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难得在这种地方遇见人,又吃了对方的糖…她真的只是想帮李依依从刚刚见面的情绪中走出来。
“我不想听了…”李依依虽然生气,却依然保持着对陌生人的礼貌,阐述出内心的不满,“这个故事让我觉得更难受。”
温惹不死心,“李依依,听一个结局吧…”
弱了些语气,还带了点恳求。
李依依容易心软,扫了眼温惹裤子上的线球,抬起来的脚收了回来,等着温惹口中这个故事的结局。
温惹叹了一口气,“B走了,但A习惯了有一个B,所以A挑了下一个B。”
目光迎上李依依盯来的视线,她淡淡地道:“这个B叫温惹,可是温惹何德何能可以做B啊…李依依,你还听故事吗?”
温惹以前都是对着垃圾倒苦水,第一次对着人,有些让她胆战心惊,又有一丝畅快。
本来她只是想用自己的痛苦,来安慰一下这位请她吃糖的陌生人,没想到嘴跟开了闸,一点也不愿放过能够接受苦水对冲的“薄荷糖”。
李依依没有说话,但坐了回来。
校园暴力的恐怖,她没有体会过,只是网上炒得火热,让人觉得校园暴力是一件很骇人的事情,加上她今年毕业了,根本不会有机会“体验”,今天再回到学校,走进垃圾池,不过是因为她想像扔垃圾一样把自己扔掉。
她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其他人…
一切都是巧合。
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她手中那半张纸,以及她猜测这个故事可能才刚开始。
她已经惨到走进垃圾池,成为了垃圾。作为垃圾,她见不得,浑身只剩「干净」的人被扔进来。
所以,她愿意听完结局…
感受到破长凳的摇曳,温惹很高兴。
她可以帮到李依依了。
没有一点迟疑,她开口道:“我算不上是真正意义的B,但我的确是A挑中的、B的接班人。”
李依依:“为什么是你?”
“可能因为我是B唯一的室友吧。”温惹又摊了摊手,“可是我这样的人,根本进入不了B的生活圈子,我说过的,B也是位公主。”
“A不过是随意寻找了下一个出气筒。”李依依分析完,眉头拧了拧,“需要我安慰你吗?”
“不需要…这也没多大事,只是觉得你听听,会心情好一些,毕竟我这样的都挺过来了。”
温惹像是习惯了,在讲这件事的时候,一副事不关己,好似真的,只是为了让李依依用别人的痛苦来忘记她自己的。
“A在我身上用不了对付B的那一招,野兽对我不感兴趣,野兽对于我来说也就并不可怕,而且,更可怕的洪水猛兽我都见过,怎么会在意她之前造的一些流言蜚语呢…”
“A也发现了,所以她换了一种方式。B待了一个学期就回家,我开始自己一个人住,学校搬宿舍的时候,我依然是一个人住,A统计名单的时候把我漏掉了,后来被迫和其他专业的一个女孩子,住在设备房旁边的寝室,那女孩有点钱,受不了环境搬了出去,我嘛…更糟糕的地方都睡过,何况是这样设备齐全的寝室,其实很温暖…”
李依依:“你可以跟你们的辅导员反应…”
温惹:“A把那个小年轻迷得不要不要的,那儿还能听见我说话,再说了,这只是件小事,一般人受不了而已…哈哈哈,我那室友就没坚持住,她是被抓阄到这间寝室,但谁又知道抓阄的纸团里究竟有几个龟呢…你说,对吧?”
李依依:“嗯…一般人的确受不了这种针对。”
温惹:“可我是谁啊,我是温爷养大的温惹,我是算不上一般人的…”
这句话,她带了点自豪,底气仿佛都来自那叫“温爷”的人。
可能是个英雄。
李依依不由得面容松了松,象征性地点了点头,肯定了温惹的话。
温惹:“A做了班委,也进了院学生会,更方便她做一些事情了,比如一年一度的贫困生补助评定,我的名字会莫名其妙消失在名单里,院里组织的重大活动,我的名字好像自动被剔除了,有些时候老师换了教室上课,我还会偶尔缺勤那么一两次…”
“李依依,你可能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居然还有挂科,昨天我才补考来着,还有两年,再坚持两年,拿到毕业证书,拿到这个学校应该给我的东西,我应该就能不用再见到A了。”
“温惹…”这是李依依第一次叫温惹名字,脆脆的,有一丝怜悯,像泥菩萨在心疼被水淹没的生灵,悲悯却无可奈何。
李依依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她心疼在垃圾池遇见的这位姑娘,但有一点可能温惹做对了,李依依不再想她自己的事情,也没有继续沉浸在一开始见面的情绪里。
温惹看出了李依依面上表情的转化,也瞧见了那脸颊上的泪痕在慢慢变淡,满意道:“怎么了?”
李依依摇了摇头,抿了唇。
她不知道她可以怎样安慰温惹,她什么都没有,连吃不尽的薄荷糖,早就把最后一粒送出去了,眼下,她是没有能力顾及别人的。
满地的蓝色小口袋,带着它们身上残留的清甜,被突然刮起的风吹进了垃圾池。
温惹眼睛一眨:“你喜欢听这样的故事吗?会开心一点了吗?”
李依依又摇了摇头:“不喜欢,也不开心…”
“你是个善良的人…”温惹赞美了李依依后,眉欢眼笑道,“好可惜,CDE他们都会笑的,没想到帮不到你,你还请我吃糖来着。”
“你还是学生吧?”
这学校里除了A就是CDE这类人,没想到藏着一个李依依,和她一样,可能成为替补的B。
李依依依然摇摇头,“今年已经毕业…”
温惹一愣:“哦…真好。”
A不可能找到你,你也成为不了替补B,挺好的…不是学生挺好的。
李依依:“温惹,你也觉得别人的痛苦能换来一人的开心?”
温惹点点头,没有其他心思的双眼看着李依依,“嗯…她们都这样,我以为…我没其他意思,都喜欢的东西应该没问题的啊,你…”
她不太会安慰人,还选了一个最笨、又学了一个最不好的方法,去安慰一个痛苦的人。
这恶毒的故事是温惹想给李依依的善心…
李依依打断道:“那你听听我的?”
温惹尴尬道:“哦…好啊。”
她第一次当CDE…
请她吃薄荷糖的人给她的机会。
李依依重重叹了一口气,清脆的嗓音变得有些嘶哑:“我不会是A,也应该不可能做CDE,但会不会和你一样成为B,我不知道…”
“我大一末尾的时候生了一场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也欠了一屁股债,断断续续把学校里的学业修完了,好不容易快拿到毕业证,终于可以拖着还算正常的身体去挣钱,我爸妈在一个下雨天回家的路上逆行,当场在田埂上身亡…”
“我毕业了,亲戚都拿着欠条来催债…”
“我还没有工作,也没有住的地方,刚刚那包糖是因为我低血糖头晕买的。”
“温惹,你现在会不会觉得你被折磨的校园生活轻松一些了呢?你觉得我的痛苦可以让你开心一下吗?”
这次换温惹摇头了,“不开心…”
原来温惹也成为不了CDE,她只能是替补B。
李依依没有温惹的心大,也没有温惹对负面情绪和糟糕环境的自如应对,她在诉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双眼已经又盈满泪水。
温惹看着李依依手上还没有被扔掉的半张洁柔纸巾,好心提醒,“我身上没有卫生纸了,你用那半张再擦擦…”
李依依泪水掉了下来,这次和刚才她独自一人抽泣时不同,她可以不用小心翼翼,担心因为情绪太过紧张,而让呼吸道痉挛,导致呼吸困难晕厥过去,又被别人强送进医院。
她放心大胆地哭泣,嘴里断断续续地向温惹嘱咐道:“我…我要是…晕…晕过去了,你别…千万别送我去医院,我没有钱…没有钱…”
温惹用最有温度的声音说着最没有温度的话,“我也没有钱,我不会送你去医院的。”
看李依依哭得太伤心了,她补充了一句,“你如果晕了,我怎么让你醒过来?”
温惹没打算离开,没打算把一哭一抽的李依依扔在垃圾池。
李依依听到这里,心里更难受,温惹这句话的意思是不丢下她…可是说过不丢下她的人,都把她丢下了,让她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事情。
她才刚毕业…
她虽然不是A,可是她曾经被保护得太好了…
是一个不会欺负B,也不会成为CDE的小a。
李依依:“守…守着我…扇…扇扇风,通一会儿…气。”
她没有告诉温惹,还有一种情况,她可能会死,永远也醒不过来,温惹其实可以不用守着她,她晕倒后,温惹离开就好了,只是那一瞬,她想醒。
温惹却没有李依依想的懵懂不知事,“会有生命危险吗?会死吗?”
李依依沉默了…
温惹守着沉默着哭泣的人,在垃圾池旁捡了一块被遗漏的快递包裹纸板,给李依依扇着恶臭味十足的凉风。
这场哭泣,李依依很争气,没有像在医院时一样,晕厥过去,让医生和护士慌里慌张地对她进行抢救。
也没有让温惹对她感到恐慌…
李依依平静下来,用那半张湿得不能再湿的纸巾擦干了眼泪,“会。”
温惹:“嗯…放心,我不会送你去医院。”
温惹不笨,她理解李依依的「没有钱」。
李依依平静下来,又继续自言自语说起自己的事情,“老家回不去了,回去就是一堆的债主,毕业证拿到了,就是还没有找到工作,身体不好,有点痛呢,得去买点药…今晚还得先找一个地方睡…”
温惹还在继续给李依依用纸板扇着风,可能那一颗薄荷糖对她来说,过于昂贵,得卖力一点。
李依依转动脖子,看了一眼四周,红着眼眶,笑着对温惹说道:“这里看着还不错…”
温惹附和李依依的话点了点头,僵硬地停下手上的纸板,又摇了摇头。
温惹在垃圾堆里睡习惯了,知道这种地方虽然真的还不错,但又想到她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案提供给李依依。
温惹:“李依依,既然你把苦楚告诉我了,还请我吃了糖,我就有权利和义务替你想想办法…”
李依依有些蒙头,这显然不是她们两玩的、互相把痛处拿给对方取乐的游戏了。
突然冒出这一句话什么意思,想善心大发拯救她?
李依依目光又落在身旁人裤腿上的线球上,觉得有些可笑,“你…”
温惹有些害羞地解释道:“你别误会,这是温爷说过的话,温爷教我的…很幼稚,很中二吧,但我真的有一个更好的提议,我温惹都不用睡垃圾堆了,你李依依也可以的。”
李依依:“温爷?”
她记得刚刚温惹说过的话,温爷听起来像是养育温惹的人,猜测到这一层关系,她还是忍不住还是发出了疑问。因为温惹刚刚的言词太中二了,如果真如温惹讲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人说过的话,那就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温惹:“对,温爷…他因为这句话,把我从我爸妈那里捡回来,幼稚是幼稚了点,温爷都能做到,我温惹也能!”
李依依破涕为笑:“哈哈哈哈…温爷也是一个好人…但权利和义务不是这样用。”
温惹回归正题,“有时候也可以这样用。”
“李依依,我住的寝室,是一个小房间,只能放下两身床,又在设备间的旁边,很吵…”
“室友从来没住过,这学期一直是我替她在点到,你可以去我寝室住,不过不是免费的…”
“你…你后面找到工作,挣到钱,也是要每个月给我20块的中介费,至于住宿费,我室友发现了,你就把她的给她就好了,你还可以免费帮她躲过院上的查寝,估计她乐意得很…李依依,你看怎么样?”
李依依打生病以来,从没想过幸运之神会眷顾她,今天她第一次遇见了,原来神长得和她一样。
李依依笑了笑,不逃避温惹的好意,点了点头,“嗯!我会尽快找到工作…”
温惹:“也不急…你身上应该还有钱吧?可以把钱充进我饭卡,在学校吃饭还算便宜。”
李依依这次是真的被拯救了,脸上都有了笑容,发自内心那种,“谢谢…”
温惹怕李依依误解她的意思,用到她存进去的钱,急忙纠正道:“你自己充多少就用多少…每一角每一分都不可以用我的,我也没有钱。”
李依依:“好。”
李依依没想到毕业以后还会再走一次校园路,再进一次寝室。
温惹和李依依一样,走在校园里,习惯性低头看地上的红色石板砖,或者看高高的树丫。
一个让人知道自己应该左拐右拐前行的方向,一个可以放松眼睛,放松心情,让一天都变得美好。
如果石板上有水渍,树梢有花朵果实,那这一天,或是这个季节,都是让她们开心又快乐的日子。
天,在同她们分享…
温惹的寝室是学校里最老的一幢。在垃圾池出来后,沿着绿茵道一直走到学校的最深处,那一排不算太高,光线不算太好的筒子楼。
李依依记得她读书的时候这里本来是男寝,估计是学校扩招,收了不少女学生,所以分了一幢男寝出来。
这幢寝室离所有教学楼都很远,离食堂也远,离校门更远…学校基本把所有大型设备都安置在这边。
学校没有修新寝室楼,加上扩招,不得已把这里安排成了女寝。
但好在学校还算良心,这里每年的住宿费才600块。
最开始搬寝室,知道有600元的寝室可以选择时,温惹就在多方打听,希望她自己能住进去,没想到兜兜转转,A居然帮她完成了这件事。
温惹走到寝室楼下,才终于正视前方,“寝室在六楼。”
李依依:“光线好。”
温惹撇撇嘴:“太阳大一点,能看见一两缕,这里植物茂盛,夏天蚊虫多,冬天衣服晾不干,幸好咱们寝室通风效果不错。”
李依依笑了,没有泪痕笑容展现出了一份知性优雅,“这么好吗?既能享受大自然,又能不出门就吹风。”
温惹抱怨道:“想得美,阿姨还没把窗户修好…其他寝室报上去的,都修好了。”
李依依收了神情,有些严肃,“也是A吗?”
温惹先抬步向楼内走去,“可能吧,谁知道呢?我又没有看见。”
李依依沉默了…
她两各有各的难,但她的事情,都是从她自身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而温惹的现状,却是别人主动招惹欺负。
两相对比下来,李依依觉得,还是温惹更辛苦一些。
楼道很昏暗,六楼住的学生更少,顶楼楼道的灯还一闪一闪的,好在因为是女寝,楼道除了有一些需要被扔掉的垃圾,就再没有堆放其他东西,倒不至于在昏暗的楼道绊脚。
这一栋房间的门,都是木质的老式黄门。
吱呀——
温惹打开了寝室门。
寝室很空,很空…但很干净,和温惹一样。
门对面的玻璃窗,一面玻璃都没有…
一张上下铺的床就靠在墙边,下铺已经铺上了床铺,很整洁,还叠了被子。
一张长桌子靠放在床对面的墙边。
桌子上有一台贴着「CY」贴纸的笔记本…和一些看着像东拼西凑的物件。
一个粉色卡哇伊的笔筒,孤零零的,里面放着一只最古老款式的英雄牌钢笔,这种款式,李依依只在乡下的老教师手中见过。
笔筒旁边是一瓶墨水,已经被用掉了一半。
有一个缺了口的喝水杯子,三双变色的塑料筷子,一只不锈钢铁钵钵,和一个没有盖子的饭盒。
桌子旁边是一个没有灰尘的暖水壶…
看着眼前的情景,李依依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这可不是现在信息飞速发展时代应该会存在的质朴无华。
温惹侧身让了让,“进来吧,待会儿我们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再给你配一把钥匙…钱需要你自己出。”
李依依点了点头:“嗯,好。”
参观着这间一眼看尽的小房间,她没想到绕过桌子有一个小阳台,而阳台的一旁是厕所,虽然小,看房间结构,却是这间寝室的独立卫生间。
温惹瞧见李依依走向阳台,微微抬起头,心情有一丝丝变好,“我们寝室可是这层楼唯一有独立卫生间的,小是小了点…但够用。”
李依依很满意,脸上笑容止不住,“不小了…而且还有阳台。”
温惹嘟囔着嘴:“别太高兴,到了晚上你就知道这间寝室一点都不好。”
抱怨完这一句,她开始像主人一般介绍,“下铺我已经占了,你搬进来就只能睡上铺…上面空气不错。”
“桌子够长,你随便放,笔记本你想用也可以,不过没有网,实在需要连网,可以去图书馆蹭,电脑开机密码是「池芋」小写全拼,记得要爱护,因为我没钱修它。”
“这里没有衣柜,衣服只能叠起来,找一些纸箱子就可以装了,门口,床下都可以放,查寝的时候摆放整齐。”
“洗涑在阳台,阳台对面是后山,没有人,但扔垃圾下去被学生会查到是会扣寝室分,最好不要这样做…厕所里的洗涑用品你不介意,也可以用…”
李依依走进厕所才发现里面有高矮胖瘦不同样的沐浴乳和洗发露,牌子也应有尽有,从透明瓶身的洗涑用品可以看出来,它们有一个相同的点,就是都只有一半,甚至更少的容量。
她站在厕所门口打量地上一堆的洗涑用品时,温惹走了过来,指了指,开口道:“这些都是毕业学姐寝室里捡的,或者是离开的人,像池芋那样,就是前一任B,她不要的…你不觉得脏,也可以用。”
李依依本来放松好奇的身体,听见温惹这句话,浑身僵硬。她不知道温惹的难处原比她想象,和肉眼看见的还要深,“谢谢…”
她有一种大胆地猜测,温惹捡了池芋的电脑,才被A盯上,他们园林设计专业,有些课是需要带电脑去教室的吧,温惹应该是这样被发现和B有了交集,从而招惹上了A。
温惹继续说道:“电和水都是免费的,不过热水得去开水房打,建议你最好刷8角的卡,这样不仅能掺一暖水壶的开水,还能舒舒服服地洗一个热水澡。”
李依依走回来,在温惹从长桌下拿出的木凳上坐了下来,“好…”
温惹给温李依依倒了一杯热水,“我这里用的东西都基本都是捡的,你今天将就用一下,晚上和我们挤一下吧,你得尽快把你自己的东西搬进来…”
李依依没有推辞温惹的这杯热水,今天她眼泪流了太多,嘴里早就很干涩,“我明天就搬。”
“你东西放在哪里的?”温惹看着李依依坐的地方,想着一定要去其他地方再找一根凳子回来,“要我帮忙吗?”
“在火车站…市里的超市储物柜里面也放了一部分。”李依依已经没有刚回到这座城市的窘迫。
温惹皱着眉,“我明天有兼职…”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拿回来。”
温惹笑着回道:“嗯…好吧,欢迎你,李依依。”
“谢谢…”李依依喝了一口水,无厘头地问道,“温惹,你多大?”
温惹:“马上20。”
李依依:“才19啊…”
李依依从被温惹在垃圾池捡到,再领回寝室,都一直是温惹在照顾她,体贴她,温惹还侧头侧尾地一直叫她名字,连一句“学姐”都没有说过…让她下意识觉得温惹更像一个“大姐姐”,也是因为温惹还在读书,而且说话方式和动作透露出更多的学生稚气,才让她想了解温惹的年龄。
温惹:“你多大?”
李依依:“马上23。”
温惹弯起唇:“才22啊!”
看着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温惹拿起桌上的两只空碗,“走吧,李依依,我请你吃一顿晚饭…阿姨已经下班了,你今天也充不了饭卡。”
李依依:“谢谢。”
温惹的饭卡里只有不到三十元,她自己打了五角的米饭,又打了一个一块二的白菜炖豆腐,打菜的间隙,她还特意嘱咐食堂阿姨舀了两勺油腻腻的汤汁儿。
李依依没敢大手大脚地买饭,和温惹一样,只买了一份一块七的晚饭。
温惹也没有劝李依依多打一个菜,或者吃好一点,或者买一个荤菜,光是这一块七,她已经在心疼吃了一颗糖,浪费了好多钱。
但今天晚上是温惹第一次,有人陪她在寝室吃饭,也是她上大学以来,第一次一顿尝到两个菜。
温惹从来没有参加过班聚,也没有和ABCDE以及野兽们私下里一起吃过饭,因为她知道自己还不起,她来大学是为了拿到那张证书。
吃过晚饭,李依依主动拿着两人的碗筷准备去清洗干净。
温惹:“洗洁精也要省着点用…”
李依依:“知道的…我也没有钱,我不会铺张浪费。”
温惹算是找到了一个满意的室友,“洗洁精不好捡…学姐们基本吃外卖。”
这是在解释,她怕李依依误会,误会她是故意为难李依依。
李依依毕竟比温惹年龄大几岁,比更像小孩的温惹要懂事明道理很多,理解地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
李依依刚把清洗干净的碗递给温惹,关上水龙头,从阳台水龙头的墙背后,开始传来轰轰烈烈的震动声。
李依依以为是刚刚水龙头没关好,拧开了开关又关上,声音还是在继续,她张头四顾,找寻着声音来源,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有震动波纹的一堆设备。
温惹:“又开始给澡堂和下面豪华公寓的热水器烧热水了,不过这声音到了12点左右就会停,待会儿晚点还有水空调的声音,这是要响一个通宵…你受得了吗?”
李依依脸色有些难看,她自从生病以后就有点神经衰弱,最怕吵了。
可是现在比起吵,她更怕流落街头,“没事…我能受住。”
李依依听了温惹话后,变色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
温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完碗回来,拿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塞在李依依手里,“耳塞,新的,也是捡的…晚上睡觉你用用看。”
李依依木楞地看着手里橙色的软塞子…
温惹提起阳台角落里的大桶,“后面我再去催一催阿姨,窗子封上玻璃应该会好一些,你现在应该没什么事吧?跟我一起去开水房,我们两一起去开水房打水,这样可以多提一些回来,晚上洗一个热水澡,睡觉也会舒服一些。”
李依依点点头:“嗯。”
打饭的时候,李依依还不觉得温惹的寝室地理位置有多不好,直到从开水房提热水回来,回寝室这段路变得又长又艰险,她一点也不认可,这幢宿一年值600元。
两人被热水蒸得汗水长流,周围都是拿着冰棍、饮料、手持电风扇路过的学生…再或者提着洗浴篮子的男男女女。
没有人打算来问问这两位辛苦的姑娘,也没有人愿意来帮忙…
咚咚咚…
“开门,学生会查寝。”一道尖锐的女声在木门后响起。
“天天查,学生会真闲。”温惹嘟囔着。
李依依还在厕所里洗澡…
“温惹开门,每次就属你们寝室最麻烦,一个破木门还锁…快开门,学生会查寝。”自从A进了学生会,温惹发现全世界都在找她的茬。
温惹:“诗雨学姐,你等等,你也知道这个【破】木门太烂了,不好打开,不是我不想开…你再等等啊…”
温惹晃动着门上的锁,就是不拧开。
咚咚咚…
秦诗雨暴躁地踹了两脚木门,“快点,我们还要查下一栋,耽误学生会办事,当心你的学分!”
吱呀——
难怪秦诗雨今天格外暴躁,往日一起查寝的院草简明易没有一起来,身后是跟的一群准备参加学生会的学弟学妹。
温惹:“学姐,不是我不想开,这木门…”
秦诗雨:“13栋609寝室,归寝一人,白佳雨记一分。”
“收到,学姐。”秦诗雨身后的小学妹拿着笔在表格上刷刷地画着。
温惹:“等一下,诗雨学姐,白佳雨归寝了的,她在厕所里洗澡…”
秦诗雨:“骗谁呢?你这些小伎俩只能对简明易耍耍,又打算拿出来蒙混过关?你这床都只铺了一身。”
温惹:“学姐,我没撒谎,白佳雨今天回来得匆忙,不信你去厕所看看。”
秦诗雨为了让温惹死心,带着浩浩荡荡的尾巴,绕过桌子,走向拥挤的阳台。
刚靠近,秦诗雨就听见了淋水的声音,敲了敲门,“白佳雨?”
李依依没听清,但知道有人在敲厕所门,以为是温惹要用厕所,“嗯?温惹?你要用厕所?”
温惹:“没有…学生会查寝。”
李依依:“哦…我刚打上泡沫…你帮我签到一下。”
秦诗雨在门外补充了一句,“白佳雨,以后不要夜不归宿了哈。”
李依依:“学姐,我知道,我以后不会了。”
秦诗雨:“嗯…洗澡还是要去澡堂,虽然你们有独立卫生间,万一掉头发太多了,堵了厕所怎么办。”
温惹抢着回答:“诗雨学姐,你说的话我们记着了,以后我们去澡堂洗…”
秦诗雨在表格上勾勾画画,给了13栋609勉勉强强的及格分,幽幽的低声吐槽,“有钱吗?洗得起吗?跟白佳雨讲话,你插什么嘴啊…穷酸。”
温惹习惯了,没有回秦诗雨这种侮辱性的话。
而木门里面的李依依则因为在淋水,没有听见秦诗雨这句小得不能再小,只有秦诗雨和温惹两人听得见的声音。
秦诗雨终于带着她的尾巴全部出了寝室,温惹站在门口,脸色不是特别好,假意夹着声音,娇气地不舍道:“学姐慢走…”
温惹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慢,急忙从里面锁上了门。
而楼道外,超级大声地从木门里渗入进秦诗雨培训尾巴门的话…
“这13栋609寝室,你们以后查寝也得注意,这间寝室狡猾得很,从来不配合学生会的工作,开运动会不参与,院上组织比赛,她们不仅不积极,还唱反调,尤其是那个温惹,离她远点,是一个事儿精…而且这人喜欢捡垃圾,浑身上下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难闻极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贝栗栗学姐,就被她坑过…那味道你们刚刚也闻到了吧?真的太难受了…”
尾巴一号:“嗯嗯,学姐你说的没错,我进门就闻见了…”
尾巴二号:“学姐你不说我还不觉得,我现在感觉身上都是那股味道…”
尾巴三号:“也难怪她室友之前不愿意回来了,换我也不想回来…难为她室友了…”
秦诗雨:“所以…咱们学生会,有些时候还是要通情达理一些,对于白佳雨这种,也得体谅,只要她配合…也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尾巴一号:“嗯嗯,学姐说的对…”
尾巴二号:“今天跟学姐一组真好,能学到不少…”
然而,13栋609寝室除了从厕所里飘出来的沐浴乳味道,通风的房间,只有对面后山赠予的大自然独有的树叶清新味。
学生会对于白佳雨也从来没有特殊照顾,若不是白佳雨是简明易同专业的学妹,秦诗雨又怎么会在简明易的要求下放过和温惹同寝室的人呢。
贝栗栗一杯又一杯的奶茶,和时常赠送出手的新品口红不是白费了吗…
李依依从厕所里出来时,温惹正在打电话,从对话里李依依可以知道,电话另一头是温惹的正牌室友。
温惹:“不跟你说了,反正就是我给你找了一个以后帮你躲检查的人,你也不用回来了,你的简学长那里,你自己最好去打一声招呼。”
白佳雨:“好吧…谢啦,温惹…”
温惹:“稀奇,还跟我道谢,良心发现?”
白佳雨:“简明易刚才主动发消息表扬我了…”
温惹:“咱俩还是之前的约定,井水不犯河水,不要互相干涉,我能做的,只能帮你躲一些学生会的检查。”
白佳雨:“知道了…”
两人不熟到连结束语都没有互相说一句,这么久以来,白佳雨没颐指气使地打电话来指责温惹已经很不错了。
白佳雨可是他们专业的CDE啊…还是傍上了院草的CDE。
李依依见温惹打完电话了,才从阳台走进来。
温惹:“下次可以不用站在阳台,我没有什么重要的电话需要你避着…外面蚊子多。”
因为窗户的玻璃一直没有安装,房间内的蚊子其实也不少,但心理上,总会觉得房间里比屋外要好一些。
温惹没有驱蚊的习惯,也不会花时间和钱在这件事上,李依依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点点头,“好。”。
温惹:“白佳雨要你一年给一半的房租,三百块,应该也还好…这样她也不能说赶你走就赶你走,另外…你得免费帮她顶替学生会的查寝。”
李依依:“我知道了,没问题,我是转账还是给她现金?”
温惹想了想,“给她现金吧,你最好做一个简易的租赁合同,给钱的时候,让她签字。合同的问题我跟她提过,具体的还是你们俩方见面签约的时候聊。”
李依依有些惊讶,小声嘀咕,“的确像快20岁的人…”
温惹听见了,她知道李依依是在说她世俗,“你也的确是才22岁。”
拍了拍身下的床铺,她继续说道:“你睡里面,我睡外面,我明天早上八点有课。”
李依依:“嗯。”
到了十二点,轰轰的震动声果然没有了,水空调呼哧哧的机械转动声音,开始变得格外明显。
李依依戴着温惹给的耳塞,一动不动地侧躺着,她怕影响温惹明天早上上课。
到了后半夜,李依依耳边开始响起温惹均匀的呼吸声,屋内的蚊子也变得更加猖狂,李依依不敢伸手去赶,只能在被咬的胳膊、腿上悄悄地抠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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