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放假，顾鸢去了教室自习，六点左右的时候才回家。
刚打开门缝，就听到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轻轻带上门出了小区，顾鸢漫无目的地走着。
尽管她一直麻痹自己，但仍无法改变父母频繁争吵的事实。
而每次吵架的导火索，都是她。
在电玩城待了近一个小时，顾鸢摸了摸饿扁的肚子打算去觅食。
正要过马路，扭头就看到迟瑜拽着江皓阳从里面出来。
顾鸢犹豫了两秒抬脚跟上。
江皓阳：“迟哥，咱们吃啥去？”
迟瑜：“随便”
江皓阳：“火锅？”
迟瑜：“太热”
江皓阳：“曹氏？”
迟瑜：“太辣”
江皓阳：“面？”
迟瑜：“太烫”
顾鸢在心里吐槽，这人这么龟毛，也不知道江皓阳是怎么受得了的。
顾鸢低头走路没有注意到前面，猝不及防就撞在了一个坚硬的后背上。
“嘶”
顾鸢捂着额头，疼的小脸都皱了起来。
撞到人的罪魁祸首也很懵，转身看到捂着脑门一脸痛苦的顾鸢，到嘴边的话硬是止住了。
江皓阳诧异喊道：“顾姐，你怎么在这儿？”
“没事吧？”
清晰而磁性的声音从头顶响起，顾鸢抬起头直接撞进漆黑深邃眼眸里，视线交汇的一刹那，时间彷佛停滞了，周遭的喧闹也被隔开。
顾鸢垂下眼睫，粉唇吐出两个字，“有事。”
没看她都疼成这样了。
迟瑜唇线僵直，垂眸凝着她，犹豫了几秒，拉起她的手腕往对面的药店走。
少女手腕纤细，皮肤滑腻，迟瑜觉得那只手上的血液都停止流动了。不敢用力，怕弄伤了她，又不想松手，脑海里下意识的想要多牵一会儿，就一会儿。
顾鸢踉跄一步跟上他，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路中央。
药店店员看到有人进来，忙问道：“哪里受伤了？”
迟瑜松开手，往旁边站了一步，声线低沉，“她额头不下心撞到了。”
垂在身侧的手指曲着，指腹上似乎还残留着少女腕骨上的余温，手心滚烫。
顾鸢拿下手，店员拿了发夹把刘海暂时夹住，白皙的额头上腥红十分醒目。
“姐姐，没肿吧？”
顾鸢嗓音轻软，稍有些哑，像是要哭。
店员：“小事，不打紧。”
她还以为怎么了。
迟瑜站在一旁，眉心皱得厉害，心里揪成一团，唇瓣用力抿了抿才开口说道：“对不起。”
“没事，嘶，真没事。”
江皓阳从小就是被揍大的，因此十分不理解，连血都没见，能有什么事。
他哥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大了？
确实没什么事，就是撞红了，主要是顾鸢皮肤娇嫩，看着比较严重而已。
江皓阳看了眼手机，“不行了哥，我要回家了，我妈疯狂扣我了。”
“那什么，顾姐，咱们有机会再约啊。”
下一秒迟瑜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正是他妈，江皓阳往出跑，“走了走了。”
顾鸢看着闪电般消失的背影喃喃，“江皓阳的妈妈很凶吗？”
迟瑜把她肩上的书包提起来，侧眸看她，“江皓阳太混了，阿姨要是不管的严一点，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出家了。”
“所以他才把头发剃光的？”
这个年纪的男生很臭美，随身都要带一个小镜子，怎么就下了这决心呢？
迟瑜言简意赅地说道：“因为他想要与众不同。”
顾鸢沉默了一会儿，“是挺与众不同的。”
整个宁宜一中就他一个这样。
两人还站在药店门口，顾鸢摸了摸已经被饿扁的肚子，迟疑了一下开口：“迟……”
“请你吃饭。”
“想吃什么？”
顾鸢抿唇，“吃鱼。”
迟瑜眸光错愕了一瞬，“什么？”
意识到他可能想岔了，顾鸢解释道：“不是说你，我的意思是我想吃鱼，可以吃的那种鱼。”
迟瑜带着顾鸢到了一家烤鱼店。
“两位看看，要吃什么？”
迟瑜朝着顾鸢微扬下巴，服务员把菜单给顾鸢看，“小姑娘有什么忌口的吗？”
顾鸢掰着指头说道：“不吃茄子和豆腐。”
“葱姜蒜也不要。”
“不要太辣。”
“不要太咸。”
……
迟瑜倒了杯水递到她眼前。
“姐姐，就这些。”
“今天正好有免费的水果，要上一份吗？”
“什么水果？”
“芒果。”
顾鸢抿唇，笑容有些僵硬，“我芒果过敏。”
服务员讪笑离开。
迟瑜抬眼看到对面有家水果店，问她，“要吃什么水果？”
顾鸢捧着水杯顿住，“你要吃水果？”
迟瑜一噎，重复了一遍，“你，你想吃什么？”
顾鸢抿了口水，随口道：“提子吧。”
迟瑜把书包放座位上，起身往外走。
顾鸢正刷着手机，眼前突然出现一盘洗过的青提。
“吃吧。”男生往后靠在沙发上，拿起手机开始翻动，姿态闲散。
顾鸢惊讶，“这是你刚才去买的吗？”
“不是，店里的。”
外面买的，店里洗的。
迟瑜第一次觉得，女生真是个难伺候的物种，麻烦得要死。
顾鸢是有点挑食的，但因为真的饿了，也没跟迟瑜客气。
吃饱喝足，顾鸢靠在椅背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满意的眯起眼睛，像只慵懒的小猫。
迟瑜从卫生间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其实，也没多麻烦。
他唇边含着浅浅的笑，拎起书包屈指在桌上点了点，“好了就走。”
外面亮起各色的霓虹灯，街道上人流如织。
“是有什么活动吗？”顾鸢踮起脚往人群聚集处看，怕站不稳下意识抓住迟瑜的胳膊。
“嗯，有人在唱歌。”偏眸看着眼眸发光的女孩，迟瑜捏了捏手里的书包肩带，“要看看吗？”
“好啊。”
迟瑜跟在她身后往广场走。
围在人群中间的歌手唱的是一首民谣。
当你老了
头发白了
睡意昏沉
……
回家之后，顾鸢洗漱完坐在书桌前翻开日记本，余光落到一个盒子上，这是她在广场上买的，绿檀木的文玩手串。
当时觉得好看就买了，让她戴吧又不是很喜欢。
—
周天晚上照例是顾绍珲来接人，上了车顾鸢才发现后座还有人。
“妈妈？”
姜之遥还穿着职业装，脸上的表情在看到顾鸢的时候缓和了一点，“这是妈妈专门给你买的，尝尝。”姜之遥说着把蛋糕递给她。
“谢谢妈妈。”
顾鸢高兴地接过，剜了一勺慢慢吃着。
姜之遥说道：“我知道你没有上钢琴课，浅浅，妈妈还是希望你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顾鸢拿下勺子，抿紧嘴唇，低头不语。
“妈妈知道你压力很大，浅浅，妈妈也是为了你好，那天你考试出事，妈妈吓坏了。妈妈就是希望你以后能轻松一点。你能明白吗？”
顾鸢轻轻点了点头。
“妈妈，我都知道。”
姜之遥抚摸着女儿的脑袋，语气欣慰，“妈妈会想办法把你转进附中的。”
吧嗒
手里的勺子掉在衣服上，白色的布料上瞬间染上一片污渍。
顾鸢抬眸看向姜之遥。
姜之遥和顾绍辉是青梅竹马，顾绍辉家里穷，是姜之遥打工赚钱供顾绍辉上学，后来姜之遥赶上时代的风口生意越做越大。
顾鸢出生的时候，顾绍辉33岁，姜之遥32岁。顾鸢小的时候一家人温馨又和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吵得也越来越凶。
顾鸢已经不太记得上次他们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是什么时候了。
她舔了下唇，嗓音发涩，“妈妈，就在一中不好吗？”
姜之遥眸色一凛，“你不是一直都想去附中吗？”
顾鸢手指攥紧，“妈妈，一中很好，老师很好，同学也很好，我不想转学。”
姜之遥侧身，沉着脸，语气很凝重，“顾鸢，你知道附中和一中的差距有多大吗？你觉得你在一中三年以后能考出一个好成绩吗？”
心底的火苗突然窜动，顾鸢脱口而出，“反正你都要送我出国，以我现在的成绩也够了。”
姜之遥怒道：“顾鸢！你这是在怪我？”
顾绍珲把车停在路边，沉声道：“你说话就说话凶孩子干什么？”
姜之遥转移了战火，“你倒是袒护她，如果不是你带她乱吃东西她第二天考试会出意外吗？你安的是什么心啊？”
顾绍珲神色疲惫，“阿遥，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你们父女倒是感情好啊，做什么都把我蒙在鼓里。既然这样……”
“姜之遥！”
“砰！”
顾鸢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和顾绍辉差不多大的男人，“小姑娘，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啊？”
顾鸢双手死死地抓着衣摆，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叔叔，能送我去附近的蛋糕店吗？”
“哎呦，这个时间蛋糕店应该关门了吧？”
幸运的是真让司机找到了一家。
下了车顾鸢才发现书包在车上，她身上没有带手机也没有带现金。
“叔叔，对不起，您能留下电话给我吗，明天了我联系您把车费补上。”
“没事不要了，你早点回家吧。”司机很好说话，再次表示不用。
顾鸢站在外面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精致的蛋糕，眼底浮出雾气。
叶蔓茹刚从后厨出来就看到一个小姑娘站在门口。
吱呀一声，玻璃门被推开。
“小姑娘，你是在等人吗，要不进来等？”
顾鸢听到声音扭头，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朝她招手，“进来吧，外面多冷。”
顾鸢跟着进去。
叶蔓茹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包湿巾。
“我看你衣服脏了，帮你擦擦。”
顾鸢忙放下水杯，“我自己来。”
“没事没事，你快喝点水暖和暖和。”
热水从喉咙滑进，热意涌到四肢百骸，顾鸢的眼眶泛起明显的潮意。
“顾鸢？”
迟瑜在教室接到叶蔓茹的电话要他去一趟店里，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顾鸢抬眼，他穿着白T搭配黑色锁口裤，黑发凌乱地落在额前，五官英挺好看。
叶蔓茹把擦过的湿巾扔进垃圾桶里，朝门口的儿子看了一眼，“你们认识？”
迟瑜隐晦地看了一眼她，叶蔓茹秒懂，“认识就好，你们聊，我去后厨收拾东西。”
顾鸢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迟瑜，很庆幸自己刚才没哭，“你怎么在这儿？”
女孩眼眶微红，清澈见底的眼球里面像有一汪泉水，看着我见犹怜。
迟瑜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双腿随意伸开，一只手指了指柜子里的蛋糕，嗓音闲散，“买它。”
沉默半晌，女孩再次开口，“迟瑜，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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