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上的篝火噼啪作响，贪玩孩童追逐打闹叫喊声忽远忽近，唯有苏月和许翊无声看向彼此。
时间按下暂停键。
苏月看到许翊在看自己的眼睛，像是要探究出更深层的东西。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苏月手心因为紧张出了汗，微微潮湿，沾上细沙。
渐渐地，刚刚生发的勇气缩了回去。
他怎么不说话了？是吓到他了么？
苏月忍不住摩挲手上黏糊的沙，沉思。
也是，她是个胆小鬼，只敢假借游戏由头不打任何招呼来这一出，换做是谁都没法接受吧。
在对方不喜欢自己的情况下，莽撞的表白是一种打扰。
苏月自嘲地扯了下嘴角。
是啊，早该想到的。
能感觉到许翊对自己和其他女孩子是不一样的，但这其中就没有自己美化和臆想的夸大成分吗？他本身是一个很好的人，她不应该理所当然认为这是她独有的。
何况眼下他们即将步入学生时代最痛苦的高三，又哪里有闲情逸致去谈这些小情小爱。
所以，许翊的沉默，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回应吧。
可，还是有些不甘心。
于是，苏月抬起头，生硬接起刚才的话。
“我的答案，对不对啊？”说着，感觉嘴里全是苦涩，眼眶竟不自觉有些模糊濡湿。
听到苏月再出声，许翊才回过神，仿若刚从梦境中醒来，惊喜又自责，无比认真肯定道：“对，当然对。”
“嗯。”苏月努力组织语言，尽力稳住声线，“你……不对，是我，我只是想把我的想法表达出来，你不用有什么负担，没有回应我也不会报复你的，以后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你可以全当作是我一个人的自作多情的……”
“谁说你自作多情了？”
苏月一顿，而后看向许翊。
只见许翊微微起身，往自己这边挪，两人大腿隔着两层布料抵着。
“这真的很突然，苏月。但是，我很高兴，高兴完了我又有点懊恼，怎么逼得喜欢的女孩率先表白了呢？”
苏月听得心脏狂跳，呆愣着被牵过一边手腕，皮肤相触烫得让人眼热。
许翊轻轻摩挲她的皮肤，继续，“苏老师，你怎么什么都要争一下，表白也抢在前面，这种事该让我来的。要是生在古代，你肯定是个有勇有谋的女将士。”说完，许翊自己都笑了。
顷刻间，心里升起一场盛大烟火，在宣告暗恋者的胜利。
苏月咬着唇，红晕不客气爬上脸颊，“所以，你也……”
“嗯，我也喜欢你。”许翊想帮她整理脸侧的碎发，反应过来手碰了沙，往她那边挨，几乎额头相抵，“我说那个游戏认真就输了，但这不是游戏。苏月，我喜欢你。很喜欢。”
额头上是少年若有似无的触碰，苏月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在交换。
年轻的两具身体接触，克制着，青涩得心颤。
半晌，苏月才找回声音。
“许翊。”
“嗯。”
“那个，我需要再缓缓……”
“好。”
又过了一会儿，许翊憋着笑，“缓过来了吗？”
“嗯……”苏月仔细观察，生怕漏过许翊任何一个表情，“所以，你也想过表白？”
怎么可能没有想过？
明确心意的那个晚上，他基本没睡，等着天亮再见到她。再到第二天晚上，继续辗转难眠。
表白应该做什么，说什么，有什么程序？
从一句“喜欢你”开始，再配以鲜花？
查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最后通通否决。
太着急了。他们现在还处于最紧张的学习阶段，拉着她一起陷入这样的困境，不免太不讲良心。
喜欢本身是很纯粹干净的感情，要是沾上私欲，就变味了。
最好的预想，是高考金榜上贴上他们的名字，他会精心准备一次郑重的告白。
只是没想到，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苏月也有想法，还比他早实施了。
许翊深吸一口气，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嗯，想过。很早很早。但是害怕吓到你，又怕你躲着我。”又笑，“苏月，你比我有勇气多了。”
他很少会直接叫她的名字，平时的“苏老师”“小同桌”这些多少都带着点调侃。难得看到他那么认真，苏月偏头躲起来笑了。
胜利冲锋的号角吹响，还有余音。迈出第一步后，其它的再开口好像也没有那么困难了。
她和他的表白，还有来有往，怪有条理的。
苏月：“所以，我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
许翊思索，苏月看到面前的男生睫毛轻颤，耳朵也红。他也应该是紧张的吧。
“要说谈恋爱，现在这个时间点怎么也不合适。但至少是明恋，对不对？所以我之前说的，你也要兑现承诺。”
“嗯？”苏月眨着眼，没反应过来之前答应过什么。
“多看看我。虽然我现在只能做个没名没分的同桌，但是你那个位置，我预定了。”
许翊说得可怜，又有点强势，让她没法拒绝。
那个位置是什么不言而喻，苏月有些害羞，人往后撤，头靠上他的肩膀，轻轻“噢”了声。
“噢是什么意思？”许翊调整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并不打算就轻易让小姑娘含糊过去，盯着她追问着，“是答应了的意思吗？不说话？那我可当你答应了苏老师。”
听到熟悉的称呼，苏月笑着躲开，偏过头去，许翊追过来看她红到不行的脸。
苏月躲不过，最后干脆从肩膀上起来，瞪着逗她乐在其中又笑得没正形的人。不过在许翊看来，那鼓着脸的样完全没有杀伤力，只是徒增可爱。
恢复到正常不用紧绷的相处模式，苏月又开始呛他，“是啊。这样就能拉你下水，一起踩一中红线。”
许翊笑得人都在抖，“那我们踩的可不止这一条啊。”
听完，苏月顿了顿，故意板着的脸彻底撑不住，跟着他一起笑，两人又撞在一起。
女生身上淡淡花香飘来，许翊垂眸，心里在揣摩该怎么要一个拥抱。
直接上手，会不会吓到她？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呼唤声。
“哎，那边的两位，聊够了没！”
听到高洋的声音，苏月蹭地站起来。被打断的许翊也被迫起身，叹息一声，往高洋那递了个眼刀。
高洋：？
夜间温度比白天有所降低，不过也没到让人发抖的地步，可高洋莫名起了层鸡皮疙瘩，隐约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
其余几人也跟着过来。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黄天石，吹了声口哨，“怎么，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借着火光和餐厅屋顶上的打灯，姜甜看到苏月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忙跑过关切道：“小苏你怎么了？脸那么红？吃的东西过敏了，还是风吹的？”
“没有没有。我没事。”
刚才的事哪能说出来啊，这不得被盘问死？
苏月安抚姜甜，偷偷分心看了眼始作俑者。
注意到苏月心不在焉，姜甜立马想到刚才她透过玻璃看到的。
沙滩上，许翊一直往苏月那边靠，而苏月还在躲着。
姜甜跟踩了电门一样瞬间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看向苏月身后的许翊。
姜甜瞪眼：你刚才是干了什么是吧？
许翊挑眉：什么？
姜甜无语：别装了。你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了。你可别告诉我你亲人了。
许翊：我们互相表白了。
姜甜：我靠？？？
姜甜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不过看苏月没什么不适，也就没多说，默默心里流泪，给许翊记上一笔账。
“咳咳。”黄天石咳了声，“时间可不早了，一会儿就可就回去了，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忘了带。”
许翊看到苏月摇头，吊儿郎当交叉双臂，“没有。待会我和苏月一起回去。”一起两个字还被他刻意加重读音。
黄天石：……
刘盛源：……
姜甜：……
不是，你语气里的炫耀是怎么回事？谁问你了？
黄天石有点受不了许翊这欠揍样，“哦，非要一起？”
“那不然呢？我们住一个地方。”而且就算不是，他都能面不改色说顺路把人平安送回去。
高洋一拍脑袋，像是想到什么，“老大，你刚不是想抱人吧？”
姜甜：？
刘盛源：！
黄天石：！！！
黄天石震惊得下巴快掉下来。好啊，就一会儿没看，都到抱这一步了。高洋这脑子缺根筋的关键时候还真是有点用啊。
忽略他们八卦样，许翊知道苏月脸皮薄，估计刚才挨着说的话做的事都够小姑娘花不少时间再好好冷静，心里在盘算用什么借口应付这些人。
结果，下一秒，苏月二话不说牵过他的手，丝毫不在意他残留在手心的沙尘。
“那个，我们就先走了。你们回去也注意安全！”
说完，拉着许翊头也不回跑，身后是四人不明所以的惊呼。
苏月呼吸紊乱，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
这大概是她活了十几年，最疯狂的一个夜晚。心甘情愿，毫无顾忌拉着喜欢的少年在黑夜出逃。
远离人群，来到停车位。苏月还觉得一切都不真实，缓了缓才放开许翊的手。没了周围嘈杂声，逐渐冷静下来，看着路灯下高出一截的少年，眉眼带笑看她闹。
苏月垂眼，有些不满意道：“你把手放出来好不好？”她刚牵完，他就迫不及待把手抄进裤兜了。
许翊照做，算着时间有点晚了。刚要去解自行车的锁，就听到她问：“你觉得一分钟可以做什么？”
一分钟？时间太短了。可能就够看几页书，写上几道题。
许翊失笑，“这是苏老师想的什么游戏吗？有没有固定答案呢……”
话音未落，片刻后，面前的人走过来，许翊瞬间被淡淡花香扑了个满怀。
许翊被撞得稍稍往后仰，站稳，手第一反应围住。
事情发生太快，许翊连怎么了都没来得及问，就看见怀里的人抬着头，眼睛像沁着水发亮，耳边是很轻很认真的回答。
“没有什么答案。我刚刚在想，好像我的表白有点随意了。看别人的教程，好像都要准备点东西。一束花或者……是一个吻。”约莫是害羞，苏月没继续看他，把头埋下去，听着愈来愈快的心跳，“但是第一个没有准备，第二个的话我觉得还是应该成年后……我的意思不是成年那天就亲，你不要把我想得很急。
“所以我花了半分钟想着可以送什么，那剩下的三十秒我们好好拥抱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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