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哒。”
“哒。”
翡翠质地一般的敲地声从拐角另一侧慢慢靠近,重回昏暗的环境下,一道被镜框反射过来的金色弧光恰好落在易桑眼睛的水平线上。
易桑努力睁大眼,入目是西装裤包裹下修长的双腿以及那双价格不菲的鞋。
是粟应渊!
此时男人上半身依旧是一丝不苟,甚至发丝都保持着最开始的精致,右手掌心握着一只小巧精致的手.枪,枪口还在朝外冒着白烟。
他似乎一点也不避讳被旁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就这样从容而优雅地走到易桑跟前。
与此同时,隐藏在角落里的射灯突然亮起,转动着指向躺在地上的顾晓,蚕食着他的尸体,很快就吞噬殆尽,而就在那些金色光粒像萤火虫一向钻进天花板的同时,一张纸片从半空中打着旋落到地上。
易桑走过去捡起来,黑色的宋体字落在惨白的硬纸上——
【道具:增值卡】
【作用:首夜行动获得的金额x2】
【状态:已失效】
这应该是顾晓死亡之后暴露的道具卡。
难怪他明明是第一次进游戏,却要冒险在第一天夜里就行动,甚至从买到这张道具卡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用假名迷惑所有人。
这里每一个人都这么努力,让易桑不禁后背发凉,手里下意识一用力,纸的边缘也跟着皱了些。
“道具卡?”粟应渊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易桑这才意识到冗长的走廊上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嗯。”
“给我看看。”粟应渊朝他伸出手掌心,修长的指节纹理分明。
“哦。”
易桑本来至少该考虑一下的,手却鬼使神差地递了出去。
“……”粟应渊没想到这么顺利,有些尴尬地回了句,“谢谢。”
易桑刚送出去就有点后悔了,趁着他翻看道具卡的时候又追问道:“你就是第二名猎杀者?”
“诚如你所见。”粟应渊看完,把道具卡折好还给他。
易桑撇嘴收下,仔细藏在了衣服袋子里。不得不承认,在这窄长的空间里他的声音显得比白天更好听,就是这用词未免也太装了吧,而且明明和自己一样是猎杀者,为什么他得扛着粗犷的猎.枪到处跑,粟应渊却能分到一□□么精巧逼格高的转轮手.枪。
但也只是分神了一刹那,随着对方欺身靠近,易桑没来由地后背僵直:“你别靠这么近。”
“嘘。”粟应渊说,“这条走廊上不一定只有我们两个人。”
易桑看向他手里还隐有余烟的枪,又环顾了下四周,立时噤了声。
粟应渊压低身子凑到他脸跟前:“找个地方聊聊。”
男人扑面而来的冷冽气息让易桑一瑟缩:“现在进入影厅会被催眠吧?”
“进他的就行。”粟应渊指了指脚下,虽然那里早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
易桑回想起刚才进木凉子和韦一帆的放映厅时自己没变化,说明夜晚进入他人的影厅不会被催眠。
他点头:“好。”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向4号放映厅走去,4号厅在第二条延伸出去的支路末尾,会跨过3号方乐放映厅,这里门前堆着一个金属色的长方形垃圾桶,看着十分普通。
只是他们经过时,里面居然传出“咯啵咯啵”的声音,易桑也判断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发出来的,只觉得像什么东西在被啃食似的,听着让人有些不适。
他停下脚步,正想去翻看,却被粟应渊拉住了手臂,直接把他带进4号厅。
“那里面有东西。”
“我知道。”粟应渊的反应淡定得可怕,“未知的东西最好别碰,尤其在夜晚。”
易桑听到后抬眼向他看去,却没想正好和他对视上了,男人眼睛深邃不见底,却认真得很沉重。
“为什么要提醒我?”他问。
宁甜佯装结盟接近自己是意有所图,那么同为老玩家的粟应渊呢?难道会单纯因为好心?
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易桑不确定这里的人是不是还能留下哪怕一丝丝善良。
粟应渊看着他只是沉默,随后环顾一圈,竖起右手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再次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
男人微薄的嘴唇受到挤压竟意外变得饱满起来,易桑咽了下口水,明白他的意思,这间空影厅里死角很多,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进来之前没人藏在里面。
行,他是老玩家,暂时先听他的。
易桑转过头,开始检查起这间屋子,架着枪走了一圈没发现第三个人,心里放心了些,就随意找了个位子坐,紧接着粟应渊十分自然地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要不是手边没有爆米花,易桑真有种两人一起来电影院看电影的错觉。
这间放映厅里的电影仍旧在继续,巨大的银幕上呈现着室内的场景,家具是显旧的原木色,几乎都是三十年前的款式,角落里四脚桌面上还放着一只老式搪瓷杯,上头釉面斑驳,露出黑乎乎的铁里子,而屋子正北方则点着香炉和蜡烛,正对着一张相框裱着的照片,像是在祭奠什么故人,但看上去并不渗人,反而有一种抚慰人心的温馨感。
不一会儿,从掩着的门外面走进来一对母女,女人年纪稍大但风韵犹存,女孩儿扎着羊角辫,嘴里含着棒棒糖,笑起来很可爱。
易桑不由指着年长的女人张大嘴:“啊?这不是范妍吗!”
范妍以前可以称得上是最有名的女演员之一,只不过最近有点过气,时常只能演点小配角,但易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嗯,这是《孤父》。”
粟应渊一提起这电影名易桑就有了印象,《孤父》不是很新的片子,曾经拿到过票房前三,他还是等播放器上免费上线的时候才看上的。
“那男主最后挺惨的,老婆和女儿都去世,就剩他一个人。”易桑回忆着,不禁感叹了一句。
粟应渊听他开口侧过脸来看着他,镜片里闪烁着不明的光,直到听到易桑突然咒骂一声。
“靠。”
“?”
“你快看这是谁!”易桑突然站起来指着银幕,满脸不可置信。
粟应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画面里出现了一个本来不该出现的人。
“这……是顾晓吧?”易桑真的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顾晓扮演的男人进来后就抱起小女孩,三人有说有笑,俨然是其乐融融的景象。
易桑:“这是孩子爸爸?不对啊,我记得孩子爸爸应该是刘睿银演的。”
刘睿银也是上一代有名的男演员,和顾晓的身形、长相相差甚远,所以他们几乎可以断定,死去的顾晓取代了电影里本该有的角色。
这一切对易桑来说实在太过诡异了。
他不得不沉下气来,开始整理这些混乱的线索碎片。
粟应渊意识到身旁刚才还一惊一乍的人突然完全安静下来,他再次转过头去,只看见他微微发黄的碎发垂落下来盖住额头,有着和自己全然不同的松弛感。
“易桑。”
正在沉思的易桑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粟应渊叫自己名字。
“你记不记得,《孤父》里男主是什么时候住进这间房子的?”
易桑瞳孔骤然缩紧。
是啊,他怎么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这件陈设老旧的房子并不是小女孩和父母的家,而是和母女两人同一天逝世的外婆留下的遗产,在此之前他们一家三口一直住在出租屋里,母女死后,男主才独自搬进来。
与此同时,电影拍摄的角度转换到正面,香炉前供奉的遗照终于清晰可见——果然是小女孩的外婆。
不对,这结局不对。
小女孩和妈妈不可能这时候还活着。
一个荒诞的想法在易桑心中油然而生。
是顾晓进入电影,改变了结局。
难道他们进入游戏的人都会在自己的电影里取代原本的人物,创造新的故事走向?
易桑坐在放映厅中央,无声望着硕大而泛着暖黄灯光的银幕,艰难消化着这荒诞的事实。
但不得不说,现在小女孩和自己的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这样的画面比原片要温馨许多。
“第一夜我在自己的6号厅,但是没有在电影里看到我自己。”
“只有死去的人才能进入电影。”粟应渊的声音在他耳边又冷不丁响起,易桑猛地转头,意识到他是老手,对游戏的熟悉程度远在自己之上,所以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规则。
“你还知道什么?”易桑忍不住问道。
粟应渊:“这里的电影并非随机播放,而是映照着每个人的人生。”
“人生?”
“顾晓在现实里恐怕和电影一样,妻子和孩子都已过世,而在这里他终于得以改写自己的结局,和妻女在电影里一起幸福生活下去。”
“……”
易桑没有说话,因为入夜时那股恶心的感觉重又涌现上来,他扶着座位的把手身子前倾到几乎贴紧腹部,忍不住干呕起来。
他想不通明明是教唆所有人互相残杀的游戏,怎么还敢给自己披上一层如此美丽的外衣。
死了就是死了啊。
结局也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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