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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