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门锁开了。
林堂春缩在角落,眼前模糊不清。
朦胧中他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向他猛地冲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安心的气息包裹。
他看不见这个男人的模样,嘴里还想呢喃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扼制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堂春用尽全力睁大双眼再环顾了一遍四周,发现室内的环境已然大不相同。
这里根本不是准备室。
漆黑一片,四周像铁壁一般,似乎连一只小虫子都飞不出去,更别说透进来一丝阳光。
男人的手抖如筛糠,嗓子像是在压制住泣音和哽咽。
在……哭什么呢?
林堂春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视若珍宝般轻轻抱起来,随即投入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里。
男人走得稳稳当当,胸膛里却一直传来震动,仿佛有某一种汹涌的情绪即将破土而出。
林堂春睁不开眼睛,只觉得好困。
直到有一滴冰凉的水打在了他的脸上。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想为这个人擦去眼泪,可是手臂软弱无力地耷在那里,根本抬不起来。
他就这样被这个人抱着,走了一步又一步。
直到走到光明处。
林堂春的意识猛地散失,强光照耀,刺激得他眼膜刺痛。
一道刻薄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像恶毒的诅咒。
林堂春慢慢听清了,那是两个人在争吵。
“你就让那小子住地下室?你疯了?那可是你亲侄子!”
“小点声!亲侄子怎么了?他爸把我当过亲弟弟么?!这两口子都他妈的一个德行!闯了祸就让我担,哼,装什么一家人?!”
那女声似在安慰他:“行了行了,那不是没法么,毕竟是法律上亲认的,别真关出什么好歹……”
“哼,那小子邪性着呢!关不死,你放心吧!科研人员儿子!哈哈哈……算我沾他光了……”
“那事究竟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死都死了,你以后也甭提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紧接着而来的是响亮的一个巴掌!
“啪!”林堂春虽然看不见自己的实体,却也能实实在在感受到脸上的火辣疼痛。
“闹什么绝食?想他妈饿死自己给老子找麻烦是吧?!行,你跟你爸一样有种,那就都别吃了。”
一片漆黑中,林堂春好像能看见一个微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房门关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带走了最后一点亮光。
那里好像有某种吸引力,吸引着他一步步走过去。
那孩子正在啜泣,小脸埋在臂弯里看不见面容,林堂春本想温柔地拍拍他,没想到他下一秒忽然抬起头——
林堂春瞳孔骤缩,心脏仿佛被人一下子揪住。
因为他看到了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
与此同时,病房里的林堂春猛地睁开眼睛。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提醒他此刻的状况。
一切都和十年前那么相似,洁白的病房,躺在床上的自己,还有——
守在他身边的周洄。
周洄靠在床边的座位上,眼下的青黑和憔悴的面容昭示着他这两天的睡眠。
他眼睛紧闭,眉毛微皱,似乎陷入了某个噩梦之中,睡得并不安稳。
果然,还不到五秒钟,周洄便从浅眠中惊醒,一睁眼便撞上了林堂春微弱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林堂春的错觉,他竟然从周洄的眼睛里看到了大起大落的悲痛,只是那一点深厚的情绪在看到他眼睛的一瞬间变得澄澈清明,就好像是他把周洄从噩梦中拉出来了一般。
“醒了。”周洄一开口,便是低哑到极致的声音,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林堂春动动手指,却觉浑身酸软入力,连同着喉咙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周洄倏然反应过来,当即去叫医生。
检查的情况就是准备室太狭小,又不通风,引发了呼吸不畅和幽闭恐惧,要不是周洄的及时赶到,心理作用和稀薄的空气能直接要了林堂春的命。
“好好休养,再观察一天,没什么事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
周洄听着注意事项连连点头,神情认真得像一个努力学习的学生,看得林堂春有些忍俊不禁,偏偏肺部疼痛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好发出了一些微弱的气音。
周洄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跟医生打了声招呼,便几步走过来,小心地给林堂春的床稍微调高了一些,接着轻声问:“渴了么?”
林堂春弱弱点头。
周洄熟稔地拿来一个吸管杯,调整了一下角度,确认林堂春不会被呛到之后提醒道:“慢慢喝。”
林堂春艰难地咬住习惯慢慢啜饮,旁边的医生目睹了两人旁若无人的举动和周洄那多看一眼就能把人溺进去的眼神,再默默看了一眼手上的病历单。
亲属关系那一栏里写了大大的“兄弟”二字。
医生:“.…..”
毕竟是刚刚苏醒,脑子里还接收着方才如梦般的巨大信息量,林堂春顿感头痛发晕,于是再喝了一点水后便又闭上了眼睛。
周洄在床边静静看了一会,确认他的状态还算良好之后,才走过去轻轻把帘子拉上,明亮的病房一下子变得漆黑。
病房里面虽然满是消毒水味,却并不刺鼻,再加上周洄就在旁边,在静谧的环境下,林堂春总算陷入了毫无梦境干扰的深睡。
周洄就这么如同雕塑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眼睫偶尔扇动几下。
三天。整整三天。
林堂春昏迷睡了多久,他就在旁边守了多久。
要是再不醒,他可真的就要……
周洄用力掐了几下自己的掌心。
疯了。
三天前他找到林堂春的时候,那个熟悉的环境和状况一下子把他拉回十年前那个痛苦的夜晚。
唯一不同的是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变得成熟了些、身形大了些。
可脸色还是一如从前的苍白,额发微湿,眼睛紧闭,似乎永远不会醒来。
恐惧一瞬间侵占了周洄的大脑,侵占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以至于他在看到林堂春的几秒内大脑一片空白,脑子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已经先行一步跌跌撞撞走向林堂春,最终狼狈地跪到在林堂春面前。
在那一刹那,他竟然分不清这究竟是回忆还是现实。
他只记得他缓慢地拥住了林堂春单薄的身体,一群工作人员在他身边惊呼,还有几个人叫喊着:“赶快送医院!”
只不过那些声音都被一道屏障隔除在外,周洄只能听见两道心跳声。
一道跳得激烈,却犹如雨点般打得毫无章法,那是他的。
还有一道微弱至极,唯一规律的节奏仿佛在证明自己的存在。
那是林堂春的心跳声。
穿越十年,再次传到他的耳朵里。
桌上手机的振动声打断了他的念想,周洄飞快地拿起来让它不再发出声音,接着放轻脚步出去接了电话。
是郑天忆打来的。
“喂,怎么样啊?”
周洄透着门上的那一块玻璃看了一眼,“医生说是空间狭小不通风引发的窒息和幽闭恐惧。”
电话那头的郑天忆暗骂一声,“怎么回事啊?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还有,原因到底查出来了没有?”
周洄沉默了几秒,“问了工作人员,说是看到房门关着没锁,以为里面没人,顺手就给锁了。”
“顺手?这特么能叫顺手的事儿?”
周洄的喉结微微滚动,“不是他。”
对面愣了一下:“你是说……”
“这件事我会处理。”周洄低头看向光洁的地板,那里映出了他模糊的倒影。
“得了,反正在我的医院,等我忙完这一阵我就过来。”
电话挂断之前,周洄听到了手机里郑天忆试探着询问的声音:“那个什么,小春醒了之后没什么异常吧?”
周洄捏了捏眉心:“你想说什么?”
“就是……他没恢复记忆吧?”
沉默几秒后,郑天忆求生欲极强地加上几句:“你可别赖我多问这一句啊,这些东西很容易触发记忆恢复,再说这样的事最近发生得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顿了顿,“说真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小春真的恢复记忆,你该怎么办?”
直到挂断电话走进病房,周洄的耳边还响彻着那句“怎么办”。
他在床边坐下。
这样的距离实际上是有些旖旎却又不会过分夸张的,周洄居高临下看着那张让自己曾经极度痛苦却又极度幸福的脸,白净清秀的脸庞与十年前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长开了些,睫毛湿漉漉地垂在那里,整个人显得乖巧无比。
只要不恨我……周洄痛苦又甜蜜地在心里说。
不。
恨他,也好过一直被他迷惑美好的表面蒙在鼓里。
周洄像一个可悲的胜利者,在卑微地乞求给予他奖励或惩罚的上位者。
他只要一个痛快。
一个能彻彻底底斩断他内心的一切纠结纠缠、阴暗遐想的痛快。
可惜病房内寂静无声,没有人听到他卑劣的忏悔和请求。
只有林堂春轻缓柔软的呼吸声,在默默回应着他的诉求。
这周随榜猛猛更新[可怜][可怜]
自作多情给上一章设置了三个?最后发现没填满[撒花]
这章是洄子哥心境的重要变化,下一章就回主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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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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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哑巴坟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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